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樱花烂漫时
刘 滢
每到阳春三月，北京西三环中路本就拥堵的交通就显得更加拥堵，两边的辅路上人头攒动，摩肩接踵，大有“紫陌红尘拂面来，无人不道看花回”之势。只不过这花不是桃花是樱花，而看花的地方则是相邻的玉渊潭公园。
在北京市区的众多公园中，玉渊潭的面积堪称最大，达136.69公顷，其中水域面积61公顷。在公园的西北部有一块25公顷大的园中园，低矮的山丘贯穿东西，蜿蜒的园路四通八达，水岸被翠绿拥绕，山坡被林草遮盖。这就是樱花园，2400多棵樱花在春天竞相开放，微风吹过，花雨飘飘，置身其中，让人流连忘返。在绿地面积贵如金的北京，这对刚从冬天走出的人们，无疑有着莫大的吸引力。自上世纪80年代末以来，公园每年举办樱花节，期间游人如织如流，商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怎一个热闹了得。
玉渊潭作为风景游览胜地，其来有自。辽金元明时代，这里河水弯弯，草木萋萋，“柳堤环抱，景气萧爽，沙禽水鸟多翔集其间”。清乾隆年间浚治成湖，以受香山新开引河之水，并在下口建闸，以便蓄泄湖水。解放后，又在旧湖南边挖一新湖，名八一湖。1960年，北京市政府将此地正式定名玉渊潭公园。随着城市规模的扩大，玉渊潭也由“郊野胜景”变成了市区公园。不过在30多年前，这里还是蛮有野趣的。1980年代中期，我在中国人民大学读研，经常骑车穿行其中。那时人烟稀少，园中幽静，每当细雨霏霏，小径总是湿滑泥泞。后来，周围安了大门，不让自行车穿行。再后来，有人把门，需购票方能入园。公园也陆续进行了整修，道路规划整齐，建筑古朴典雅，湖里有了游船，路边有了商亭。当然也有人觉得少了自然，多了匠意。
而玉渊潭近年来的“声名显赫”，则是拜樱花所赐。1973年春，来自北海道的180棵大山樱，作为象征中日友好的礼品树扎根于此，这是玉渊潭最早的一批樱花。后来园丁在其周边陆续栽植了晚樱和自己繁育的大山樱幼苗。1990年前后，公园又从日本及我国东北、山东等地引进2000余棵樱花栽于园内。这里如今是樱花文化和中日友谊的见证，公园西门入口处有作家冰心老人题写的礼赞石刻，后山有日本前首相小渊惠三亲植的苍松。目前，玉渊潭樱花有20多种，虽然樱花花期不长，但由于有早樱和晚樱交错更迭地开放，使得玉渊潭的樱花节可以从3月下旬一直延续到4月下旬。在中国的北方，如此规模的樱花园，恐怕还没有第二家。我虽然算不上爱花人，但每年也都挤进赏花人群，徜徉在湖畔林中，并曾有感于樱花节盛况，口占小诗一首：
三月京城春意稠，玉渊潭水映风流。
年年娇艳多一处，赏樱何需赴瀛洲。
瀛洲即日本。一提到樱花，人们总会想到这个东邻。我最早知道日本樱花，是从中学语文课本上的鲁迅散文《藤野先生》里：“东京也无非是这样。上野的樱花烂熳的时节，望去确也像绯红的轻云，……”据说，日本樱花有30多个种类，300多个品种。日本还有“樱花七日”的谚语，意指花期很短。樱花盛开时，婀娜多姿，绯云阵阵；凋落时，不尘不染，干脆利落。日本人认为人生短暂，应该生如樱花之绚烂，死如樱花之果断。樱花花期虽短，但日本从南到北国土狭长，每年2月至5月，樱花由南往北依次盛开，最早是冲绳岛，最晚是北海道。
虽说“赏樱何需赴瀛洲”，但能去现场感受日本的樱花文化，不也是一件乐事吗？去年4月12日，我随一个旅行团，来到本州。从第一站大阪开始，就领略到了什么是樱花的国度。在大阪古城公园，约4300多棵樱花争奇斗艳，放眼望去，一片花的海洋。阵风吹过，花瓣如大片的粉红雪花，飘飘洒洒，从游人的头上肩上滑落到地上，地面像是铺了一层彩色的毯子。看花人中国外游客居多，或漫步，或疾走，有的伸手接花瓣，有的拍照留倩影。此后几天，所到之处，樱花无处不见。樱花树有的高大优雅，有的娇小妩媚，特别是垂枝樱，花朵缠绕的枝条犹如湖河岸柳，直曳到地。在周末的京都圆山公园，三三两两身穿和服的女子穿梭花间，一簇簇的年轻人半躺半坐在草地上赏花品酒。以前曾听人说，由于花期很短，日本家庭一般不种樱花，认为对家族的兴旺和延续不吉利。但我发现，日本不少庭院栽有樱花，时常看见一支红樱出墙来。
值得一提的是，我们走过一条“樱花大道”。那天我们前往箱根“和平公园”，车行不久，突然眼前一亮，透过车窗看见，路两边整齐排列着一棵棵樱花树，树高约有六七米，树冠连在一起。这是一条双向两车道马路，花正艳，车稀少，人不多。车行数分钟后拐了个弯，又是相同的景致。我估计，这条马路足有三四公里长。在附近吃完午饭后的等车期间，我和一位团友返回到“樱花大道”，行走其间，别有一番体验。
要说起来，我这次赴日旅游，曾遭一位朋友责难，朋友的父亲是一位老八路，曾与侵华日军作战。对此，我能理解。毕竟，自甲午战争以来，特别是二战期间，日本军国主义在中国的恶行人神共愤。近些年来，日本右翼又屡屡在钓鱼岛、参拜靖国神社等等问题上，伤害中国人民的感情。但也要知道，中国近40年来取得的巨大经济成就，也与日本的援助分不开。1970年代末，中国开启了改革开放大幕，但资金和技术奇缺，日本是最早伸出援手的国家。几十年间，日本对华援助从沿海到内地，几乎涉及中国发展的各个领域。自1979年至2008年，中国共获得日本近3000亿元人民币的开发贷款以及各种形式的技术合作和无偿援助。2008年3月以后，日本官方不再对华贷款，但日本的对华援助还以利民工程项目等形式继续进行。
百多年来，中日关系风风雨雨，但愿樱花能成为两国人民的友好使者和媒介。行文至此，用一首小诗结尾：
赤县东瀛望海邻，槎浮铁寇恶曾行。
百年恩怨如毋论，最是温柔四月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