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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 金庸武侠小说系列:《白马啸西风》2
ZX68离线
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堂 风霜雨雪傲骨寒霜 细心品味感悟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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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18-0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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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庸武侠小说系列:《白马啸西风》2

管理提醒: 本帖被 ZX68 执行压帖操作(2018-07-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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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争闹了十多年的汉子,突然间亲密起来了。你敬我一碗酒,我敬你一碗酒。苏鲁克终於喝得酩酊大最,眯著眼伏在马背,回到家中。 @fVz *  
  过了些日子,车尔库送来了两张精致的羊毛毯子。他说:“这是阿曼织的,一张给老的,一张给小的。”一张毛毯上织著一个大汉,手持长刀,砍翻了一头豹子,远处一头豹子正挟著尾巴逃走。另一张毛毯上织著一个男孩,刺死了一头大灰狼。那二人一大一小,都是威风凛凛,英姿飒爽。苏鲁克一见大喜,连赞:“好手艺,好手艺!”原来回疆之地本来极少豹子,那一年却不知从那里来了两头,危害人畜。苏鲁克当年奋勇追入雪山,砍死了一头大豹,另一头负伤远遁。这时见阿曼在毛毯上织了他生平最得意的英勇事迹,自是大为高兴。 K3rsew n  
  这一次,喝得大醉而伏在马背上回家去的,却是车尔库了。苏鲁克叫儿子送他回去。在车尔库的帐蓬之中,苏普见到了自己的狼皮。他正在大惑不解,阿曼已红著脸在向他道谢。苏普喃喃的说了几句话,全然不知所云,他不敢追问为什麽这张狼皮竟会到了阿曼手中。第二天,他一早便到了那个杀狼小丘去,盼望见到李文秀问她一问。可是李文秀并没有来。 6BXZGE  
  他等了两天,都是一场空。到第三天上,终於鼓起了勇气走到计老人家中。李文秀出来开门,一见是他,说道:“我从此不要见你。”拍的一声,便把板门关上了。苏普呆了半晌,莫名其妙的回到自己家里,心里感到一阵怅惘:“唉,汉人的姑娘,不知她心里在想些什麽?”他自然不会知道,李文秀是躲在板门之後掩面哭泣。此後一直哭了很久很久。她很喜欢再和苏普在一起玩,说故事给他听,可是她知道只要给他父亲发觉了,他又得狠狠挨一顿鞭子,说不定会给他父亲打死的。 Y~lOkH[z  
  时日一天一天的过去,三个孩子给草原上的风吹得高了,给天山脚下的冰雪冻得长大了,会走路的花更加袅娜美丽,杀狼的小孩变成了英俊的青年,那草原上的天铃鸟呢,也是唱得更加娇柔动听了。只是她唱得很少,只有在夜半无人的时候,独自在苏普杀过灰狼的小丘上唱一支歌儿。她没一天忘记过这个儿时的游伴,常常望到他和阿曼并骑出游,有时,也听到他俩互相对答,唱著情致缠绵的歌儿。 UK@hnQU8`  
  这些歌中的含意,李文秀小时候并不懂得,这时候却嫌懂得太多了。如果她仍旧不懂,岂不是少了许多伤心?少了许多不眠的长夜?可是不明白的事情,一旦明白之後,永远不能再回到从前幼小时那样迷惘的心境了。 EW]8k@&g  
  是一个春深的晚上,李文秀骑了白马,独自到那个杀狼的小山上去。白马给染黄了的毛早已脱进,全身又是像天顶上的雪那样白。 6Ol)SQE,  
  李文秀心想:“他和她今天一定特别快乐,这麽热闹,这麽欢喜。”她心中的“他”,没有第二个人,自然是苏普,那个“她”自然是那朵会走路的花,阿曼。 !@+4&B=  
  但这一次李文秀却没猜对,苏普和阿曼这时候并不特别快乐,却是在特别的紧张。在火堆之旁,苏普正在和一个瘦长的青年摔跤。这是节日中最重要的一个项目,摔跤第一的有三件奖品:一匹骏马、一头肥牛,还有一张美丽的毛毯。 ~_-+Q=3  
  苏普已接连胜了四个好汉,那个瘦长的青年叫做桑斯儿。他是苏普的好朋友,可也要分一个胜败。何况,他心中一直在爱著那朵会走路的花。这样美丽的脸,这样婀挪的身材,这样巧妙的手艺,谁不爱呢?桑斯儿明知苏普和阿曼从小便很要好,但他是倔强的高傲的青年。草原上谁的马快,谁的力大,谁便处处占了上风。他心中早便在这样想:“只要我在公开的角力中打败了苏普,阿曼便会喜欢我的。”他已用心的练了三年摔跤和刀法。他的师父,便是阿曼的父亲车尔库。 {K/xI  
  至於苏普的武功,却是父亲亲传的。 i5*/ZA_  
  两个青年扭结在一起。突然间桑斯儿肩头上中了重重的一拳,他角下一个踉跄,向後便倒,但他在倒下时右足一勾,苏普也倒下了。两人一同跃起身来,两对眼睛互相凝视,身子左右盘旋,找寻对方的破绽,谁也不敢先出手。 ;1TQr3w  
  苏鲁克坐在一旁瞧著,手心中全是汗水,只是叫道:“可惜,可惜!”车尔库的心情却很难说得明白。他知道女儿的心意,便是桑斯儿打胜了,阿曼喜欢的还是苏普,说不定只有更加喜欢得更厉害些。可是桑斯儿是他的徒弟,这一场角力,就如是他自己和“哈萨克第一勇士”苏鲁克的比赛。车尔库的徒弟如果打败了苏鲁克的儿子,那可有多光采!这件事会传遍千里的草原。当然,阿曼将会很久很久的郁郁不乐,可是这些事不去管它。他还是盼望桑斯儿打胜。虽然苏普是个好孩子,他一直很喜欢他。 O4a~(*f  
  围著火堆的人们为两个青年呐喊助威。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角斗。苏普身壮力大,桑斯儿却更加灵活些,到底谁会最後获胜,谁也说不上来。 a][Tb0Ox  
  只见桑斯儿东一闪,西一避,苏普数次伸手扭他,都给躲开了。青年男女们呐喊助威的声音越来越响。“苏普,快些,快些!”“桑斯儿,反攻啊!别尽逃来逃去的。”“啊哟,苏普摔了一交!”“不要紧,用力扳倒他。”声音远远传了出去,李文秀隐隐听到了大家叫著“苏普,苏普”。她有些奇怪:“为什麽大家叫苏普?”於是骑了白马,向著呼叫的声音奔去。在一棵大树的後面,她看到苏普正在和桑斯儿搏斗,旁观的人兴高采烈地叫嚷著。突然间,她在火光旁看到了阿曼的脸,脸上闪动著关切和兴奋,泪光莹莹,一会儿担忧,一会儿欢喜。李文秀从来没这样清楚的看过阿曼,心想:“原来她是这样的喜欢苏普。”蓦地里众人一声大叫,苏普和桑斯儿一齐倒了下去。隔著人墙,李文秀看不到地下两个人搏斗的情形。但听著众人的叫声,可以想到一时是苏普翻到了上面,一时又是给桑斯儿压了下去。李文秀手中也是汗水,因为瞧不见地下的两人,她只有更加焦急些。忽然间,众人的呼声全部止歇,李文秀清清楚楚听到相斗两人粗重的呼吸声。只见一个人摇摇幌幌的站了起来。众人欢声呼叫:“苏普,苏普!”阿曼冲进人圈之中,拉住了苏普的手。 [Mv'*.7  
  李文秀觉得又是高兴,又是凄凉。她圈转马头,慢慢的走了开去。众人围著苏普,谁也没注意到她。 j zZEP4  
  她不再拉缰绳,任由白马在沙漠中漫步而行。也不知走了多少时候,她蓦地发觉,白马已是走到了草原的边缘,再过去便是戈壁沙漠了。她低声斥道:“你带我到这里来干麽?” 便在这时,沙漠上出现了两乘马,接著又是两乘。月光下隐约可见,马上乘客都是汉人打扮,手中握著长刀。 >DzW  OB  
  李文秀吃了一惊:“莫非是汉人强盗?”只一迟疑间,只听一人叫道:“白马,白马!”纵马冲了过来,口中叫道:“站住!站住!”李文秀喝道:“快奔!”纵马往来路驰回,但听得蹄声急响,迎面又有几骑马截了过来。这时东南北三面都有敌人,她不暇细想,只得催马往西疾驰。 '^2bC  
  但向西是永没尽头的大戈壁。 "Vwk&~B%  
  她小时候曾听苏普说过,大戈壁中有鬼,走进了大戈壁的,没一个人能活著出来。不,就是变成了鬼也不能出来。走进了大戈壁,就会不住的大兜圈子,在沙漠中不住的走著走著,突然之间,在沙漠中发现了一行足迹。那人当然大喜若狂,以为找到了道路,跟著足迹而行,但走到後来,他终於会发觉,这足迹原来就是自己留下的,他走来走去,只是在兜圈子。这样死在大戈壁中的人,变成了鬼也是不得安息,他不能进天上的乐园,始终要足不停步的大兜圈子,千年万年、日日夜夜的兜下去永远不停。 [>QzT"=  
  李文秀曾问过计老人,大戈壁中是不是真的这样可怕,是不是走进去之後,永远不能再出来。计老人听到她这样问,突然间脸上的肌肉痉挛起来,露出了非常恐怖的神色,眼睛向著窗外偷望,似乎见到了鬼怪一般。李文秀从来没有见过他会吓得这般模样,不敢再问了,心想这事一定不假,说不定计爷爷还见过那些鬼呢。 *;T HD>  
  她骑著白马狂奔,眼见前面黄沙莽莽,无穷无尽的都是沙漠,想到了戈壁中永远在兜圈子的鬼,越来越是害怕,但後面的强盗在飞驰著追来。她想起了爸爸妈妈,想起了苏普的妈妈和哥哥,知道要是给那些强盗追上了,那是有死无生,甚至要比死还惨些。可是走进大戈壁呢,那是变成了鬼也不得安息。她真想勒住白马不再逃了,回过头来,哈萨克人的帐蓬和绿色的草原早已不见了,两个强盗已落在後面,但还是有五个强盗吆喝著紧紧追来。李文秀听到粗暴的、充满了喜悦和兴奋的叫声:“是那匹白马,错不了!捉住她,捉住她!”隐藏在胸中的多年仇恨突然间迸发了出来,她心想:“爹爹和妈妈是他们害死的。我引他们到大戈壁里,跟他们同归於尽。我一条性命,换了五个强盗,反正……反正……便是活在世上,也没什麽乐趣。”她眼中含著泪水,心中再不犹豫,催动白马向著西方疾驰。 i(q a'*  
  这些人正是霍元龙和陈达海镖局中的下属,他们追赶白马李三夫妇来到回疆,虽然将李三夫妇杀了,但那小女孩却从此不知了下落。他们确知李三得到了高昌迷宫的地图。这张地图既然在李三夫妇身上遍寻不获,那麽一定是在那小女孩身上。高昌迷宫中藏著数不尽的珍宝,晋威镖局一干人谁都不死心,在这一带到处游荡,找寻那小女孩。这一耽便是十年,他们不事生产,仗著有的是武艺,牛羊驼马,自有草原上的牧民给他们牧养。他们只须拔出刀子来,杀人,放火,抢劫,奸淫……这十年之中,大家永远不停的在找这小女孩,草原千里,却往那里找去?只怕这小女孩早死了,骨头也化了灰,但在草原上做强盗,自由自在,可比在中原走镖逍遥快活得多,又何必回中原去?有时候,大家谈到高昌迷宫中的珍宝,谈到白马李三的女儿。这小姑娘就算不死,也长大得认不出了,只有那匹白马才不会变。这样高大的全身雪白的白马甚是稀有,老远一见就认出来了。但如白马也死了呢?马匹的寿命可比人短得多。时候一天天过去,谁都早不存了指望。 O G7U+d6  
  那知道突然之间,见到了这匹白马。那没错,正是这匹白马!那白马这时候年齿已增,脚力已不如少年之时,但仍比常马奔跑起来快得多,到得黎明时,竟已将五个强盗抛得影踪不见,後面追来的蹄声也已不再听到。可是李文秀知道沙漠上留下马蹄足迹,那五个强盗虽然一时追赶不上,终於还是会依循足印追来,因此竟是丝毫不敢停留。 v}^uN+a5  
  又奔出十馀里,天已大明,过了几个沙丘,突然之间,西北方出现了一片山陵,山上树木苍葱,在沙漠中突然看到,真如见到世外仙山一般。大沙漠上沙丘起伏,几个大沙丘将这片山陵遮住了,因此远处完全望不见。李文秀心中一震:“莫非这是鬼山?为什麽沙漠上有这许多山,却从没听人说过?”转念一想:“是鬼山最好,正好引这五个恶贼进去。”白马脚步迅捷,不多时到了山前,跟著驰入山谷。只见两山之间流出一条小溪来。白马一声欢嘶,直奔到溪边。李文秀翻身下马,伸手捧了些清水洗去脸上沙尘,再喝几口,只觉溪水微带甜味,甚是清凉可口。 v?DA>  
  突然之间,後脑上忽被一件硬物顶住了,只听得一个嘶哑的声音说道:“你是谁?到这里干麽?”李文秀大吃一惊,待要转身,那声音道:“我这杖头对准了你的後脑,只须稍一用劲,你立时便重伤而死。”李文秀但觉那硬物微向前一送,果觉得头脑一阵晕眩,当下不敢动弹,心想:“这人会说话,想来不是鬼怪。他又问我到这里干麽,那麽自是住在此处之人,不是强盗了。”那声音又道:“我问你啊,怎地不答?”李文秀道:“有坏人追我,我逃到了这里。”那人道:“什麽坏人?”李文秀:“是许多强盗。”那人道:“什麽强盗?叫什麽名字?”李文秀道:“我不知道。他们从前是保镖的,到了回疆,便做了强盗。”那人道:“你叫什麽名字?父亲是谁?师父是谁?”李文秀道:“我叫李文秀,我爹爹是白马李三,妈妈是金银小剑三娘子。我没师父。”那人“哦”的一声,道:“嗯,原来金银小剑三娘子嫁了白马李三。你爹爹妈妈呢?”李文秀道:“都给那些强盗害死了。他们还要杀我。”那人“嗯”了一声,道:“站起来!”李文秀站起身来。那人道:“转过身来。”李文秀慢慢转身,那人木杖的铁尖离开了她後脑,一缩一伸,又点在她喉头。但他杖上并不使劲,只是虚虚的点著。李文秀向他一看,心下很是诧异,听到那嘶哑冷酷的嗓音之时,料想背後这人定是十分的凶恶可怖,那知眼前这人却是个老翁,身形瘦弱,形容枯槁,愁眉苦脸,身上穿的是汉人装束,衣帽都已破烂不堪。但他头发卷曲,却又不大像汉人。 "(\]-%:7  
  李文秀道:“老伯伯,你叫什麽名字?这里是什麽地方?”那老人眼见李文秀容貌娇美,也是大出意料之外,一怔之下,冷冷的道:“我没名字,也不知道这里是什麽地方。” 便在此时,远处蹄声隐隐响起。李文秀惊道:“强盗来啦,老伯伯,快躲起来。”那人道: “干麽要躲?”李文秀道:“那些强盗恶得很,会害死你的。”那人冷冷的道:“你跟我素不相识,何必管我的死活?”这时马蹄声更加近了。李文秀也不理他将杖尖点在自己喉头,一伸手便拉住他手臂,道:“老伯伯,咱们一起骑马逃吧,再迟便来不及了。”那人将手一甩,要挣脱李文秀的手,那知他这一甩微弱无力,竟是挣之不脱。李文秀奇道:“你有病麽?我扶你上马。”说著双手托住他腰,将他送上了马鞍。这人瘦骨伶仃,虽是男子,身重却还不及骨肉停匀的李文秀,坐在鞍上摇摇幌幌,似乎随时都会摔下鞍来。李文秀跟著上马,坐在他身後,纵马向丛山之中进去。 x.(Sv]+[  
  两人这一耽搁,只听得五骑马已驰进了山谷,五个强人的呼叱之声也已隐约可闻。那人突然回过头来,喝道:“你跟他们是一起的,是不是?你们安排了诡计,想骗我上当。”李文秀见他满脸病容猛地转为狰狞可怖,眼中也射出凶光,不禁大为害怕,说道:“不是的,不是的,我从来没见过你,骗你上什麽当?”那人厉声道:“你要骗我带你去高昌迷宫……”一句话没说完,突然住口。 zj1_#=]  
  这“高昌迷宫”四字,李文秀幼时随父母逃来回疆之时,曾听父母亲谈话中提过几次,但当时不解,并未在意,现在又事隔十年,这老人突然说及,她一时想不起甚麽时候似乎曾听到人说过,茫然道:“高昌迷宫?那是甚麽啊?”老人见她神色真诚,不似作伪,声音缓和一些,道:“你当真不知高昌迷宫?”李文秀摇头道:“不知道,啊,是了……”老人厉声问道:“是了什麽?”李文秀道:“我小时候跟著爹爹妈妈逃来回疆,曾听他们说过『高昌迷宫』。那是很好玩的地方麽?”老人疾言厉色的问道:“你爹娘还说过甚麽?可不许瞒我。”李文秀凄然道:“但愿我能够多记得一些爹妈说过的话,便是多一个字,也是好的。就可惜再也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了。老伯伯,我常常这样傻想,只要爹爹妈妈能活过来一次,让我再见上一眼。唉!只要爹妈活著,便是天天不停的打我骂我,我也很快活啊。当然,他们永远不会打我的。”突然之间,她耳中似乎出现了苏鲁克狠打苏普的鞭子声,愤怒的斥骂声。 pM!cF  
  那老人脸色稍转柔和,“嗯”了一声,突然又大声问:“你嫁了人没有?”李文秀红著脸摇了摇头。老人道:“这几年来你跟谁住在一起?”李文秀道:“跟计爷爷。”老人道: “计爷爷?他多大年纪了?相貌怎样?”李文秀对白马道:“好马儿,强盗追来啦,快跑快跑。”心想:“在这紧急当儿,你老是问这些不相干的事干麽?”但见他满脸疑云,终於还是说了:“计爷爷总有八十多岁了吧,他满头白发,脸上全是皱纹,待我很好的。”老人道:“你在回疆又识得甚麽汉人?计爷爷家中还有甚麽?”李文秀道:“计爷爷家里再没别人了。我连哈萨克人也不识得,别说汉人啦。”最後这两句话却是愤激之言,她想起了苏普和阿曼,心想虽是识得他们,也等於不识。 <2I<Z'B,e  
  白马背上乘了两人,奔跑不快,後面五个强盗追得更加近了,只听得飕飕几声,三枚羽箭接连从身旁掠过。那些强盗想擒活口,并不想用箭射死她,这几箭只是威吓,要她停马。 +6<g N[  
  李文秀心想:“横竖我已决心和这五个恶贼同归於尽,就让这位伯伯独自逃生吧!”当即跃下地来,在马臀一拍,叫道:“白马,白马!快带了伯伯先逃!”老人一怔,没料到她心地如此仁善,竟会叫自己独自逃开,稍一犹豫,低声道:“接住我手里的针,小心别碰著针尖。”李文秀低头一看,只见他右手两根手指间挟著一枚细针,当下伸手指拿住了,却不明其意。老人道:“这针尖上喂有剧毒,那些强盗若是捉住你,只要轻轻一下刺在他们身上,强盗就死了。”李文秀吃了一惊,适才早见到他手中持针,当时也没在意,看来这一番对答若是不满他意,他已用毒针刺在自己身上了。那老人当下催马便行。 reoCyP\!!  
  五乘马驰近身来,团团将李文秀围在垓心。五个强人见到了这般年轻貌美的姑娘,谁也没想到去追那老头儿。 7V~ gqum  
  五个强盗纷纷跳下马来,脸上都是狞笑。李文秀心中怦怦乱跳暗想那老伯伯虽说这毒针能致人死命,但这样小小一枚针儿,如何挡得住眼前这五个凶横可怖的大汉,便算真能刺的死一人,却尚有四个。还是一针刺死了自己吧,也免得遭强人的凌辱。只听得一人叫道: “好漂亮的妞儿!”便有两人向她扑了过来。 ?U~`'^@  
  左首一个汉子砰的一拳,将另一个汉子打翻在地,厉声道:“你跟我争麽?”跟著便抱住了李文秀的腰。李文秀慌乱之中,将针在他右臂一刺,大叫:“恶强盗,放开我。”那大汉呆呆的瞪著她,突然不动。摔在地下的汉子伸出双手,抱住李文秀的小腿,使劲一拖,将她拉倒在地。李文秀左手撑拒,右手向前一伸,一针刺入他的胸膛。那大汉正在哈哈大笑,忽然间笑声中绝,张大了口,也是身形僵住,一动也不动了。 UX ?S#:h  
  李文秀爬起身来,抢著跃上一匹马的马背,纵马向山中逃去。馀下三个强盗见那二人突然僵住,宛似中邪,都道被李文秀点中了穴道,心想这少女武功奇高,不敢追赶。他三个人都不会点穴解穴,只有带两个同伴去见首领,岂知一摸二人的身子,竟是渐渐冰冷,再一探鼻息,已是气绝身死。 09Z\F^*$F  
  三人大惊之下,半晌说不出话来。一个姓宋的较有见识,解开两人的衣服一看,只见一人手臂上有一块钱大黑印,黑印之中,有个细小的针孔,另一人却是胸口有个黑印。他登时省悟:“这妞儿用针刺人,针上喂有剧毒。”一个姓全的道:“那就不怕!咱们远远的用暗青子打,不让这小贱人近身便是。”另一个强人姓云,说道:“知道了她的鬼计,便不怕再著她的道儿!”话是这麽说,三人终究不敢急追,一面商量,一面提心吊胆的追进山谷。 >+ Im:fD  
  李文秀两针奏功,不禁又惊又喜,但也知其馀三人必会发觉,只要有了防备,决不容自己再施毒针。纵马正逃之间,忽听得左首有人叫道:“到这儿来!”正是那老人的声音。 f+QDjJ?z  
  李文秀急忙下马,听那声音从一个山洞中传出,当即奔进。那老人站在洞口,问:“怎麽样?”李文秀道:“我……我刺中了两个……两个强盗,逃了出来。”老人道:“很好,咱们进去。”进洞後只见山洞很深,李文秀跟随在老人之後,那山洞越行越是狭窄。 Jy]}'eE?pr  
  行了数十丈,山洞豁然开朗,竟可容得一二百人。老人道:“咱们守住狭窄的入口之处,那三个强人便不敢进来。这叫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李文秀愁道:“可是咱们也走不出去的。这山洞里面另有通道麽?”老人道:“通道是有的,不过终是通不到山外去。”李文秀想起适才之事,犹是心有馀悸,问道:“伯伯,那两个强盗给我一刺,忽然一动也不动了,难道当真死了麽?”老人傲然道:“在我毒针之下,岂有活口留下?”李文秀伸过手去,将毒针递给他。老人伸手欲接,突然又缩回了手,道:“放在地下。”李文秀依言放下。老人道:“你退开三步。”李文秀觉得奇怪,便退了三步。那老人这才俯身拾起毒针,放入一个针筒之中。李文秀这才明白,原来他疑心很重,防备自己突然用毒针害他。 6a{b%e`  
  那老人道:“我跟你素不相识,为甚麽刚才你让马给我,要我独自逃命?”李文秀道: “我也不知道啊。我见你身上有病,怕强盗害你。”那老人身子幌了幌,厉声道:“你怎麽知道我身上……身上有……”说到这里,突然间满脸肌肉抽动,神情痛苦不堪,额头不住渗出黄豆般大的汗珠来,又过一会,忽然大叫一声,在地下滚来滚去,高声呻吟。 XJ7mvLM;  
  李文秀只吓得手足无措,但见他身子弯成了弓形,手足痉挛,柔声道:“是背上痛得厉害麽?”伸手替他轻轻敲击背心,又在他臂弯膝弯关节处推拿揉拍。老人痛楚渐减,点头示谢,过了一炷香时分,这才疼痛消失,站了起来,问道:“你知道我是谁?”李文秀道: “不知道。”老人道:“我是汉人,姓华名辉,江南人氏,江湖上人称『一指震江南』的便是。”李文秀道:“嗯,是华老伯伯。”华辉道:“你没听见过我的名头麽?”言下微感失望,心想自己“一指震江南”华辉的名头当年轰动大江南北,武林中无人不知,但瞧李文秀的神情,竟是毫无惊异的模样。 U4._a  
  李文秀道:“我爹爹妈妈一定知道你的名字,我到回疆来时只有八岁,甚麽也不懂。” 华辉脸色转愉,道:“那就是了。你……”一句话没说完,忽听洞外山道中有人说道:“定是躲在这儿,小心她的毒针!”跟著脚步声响,三个人一步一停的进来。 DpL|aRdbK  
  华辉忙取出毒针,将针尾插入木杖的杖头,交了给她,指著进口之处,低声道:“等人进来後刺他背心,千万不可性急而刺他前胸。”李文秀心想:“这进口处如此狭窄,乘他进来时刺他前胸,不是易中得多麽?”华辉见她脸有迟疑之色,说道:“生死存亡,在此一刻,你敢不听我话麽?”说话声音虽轻,语气却是十分严峻。便在此时,只见进口处一柄明晃晃的长刀伸了进来,急速挥动,护住了面门前胸,以防敌人偷袭,跟著便有一个黑影慢慢爬进,却是那姓云的强盗。 "j}fcrlG9  
  李文秀记著华辉的话,缩在一旁,丝毫不敢动弹。华辉冷冷道:“你看我手中是甚麽东西?”伸手虚扬。那姓云的一闪身,横刀身前,凝神瞧著他,防他发射暗器。华辉喝道: “刺他!”李文秀手起杖落,杖头在他背心上一点,毒针已入肌肤。那姓云的只觉背上微微一痛,似乎被蜜蜂刺了一下,大叫一声,就此僵毙。那姓全的紧随在後,见他又中毒针而死,只道是华辉手发毒针,只吓得魂飞天外,不及转身逃命,倒退著手脚齐爬的爬了出去。 BUla2p  
  华辉叹道:“倘若我武功不失,区区五个毛贼,何足道哉!”李文秀心想他外号“一指震江南”,自是武功极强,怎地见了五个小强盗,竟然一点法子也没有,说道:“华伯伯,你因为生病,所以武功施展不出,是麽?”华辉道:“不是的,不是的。我……我立过重誓,倘若不到生死关头,决不轻易施展武功。”李文秀“嗯”的一声,觉得他言不由衷,刚才明明说“武功已失”,却又支吾掩饰,但他既不肯说,也就不便追问。 >>h0(G|  
  华辉也察觉自己言语中有了破绽,当即差开话头,说道:“我叫你刺他後心,你明白其中道理麽?他攻进洞来,全神防备的是前面敌人,你不会甚麽武功,袭击他正面是不能得手的。我引得他凝神提防我,你在他背心一刺,自是应手而中。”李文秀点头道:“伯伯的计策很好。”须知华辉的江湖阅历何等丰富,要摆布这样一个小毛贼,自是游刃有馀。 XO/JnJ^B  
  华辉从怀中取出一大块蜜瓜的瓜乾,递给李文秀,道:“先吃一些。那两个毛贼再也不敢进来了,可是咱们也不能出去。待我想个计较,须得一举将两人杀了。要是只杀一人,馀下那人必定逃去报讯,大队人马跟著赶来,可就棘手得很。”李文秀见他思虑周详,智谋丰富,反正自己决计想不出比他更高明的法子,那也不用多伤脑筋了,於是饱餐了一顿瓜乾,靠在石壁上养神。 gvxOo#8]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李文秀突然闻到一阵焦臭,跟著便咳嗽起来。华辉道:“不好!毛贼用烟来熏!快堵住洞口!”李文秀捧起地下的沙土石块,堵塞进口之处,好在洞口甚小,一堵之下,涌进洞来的烟雾便大为减少,而且内洞甚大,烟雾吹进来之後,又从後洞散出。 S%Z2J)H"  
  如此又相持良久,从後洞映进来的日光越来越亮,似乎已是正午。突然间华辉“啊”的一声叫,摔倒在地,又是全身抽动起来。但这时比上次似乎更加痛楚,手足狂舞,竟是不可抑制。李文秀心中惊慌,忙又走进去给他推拿揉拍。华辉痛楚稍减,喘息道:“姑……姑娘,这一次我只怕是好不了啦。”李文秀安慰道:“快别这般想,今日遇到强人,不免劳神,休息一会便好了。”华辉摇头道:“不成,不成!我反正要死了,我跟你实说,我是後心的穴道上中了……中了一枚毒针。”李文秀道:“啊,你中了毒针,几时中的?是今天麽?”华辉道:“不是,中了十二年啦!”李文秀骇道:“也是这麽厉害的毒针麽?”华辉道:“一般无异。只是我运功抵御,毒性发作较慢,後来又服了解药,这才挨了一十二年,但到今天,那是再也挨不下去了。唉!身上留著这枚鬼针,这一十二年中,每天总要大痛两三场,早知如此,倒是当日不服解药的好,多痛这一十二年,到头来又有甚麽好处?”李文秀胸口一震,这句话勾起了她的心事。十年前倘若跟爹爹妈妈一起死在强人手中,後来也可少受许多苦楚。 z }P1+Pm  
  然而这十年之中,都是苦楚麽?不,也有过快活的时候。十七八岁的年轻姑娘,虽然寂寞伤心,花一般的年月之中,总是有不少的欢笑和甜蜜。 `u;4Z2Lr0  
  只见华辉咬紧牙关,竭力忍受全身的疼痛,李文秀道:“伯伯,你设法把毒针拔了出来,说不定会好些。”华辉斥道:“废话!这谁不知道?我独个儿在这荒山之中,有谁来跟我拔针?进山来的没一个安著好心,哼,哼……”李文秀满腹疑团:“他为甚麽不到外面去求人医治,一个人在这荒山中一住便是十二年,有甚麽意思?”显见他对自己还是存著极大的猜疑提防之心,但眼看他痛得实在可怜,说道:“伯伯,我来试试。你放心,我决不会害你。”华辉凝视著她,双眉紧锁,心中转过了无数念头,似乎始终打不定主意。李文秀拔下杖头上的毒针,递了给他,道:“让我瞧瞧你背上的伤痕。若是你见我心存不良,你便用毒针刺我吧!”华辉道:“好!”解开衣衫,露出背心。李文秀一看之下,忍不住低声惊呼,但见他背上点点斑斑,不知有几千百处伤疤。华辉道:“我千方百计要挖毒针出来,总是取不出。”这些伤疤有的似乎是在尖石上撞破的,有的似乎是用指尖硬生生剜破的,李文秀瞧著这些伤疤,想起这十二年来他不知受尽了多少折磨,心下大是恻然,问道:“那毒针刺在那里?”华辉道:“一共有三枚,一在『魄户穴』,一在『志室穴』,一在『至阳穴』。” 一面说,一面反手指点毒针刺入的部位,只因时日相隔已久,又是满背伤疤,早已瞧不出针孔的所在。  }_?FmuU  
  李文秀惊道:“共有三枚麽?你说是中了一枚?”华辉怒道:“先前你又没说要给我拔针,我何必跟你说实话?”李文秀知他猜忌之心极重,实则是中了三枚毒针後武功全失,生怕自己加害於他,故意说曾经发下重誓,不得轻易动武,便是所中毒针之数,也是少说了两枚,那麽自己如有害他之意,也可多一些顾忌。她实在不喜他这些机诈疑忌的用心,但想救人救到底,这老人也实在可怜,一时也理会不得这许多,心中沈吟,盘算如何替他拔出深入肌肉中的毒针。 gBXbB9  
  华辉问道:“你瞧清楚了吧?”李文秀道:“我瞧不见针尾,你说该当怎样拔才好?” 华辉道:“须得用利器剖开肌肉,方能见到。毒针深入数寸,很难寻著。”说到这里,声音已是发颤。李文秀道:“嗯,可惜我没带著小刀。”华辉道:“我也没刀子。”忽然指著地下摔著的那柄长刀说道:“就用这柄刀好了!”那长刀青光闪闪,甚是锋锐,横在那姓云的强人身旁,此时人亡刀在,但仍是令人见之生惧。 Gii1|pLZ1  
  李文秀见要用这样一柄长刀剖割他的背心,大为迟疑。华辉猜知了她的心意,语转温和,说道:“李姑娘,你只须助我拔出毒针,我要给你许许多多金银珠宝。我不骗你,真的是许许多多金银珠宝。”李文秀道:“我不要金银珠宝,也不用你谢。只要你身上不痛,那就好了。”华辉道:“好吧,那你快些动手。”李文秀过去拾起长刀,在那姓云强人衣服上割撕下十几条布条,以备止血和裹扎伤口,说道:“伯伯,我是尽力而为,你忍一忍痛。” 咬紧牙关,以刀尖对准了他所指点的“魄户穴”旁数分之处,轻轻一割。 x.U:v20`  
  刀入肌肉,鲜血迸流,华辉竟是哼也没哼一声,问道:“见到了吗?”这十二年中他熬惯了痛楚,对这利刃一割,竟是丝毫不以为意。李文秀从头上拔下发簪,在伤口中一探,果然探到一枚细针,牢牢的钉在骨中。 E. Arq6  
  她两根手指伸进伤口,捏住针尾,用劲一拉,手指滑脱,毒针却拔不出来,直拔到第四下,才将毒针拔出。华辉大叫一声,痛得晕了过去。李文秀心想:“他晕了过去,倒可少受些痛楚。”剖肉取针,跟著将另外两枚毒针拔出,用布条给他裹扎伤口。 ?)/&tk9.n  
  过了好一会,华辉才悠悠醒转,一睁开眼,便见面前放著三枚乌黑的毒针,恨恨的道: “鬼针,贼针!你们在我肉里耽了十二年,今日总出来了罢。”向李文秀道:“李姑娘,你救我性命,老夫无以为报,便将这三枚毒针赠送於你。这三枚毒针虽在我体内潜伏一十二年,毒性依然尚在。”李文秀摇头道:“我不要。华辉奇道:“毒针的威力,你亲眼见过了。你有此一针在手,谁都会怕你三分。”李文秀低声道:“我不要别人怕我。”她心中却是想说:“我只要别人喜欢我,这毒针可无能为力。”毒针取出後,华辉虽因流血甚多,十分虚弱,但心情畅快,精神健旺,闭目安睡了一个多时辰。睡梦中忽听得有人大声咒骂,他一惊而醒,只听得那姓宋的强人在洞外污言秽语的辱骂,所说的言词恶毒不堪。显是他不敢进来,却是要激敌人出去。华辉越听越怒,站起身来,说道:“我体内毒针已去,一指震江南还惧怕区区两个毛贼?”但一加运气,劲力竟是提不上来,叹道:“毒针在我体内停留过久,看来三四个月内武功难复。”耳听那强盗“千老贼,万老贼”的狠骂,怒道:“难道我要等你辱骂数月,再来宰你?”又想:“他们若是始终不敢进洞,再僵下去,终於回去搬了大批帮手前来,那可糟了。这便如何是好?”突然间心念一动,说道:“你姑娘,我来教你一路武功,你出去将这两个毛贼收拾了。”李文秀道:“要多久才能学会?没这麽快吧。” 华辉沈吟道:“若是教你独指点穴、刀法拳法,只少也得半年才能奏功,眼前非速成不可,那只有练见功极快的的旁门兵刃,必须一两招间便能取胜。只是这山洞之中,那里去找什麽偏门的兵器?”一抬头间,突然喜道:“有了,去把那边的葫芦摘两个下来,要连著长藤,咱们来练流星锤。”李文秀见山洞透光入来之处,悬著十来个枯萎已久的葫芦,不知是那一年生在那里的,於是用刀连藤割了两个下来。华辉道:“很好!你用刀在葫芦上挖一个孔,灌沙进去,再用葫芦藤塞住了小孔。”李文秀依言而为。两个葫芦中灌满了沙,每个都有七八斤重,果然是一对流星锤模样。华辉接在手中,说道:“我先教你一招『星月争辉』。 “当下提起一对葫芦流星锤,慢慢的练了一个姿势。这一招“星月争辉”左锤打敌胸腹之交的“商曲穴”,右锤先纵後收,弯过来打敌人背心的“灵台穴”,虽只一招,但其中包含著手劲眼力、荡锤认穴的各种法门,又要提防敌人左右闪避,借势反击,因此李文秀足足举了一个多时辰,方始出锤无误。 qI1J M =  
  她抹了抹额头汗水,歉然道:“我真笨,学了这麽久!”华辉道:“你一点也不笨,可说是聪明得很。你别觑这一招『星月争辉!唬涫瞧殴}夫,但变化奇幻,大有威力,寻常人学它十天八天,也未有你这般成就呢。 <\\,L@  
  以之对付武林好手,单是一招自不中用,但要打倒两个毛贼,却已绰绰有馀!你休息一会,便出去宰了他们吧。”李文秀吃了一惊,道:“只是这一招便成了?”华辉微笑道: “我虽只教你一招,你总算已是我的弟子,一指震江南的弟子,对付两个小毛贼,还要用两招麽?你也不怕损了师父的威名?”李文秀应道:“是。”华辉道:“你不想拜我为师麽?”李文秀实在不想拜甚麽师父,不由得迟迟不答,但见他脸色极是失望,到後来更似颇为伤心,甚感不忍,於是跪下叩拜,叫道:“师父。”华辉又是喜欢,又是难过,怆然道: “想不到我九死之馀,还能收这样一个聪明灵慧的弟子。”李文秀凄然一笑,心想:“我在这世上除了计爷爷外,再无一个亲人。学不学武功,那也罢了。不过多了个师父,总是多了一个不会害我、肯来理睬我的人。”华辉道:“天快黑啦,你用流星锤开路,冲将出去,到了宽敞的所在,便收拾了这两个贼子。”李文秀很有点害怕。华辉怒道:“你既信不过我的武功,何必拜我为师?当年闽北双雄便双双丧生在这招『星月争辉』之下。 sYyya:ykxT  
  这两个小毛贼的本事,比起闽北双雄却又如何?”李文秀那知道闽北双雄的武功如何,见他发怒,只得硬了头皮,搬开堵在洞口的石块,右手拿了那对葫芦流星锤,左手从地下拾起一枚毒针,喝道:“该死的恶贼,毒针来了!”那姓宋和姓全的两个强人守在洞口,听到 “毒针来了”四字,只吓得魂飞魄散,急忙退出。那姓宋的原也想到,她若要施放毒针,决无先行提醒一句之理,既然这般呼喝,那便是不放毒针,可是眼见三个同伴接连命丧毒针之下,却教他如何敢於托大不理?李文秀慢慢追出,心中的害怕实在不在两个强人之下。三个人胆战心惊,终於都过了那十馀丈狭窄的通道。 +~EFRiP]  
  那姓全的一回头,李文秀左手便是一扬,姓全的一慌,角下一个踉跄,摔了个筋斗。那姓宋的还道他中了毒针,脚下加快,直冲出洞。姓全的跟著也奔到了洞外。两人长刀护身,一个道:“还是在这里对付那丫头!”一个道:“不错,她发毒针时也好瞧得清楚些。”这时夕阳在山,闪闪金光正照在宋全二人的脸上,两人微微侧头,不令日光直射进眼,猛听得山洞中一声娇喝:“毒针来啦!”两人急忙向旁一闪,只见山洞中飞出两个葫芦,李文秀跟著跳了出来。两人先是一惊,待见她手中提著的竟是两个枯槁得葫芦,不由得失笑,不过笑声之中,却也免不了戒惧之意。 E&b!Y'  
  李文秀心中怦怦而跳,她只学了一招武功,可不知这一招是否当真管用,幼时虽跟父母学过一些武艺,但父母死後就抛荒了,早已忘记乾净。她对这两个面貌凶恶的强人实是害怕之极,若能不斗,能够虚张声势的将他们吓跑,那是最妙不过,於是大声喝道:“你们再不逃走,我师父一指震江南便出来啦!他老人家毒针杀人,犹如探囊取物一般,你们胆敢和他作对,当真是好大的胆子!”这两个强人都是寻常脚色,“一指震江南”的名头当年倒也似乎听见过,但跟他毫无瓜葛,向来不放在心上,相互使个眼色,心中都想:“乘早抓了这丫头去见霍大爷、陈二爷,便是天大的功劳,管他甚麽震江南、震江北?”齐声呼叱,分从左右扑了上来。 I h 19&D  
  李文秀大吃一惊:“他二人一齐上来,这招星月争辉却如何用法?”也是华辉一心一意的教她如何出招打穴,竟忘了教她怎生对付两人齐上。要知对敌过招,千变万化,一两个时辰之中,又教得了多少?李文秀手忙脚乱,向右跳开三尺。那姓全的站在右首,抢先奔近,李文秀不管三七二十一,两枚葫芦挥出,惶急之下,这一招“星月争辉”只使对了一半,左锤倒是打中了他胸口的“商曲穴”,右锤却碰正在他的长刀口,刷的一响,葫芦被刀锋割开,黄沙飞溅。 "nn>I}jK  
  那姓宋的正抢步奔到,没料到葫芦中竟会有大片黄沙飞出,十数粒沙子钻入了眼中,忙伸手揉眼。李文秀又是一锤击出,只因右锤破裂,少了借助之势,只打中了他的背心,却没中“灵台穴”。但这一下七八斤重的飞锤击在身上,那姓宋的也是站不住脚,向前一扑,眼也没睁开,便抱住了李文秀的肩头。李文秀叫声:“啊哟!”左手忙伸手去推,慌乱中忘了手中还持著一枚毒针,这一推,却是将毒针刺入了他肚腹。那姓宋的双臂一紧,便此死去。 hr GfA  
  这强人虽死,手臂却是抱得极紧,李文秀猛力挣扎,始终摆脱不了。华辉叹道:“蠢丫头,学的时候倒头头是道,使将起来,便乱七八糟!”提脚在那姓宋的尾闾骨上踢了一脚。那死尸松开双臂,往後便倒。 |%Ssb;M  
  李文秀惊魂未定,转头看那姓全的强人时,只见他直挺挺的躺在地上,双目圆睁,一动也不动,竟已被她以灌沙葫芦击中要穴而死。李文秀一日之中连杀五人,虽说是报父母之仇,又是抵御强暴,心中总是甚感不安,怔怔的望著两具尸体,忍不住便哭了出来。 Ky[-ZQQo=5  
  华辉微笑道:“为甚麽哭了?师父教你的这一招『星月争辉』,可好不好?”李文秀呜咽道:“我……我又杀了人。”华辉道:“杀几个小毛贼算得了甚麽?我武功回复之後,就将一身功夫都传了於你,待此间大事一了,咱们回归中原,师徒俩纵横天下,有谁能当?来来来,到我屋里去歇歇,喝两杯热茶。”说著引导李文秀走去左首丛林之後,行得里许,经过一排白桦树,到了一间茅屋之前。 <cR]-Yr~  
  李文秀跟著他进屋,只见屋内陈设虽然简陋,却颇雅洁,堂中悬著一副木板对联,每一块木板上刻著七个字,上联道:“白首相知犹按剑。”下联道:“朱门早达笑谈冠。”她自来回疆之後,从未见过对联,也从来没人教过她读书,好在这十四个字均不艰深,小时候她母亲都曾教过的,文义却全然不懂,喃喃的道:“白首相知犹按剑……”华辉道:“你读过这首诗麽?”李文秀道:“没有。这十四个字写的是甚麽?”华辉文武全才,说道:“这是王维的两句诗。上联说的是,你如有个知己朋友,跟他相交一生,两个人头发都白了,但你还是别相信他,他暗地里仍会加害你的。他走到你面前,你还是按著剑柄的好。这两句诗的上一句,叫做『人情翻覆似波澜』。至於『朱门早达笑谈冠』这一句,那是说你的好朋友得意了,青云直上,要是你盼望他来提拔你、帮助你,只不过惹得他一番耻笑罢了。”李文秀自跟他会面以後,见他处处对自己猜疑提防,直至给他拔去体内毒针,他才相信自己并无相害之意,再看了这副对联,想是他一生之中,曾受到旁人极大的损害,而且这人恐怕还是他的知交好友,因此才如此愤激,如此戒惧。这时也不便多问,当下自去烹水泡茶。 ,N2|P:x  
  两人各自喝了两杯热茶,精神一振。李文秀道:“师父,我得回去啦。”华辉一怔,脸上露出十分失望的神色,道:“你要走了?你不跟我学武艺了?”李文秀道:“不!我昨晚整夜不归,计爷爷一定很牵记我。待我跟他说过之後,再来跟你学武艺。”华辉突然发怒,胀红了脸,大声道:“你若是跟他说了,那就永远别来见我。”李文秀吓了一跳,低声道: “不能跟计爷爷说麽?他……他很疼我的啊。”华辉道:“跟谁也不能说。你快立下一个毒誓,今日之事,对谁也不许说起,否则的话,我不许你离开此山……”他一怒之下,背上伤口突然剧痛,“啊”的一声,晕了过去。 >iWw i'T=  
  李文秀忙将他扶起,在他额头泼了些清水。过了一会,华辉悠悠醒转,奇道:“你还没走?”李文秀却问:“你背上很痛麽?”华辉道:“好一些啦。你说要回去,怎麽还不走?”李文秀心想:“计爷爷最多不过心中记挂,但师父重创之後,若是我不留意著照料,说不定他竟会死了。”便道:“师父没大好,让我留著服侍你几日。”华辉大喜。 u-X P `  
  当晚两人便在茅屋中歇宿。李文秀找些枯草,在厅上做了个睡铺,睡梦之中接连惊醒了几次,不是梦到突然被强人捉住,便是见到血淋淋的恶鬼来向自己索命。 CDRz3Hu U  
  次晨起身,见华辉休息了一晚,精神已大是健旺。早饭後,华辉便指点她修习武功,从扎根基内功教起,说道:“你年纪已大,这时起始练上乘武功,原是迟了一些。但一来徒儿资质聪明,二来师父更不是泛泛之辈。明师收了高徒,还怕些甚麽?五年之後,叫你武林中罕遇敌手。”如此练了七八日,李文秀练功的进境很快,华辉背上了创口也逐渐平复,她这才拜别师父,骑了白马回去。华辉没再逼著她立誓。她回去之後,却也没有跟计爷爷说起,只说在大漠中迷了路,越走越远,幸好遇到一队骆驼队,才不致渴死在沙漠之中。 h%%dRi  
  自此每过十天半月,李文秀便到华辉处居住数日。她生怕再遇到强人,出来时总是穿了哈萨克的男子服装。这数日中华辉总是悉心教导她武功。李文秀心灵无所寄托,便一心一意的学武,果然是高徒得遇明师,进境奇快。 tt]ZGn*  
  这般过了两年,华辉常常赞道:“以你今日的本事,江湖上已可算得是一流好手,若是回到中原,只要一出手,立时便可扬名立万。”但李文秀却一点也不想回到中原去,在江湖上干甚麽“成名立万”的事,但要报父母的大仇,要免得再遇上强人时受他们侵害,武功却非练好不可。在她内心深处,另有一个念头在激励:“学好了武功,我能把苏普抢回来。” 只不过这个念头从来不敢多想,每次想到,自己就会满脸通红。她虽不敢多想,这念头却深深藏在心底,於是,在计老人处了时候越来越少,在师父家中的日子越来越多。计老人问了一两次见她不肯说,知她从小便性情执拗,打定了的主意再也不会回头,也就不问了。 2E=vMAS  
  这一日李文秀骑了白马,从师父处回家,走到半路,忽见天上彤云密布,大漠中天气说变就变,但见北风越刮越紧,看来转眼便有一场大风雪。她纵马疾驰,只见牧人们赶著羊群急速回家,天上的鸦雀也是一只都没有了。 inv 5>OeG  
  快到家时,蓦地里蹄声得得,一乘马快步奔来。李文秀微觉奇怪:“眼下风雪便作,怎麽还有人从家里出来?”那乘马一奔近,只见马上乘者披著一件大红羊毛披风,是个哈萨克女子。  )9$>i5l  
  李文秀这时的眼力和两年前已大不相同,远远便望见这女子身形袅娜,面目姣好,正是阿曼。李文秀不愿跟她正面相逢,转过马头,到了一座小山丘之南,勒马树後。却见阿曼骑著马也向小丘奔来,她驰到丘边,口中呼哨一声,小丘上树丛中竟也有一下哨声相应。阿曼翻身下马,一个男人向她奔了过去,两人拥抱在一起,传出了阵阵欢笑。那男人道:“转眼便有大风雪,你怎地还出来?”却是苏普的声音。 ADlLodG  
  阿曼笑道:“小傻子,你知道有大风雪,又为甚麽大著胆子在这里等我?”苏普笑道: “咱两个天天在这儿相会,比吃饭还要紧。便是落刀落剑,我也会在这里等你。”他二人并肩坐在小丘之上,情话绵绵,李文秀隔著几株大树,不由得痴了。他俩的说话有时很响,便听得清清楚楚,有时变得了喁喁低语,就一句也听不见。蓦地里,两人不知说到了甚麽好笑的事,一齐纵声大笑起来。 ,*{9g6  
  但即使是很响的说话,李文秀其实也是听而不闻她不是在偷听他们说情话。她眼前似乎看见一个小男孩,一个小女孩,也这麽并肩的坐著,也是坐在草地上。小男孩是苏普,小女却是她自己。他们在讲故事,讲甚麽故事,她早已忘记了,但十年前的情景,却清清楚楚地出现在眼前……。 :=,lG ou  
  鸡毛般的大雪一片片的飘下来,落在三匹马上,落上三人的身上。苏普和阿曼笑语正浓,浑没在意;李文秀却是没有觉得。雪花在三人的头发上堆积起来,三人的头发都白了。 os`#:Ao5  
  几十年之後,当三个人的头发真的都白了,是不是苏普和阿曼仍然这般言笑晏晏,李文秀仍然这般寂寞孤单?她仍是记著别人,别人的心中却早没了一丝她的影子?突然之间,树枝上刷啦啦的一阵急响,苏普和阿曼一齐跳了起来,叫道:“落冰雹啦!快回去!”两人翻身上了马背。 >l0D,-O]m  
  李文秀听到两人的叫声,一惊醒觉,手指大了冰雹已落在头上、脸上、手上,感到很是疼痛,忙解下马鞍下的毛毡,兜在头上,这才驰马回家。 fBt`D !Z8  
  将到家门口时,只见廊柱上系著两匹马,其中一匹正是阿曼所乘。李文秀一怔:“他们到我家来干甚麽?”这时冰雹越下越大,她牵著白马,从後门走进屋去,只听得苏普爽朗的声音说道:“老伯伯,冰雹下得这麽大,我们只好多耽一会啦。”计老人道:“平时请也请你们不到。我去冲一壶茶。”自从晋威镖局一干豪客在这带草原上大施劫掠之後,哈萨克人对汉人极是憎恨,虽然计老人在当地居住已久,哈萨克人又生性好客,尚不致将他驱逐出境,但大家对他却十分疏远,若不是大喜庆事,谁也不向他买酒;若不是当真要紧的牲口得病难治,谁也不会去请他来医。苏普和阿曼的帐蓬这时又迁的远了,倘若不是躲避风雪,只怕再过十年,也未必会到他家来。 $3:O}X>  
  计老人走到灶边,只见李文秀满脸通红,正自怔怔的出神,说道:“啊……你回……” 李文秀纵起身来,伸手按住他嘴,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别让他们知道我在这儿。”计老人很是奇怪,点了点头。 f\M;m9{(  
  过了一会,计老人拿著羊乳酒、乳酪、红茶出去招待客人。李文秀坐在火旁,隐隐听得苏普和阿曼的笑语声从厅堂上传来,她心底一个念头竟是不可抑制:“我要去见见他,跟他说几句话。”但跟著便想到了苏普的父亲的斥骂和鞭子,十年来,鞭子的声音无时无刻不在她心头响著。 soB5sFt&]  
  计老人回到灶下,递了一碗混和著奶油的热茶给她,眼光中流露出慈爱的神色。两人共居了十年,便像是亲爷爷和亲生的孙女一般,互相体贴关怀,可是对方的心底深处到底想著些甚麽,却谁也不大明白。 9uA2M!~i2  
  终究,他们不是骨肉,没有那一份与生俱来的、血肉相连的感应。 sQr |3}I(  
  李文秀突然低声道:“我不换衣服了,假装是个哈萨克男子,到你这而来避风雪,你千万别说穿。”也不等计老人回答,从後门出去牵了白马,冒著漫天遍野的大风雪,悄悄走远。一直走到里许,才骑上马背,兜了个圈子,驰向前门。大风之中,只觉天上的黑云像要压到头顶来一般。她在回疆十二年,从未见过这般古怪的天色,心下也不自禁的害怕,忙纵马奔到门前,伸手敲门,用哈萨克语说道:“借光,借光!”计老人开门出来,也以哈萨克语大声问道:“兄弟,甚麽事?”李文秀道:“这场大风雪可了不得,老丈,我要在尊处躲一躲。”计老人道:“好极,好极!出门人那有把屋子随身带的,已先有两位朋友在这里躲避风雪。兄弟请进罢!”说著让李文秀进去,又问:“兄弟要上那里去?”李文秀道:“我要上黑石围子,打从这里去还有多远?”心中却想:“计爷爷装得真像,一点破绽也瞧不出来。计老人假作惊讶,说道:“啊哟,要上黑石围子?天气这麽坏,今天无论如何到不了的啦,不如在这儿耽一晚,明天再走。要是迷了路,可不是玩的。”李文秀道:“这可打扰了。”她走进厅堂,抖去了身上的雪花。只见苏普和阿曼并肩坐著,围著一堆火烤火。苏普笑道:“兄弟,我们也是来躲风雪的,请过来一起烤吧。”李文秀道:“好,多谢!”走过去坐在他身旁。阿曼含笑招呼。苏普和她八九年没见,李文秀从小姑娘变成了少女,又改了男装,苏普那里还认得出?计老人送上饮食,李文秀一面吃,一面询问三人的姓名,自己说叫作阿斯托,是二百多里外一个哈萨克部落的牧人。 4.i< `'  
  苏普不住到窗口去观看天色,其实,单是听那憾动墙壁的风声,不用看天,也知道走不了。阿曼担心道:“你说屋子会不会给风吹倒?”苏普道:“我倒是担心这场雪太大,屋顶吃不住,待会我爬上屋顶去铲一铲雪。”阿曼道:“可别让大风把你刮下来。”苏普笑道: “地下的雪已积得这般厚,便是摔下来,也跌不死。”李文秀拿著茶碗的手微微发颤,心中念头杂乱,不知想些甚麽才好。儿时的朋友便坐在自己身边。他是真的认不出自己呢,还是认出了却假装不知道?他已把自己全然忘了,还是心中并没有忘记,不过不愿让阿曼知道?天色渐渐黑了,李文秀坐得远了些。苏普和阿曼手握著手,轻轻说著一些旁人听来毫无意义、但在恋人的耳中心头却是甜蜜无比的情话。火光忽暗忽亮,照著两人的脸。 Hd0?}w\  
  李文秀坐在火光的圈子之外。 . ^JsnP  
  突然间,李文秀听到了马蹄践踏雪地的声音。一乘马正向著这屋子走来。草原上积雪已深,马足拔起来时很费力,已经跑不快了。 )R9QJSe  
  马匹渐渐行近,计老人也听见了,喃喃的道:“又是个避风雪的人。”苏普和阿曼或者没有听见,或者便听见了也不理会,两人四手相握,偎依著喁喁细语。 vip& b}u  
  过了好一会,那乘马到了门前,接著便砰砰砰的敲起门来。打门声很是粗暴,不像是求宿者的礼貌。计老人皱了皱眉头,去开了门。只见门口站著一个身穿羊皮袄的高大汉子,虬髯满腮,腰间挂著一柄长剑,大声道:“外边风雪很大,马走不了啦!”说的哈萨克语很不纯正,目光炯炯,向屋中个人打量。计老人道:“请进来。先喝碗酒吧!”说著端了一碗酒给他。那人一饮而尽,坐到了火堆之旁,解开了外衣,只见他腰间上左右各插著一柄精光闪亮的短剑。两柄短剑的剑把一柄金色,一柄银色。 vKcc|#  
  李文秀一见到这对小剑,心中一凛,喉头便似一块甚麽东西塞住了,眼前一阵晕眩,心道:“这是妈妈的双剑。”金银小剑三娘子逝世时李文秀虽还年幼,但这对小剑却是认得清清楚楚的,决不会错。她斜眼向这汉子一瞥,认得分明,这人正是当年指挥人众、追杀他父亲的三个首领之一,经过了十二年,她自己的相貌体态全然变了,但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长了十二岁年纪,却没多大改变。她生怕他认出自己,不敢向他多看,暗想:“倘若不是这场大风雪,我见不到苏普,也见不到这个贼子。”计老人道:“客人从那里来?要去很远的地方吧?”那人道:“嗯,嗯!”自己又倒了一碗酒喝了。 ZNTOI]P&  
  这时火堆边围坐了五个人,苏普已不能再和阿曼说体己话儿,他向计老人凝视了片刻,忽道:“老伯伯,我向你打听一个人。”计老人道:“谁啊?”苏普道:“那是我小时候常跟她在一起玩儿的,一个汉人小姑娘……”他说到这里,李文秀心中突的一跳,将头转开了,不敢瞧他。只听苏普续道:“她叫做阿秀,後来隔了八九年,一直没在见到她。她是跟一位汉人老公公住在一起的。那一定就是你了?”计老人咳嗽了几声,想从李文秀脸上得到一些示意。但李文秀转开了头,他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只是“嗯、嗯”的不置可否。 1 c4I`#_v  
  K掌沼值溃骸杆□母璩米詈锰□牧耍腥怂邓□忍炝迥癯没购谩5}这几年来,我一直没听到她唱歌。她还住在你这里麽?”计老人很是尴尬,道:“不,不!她不……她不在了……”李文秀插口道:“你说的那个汉人姑娘,我倒也识得。她早死了好几年啦!” 苏普吃了一惊,道:“啊,她死了,怎麽会死的?”计老人向李文秀瞧了一眼,说道:“是生病…生病……”苏普眼眶微湿,说道:“我小时候常和她一同去牧羊,她唱了很多歌给我听,还说了很多故事。好几年不见,想不到她……她竟死了。”计老人叹道:“唉,可怜的孩子。”苏普望著火焰,出了一会神,又道:“她说她爹妈都给恶人害死了,孤苦伶仃的到这地方来……”阿曼道:“这姑娘很美丽吧?”苏普道:“那时候我年纪小,也不记得了。只记得她的歌唱得好听,故事说得好听……”那腰中插著小剑的汉子突然道:“你说是一个汉人小姑娘?她父母被害,独个儿到这里来?”苏普道:“不错,你也认得她麽?”那汉子不答,又问:“她骑一匹白马,是不是?”苏普道:“是啊,那你也见过她了。”那汉子突然站起身来,对计老人厉声道:“她死在你这儿的?”计老人又含糊的答应了一声。那汉子道:“她留下来的东西呢?你都好好放著麽?”计老人向他横了一眼,奇道:“这干你甚麽事?”那汉子道:“我有一件要紧物事,给那小姑娘偷了去。我到处找她不到,那料到她竟然死了……”苏普霍地站起,大声道:“你别胡说八道,阿秀怎会偷你的东西?”那汉子道:“你知道甚麽?”苏普道:“阿秀从小跟我一起,她是个很好很好的姑娘,决不会拿人家的东西。”那汉子嘴一斜,做个轻蔑的脸色,说道:“可是她偏巧便偷了我的东西。”苏普伸手按住腰间佩刀的刀柄,喝道:“你叫甚麽名字?我看你不是哈萨克人,说不定便是那夥汉人强盗。”那汉子走到门边,打开大门向外张望。门一开,一阵疾风卷著无数雪片直卷进来。但见原野上漫天风雪,人马已无法行走。那汉子心想:“外面是不会再有人来了。这屋中一个女子,一个老人,一个瘦骨伶仃的少年,都是手一点便倒。只有这个粗豪少年,要费几下手脚打发。”当下也不放在心上,说道:“是汉人便怎样?我姓陈,名达海,江湖上外号叫做青蟒剑,你听过没有?”苏普也不懂这些汉人的江湖规矩,摇了摇头,道:“我没听见过。你是汉人强盗麽?”陈达海道:“我是镖师,是靠打强盗吃饭的。怎麽会是强盗了?”苏普听说他不是强盗,脸上神色登时便缓和了,说道:“不是汉人强盗,那便好啦!我早说汉人中也有很多好人,可是我爹爹偏偏不信。你以後别再说阿秀拿你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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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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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屈联西老师并问好!同时感谢屈联西老师指导电子图书下载版块的帖子!谢谢!!! &2EimP  
            
赵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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