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解玺璋 v"3($?au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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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6月9日是著名戏剧大师翁偶虹先生诞辰110周年。最近,翁先生的三部文集由北京出版集团公司下属的北京出版社与文津出版社相继出版,其中包括《梨园鸿雪录》《菊圃掇英录》和《名伶歌影录》(以下简称“三录”)。 >uR0Xs;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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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偶虹论戏“三录”:独特的批评范式 %S9YjM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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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偶虹先生是当代戏剧大家,他对戏剧的贡献是多方面的。他以“六戏”为自己的斋名,即听戏、学戏、唱戏、编戏、论戏、画戏,囊括了戏剧生产与消费的全过程。也可以这样说,“六戏”的前三戏,属于个人修养,后三戏则为艺术创作,其中以“编戏”最为突出,也最为人们所熟悉。他这一生,编创京剧一百三十余部,至今仍有《锁麟囊》《红灯记》《将相和》等数十部作品常见于京剧舞台。不过,“三录”所辑并非他的剧作,而是他作为戏剧批评家,即所谓“论戏”生涯的丰硕成果。 PbpnjvVr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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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翁先生自己的说法,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在为温如华“生”改“旦”专门编写了《白面郎君》之后,他自觉很有“学习学习再学习”的必要,便主动终止了剧本创作,而把精力更多地转向了“论戏”,不仅完成了回忆录《翁偶虹编剧生涯》的写作,而且发表了数量可观的谈戏论艺的文章。在这方面,他的条件可谓得天独厚。回顾此生,他与京剧,厮守相伴,不离不弃,白首偕老;无论生旦净丑,大师名角,几代艺人,很少与他未有交往、合作的。他为程砚秋、梅兰芳、金少山、裘盛戎、袁世海、李少春等众多名家写过戏,他也曾组织班社闯过天津、上海的码头,上个世纪三十年代以来京、津、沪京剧舞台上有过盛誉的演员和作品,他亦知根知底,尽在掌握之中。因此,无论是写人还是谈戏,他都能随心所欲,信手拈来,如探囊取物一般。至于舞台上下,剧场内外的甘苦,他更是心领神会,刻骨铭心。 H68~5lJ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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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然,“三录”即翁先生多年“论戏”的总汇。这些散见于各地报刊上的文章,经其弟子张景山悉心辑录、整理和精编,最终呈现于读者诸君面前,可谓利在当代,功在千秋。或如翁先生所言:“漫捻记事之珠,静待心花之放”,也蕴含着一个世纪老人在新旧交替时期对于京剧艺术前途命运的某种期许。读罢“三录”,最触动我的,是翁先生在“论戏”时提供了一种让我们既感十分陌生又十分新奇的批评范式。他的文章,从构成、修辞、批评术语,到戏剧观念、艺术标准、美学原则,都明显地区别于我们所熟悉的、一直以来用着得心应手的那一套批评的“武器”。 W3aFao>!O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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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他谈“梅兰芳的意象美学意识”,先提及王瑶卿所言“梅兰芳的像,程砚秋的唱”,进而分析“梅兰芳的造像,所以能达到这样的境界,主要是他造像之始,不只立像,还要立意;不只塑形,还要塑神;既立客观之像,又立主观之意;既不是对实像的模仿,又不是主观上的幻影;所谓立像尽意,意赖像存,像外环中,形神兼备”。他认为:“这样造像,是掌握了中华民族的美学意识,包括了诗词、文赋、绘画、书法、工艺、戏曲,互相沟通、互相联系地构成一个意象艺术体系。”他以梅兰芳所造之像为例,来说明这种造像方式如何成就了梅兰芳在京剧表演艺术上至今无人可以企及的审美高度。且看《女起解》中的苏三,“从造像到全剧表演,看出是一个沉沦在旧社会最下层的风尘妓女,而这个受尽屈辱、受尽折磨的妓女,又是那样芙蓉出水,皎洁照人。虽然由于她的遭遇,不能不笼罩了逐逐野马之尘,而梅兰芳给人的意象,又不是濒于灭绝的落落秋萤之火。这些意境,当然不是一个静止的扮相所能完成,它是从全剧的唱、念、做、表浑然一体地表现出来。” SNl%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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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以《审头刺汤》中的雪艳为例,如果用一般的“艳如桃李,凛若冰霜”来形容,未必不恰当,“但他从造像到表演,桃李之艳与冰霜之凛,并不是孤立地不相联系。假若梅兰芳演的雪艳,桃李之艳不绰约于冰霜之凛,怎能使汤勤垂涎三尺而造成‘审头’的悲剧?冰霜之凛不蕴蓄于桃李之艳,又怎能使陆炳以扇示意而演出‘刺汤’的壮举?”以这种方式和语言谈论一位京剧表演艺术家的人物塑造和舞台表现,在当下海量的戏曲批评中恐怕是不多见的,但打开“三录”中的任何一“录”,这样言简意赅,细微深致的篇章,却不难见到。实际上,对翁先生来说,当他面对一位舞台表演艺术家或一台戏的时候,只有这副笔墨是他所擅长的,只有用这种方式和语言表达自己的感受、体悟、思绪和见解,才显得自然贴切而不刻意,对梅兰芳是这样,对杨小楼、余叔岩、高庆奎、李和曾、马连良、郝寿臣、侯喜瑞、萧长华、周信芳、李少春、俞振飞、程砚秋、尚小云、荀慧生、金少山、裘盛戎、袁世海、李金泉、尚和玉、宋德珠、王金璐、奚啸伯等名伶巨匠,又何尝不是这样。谈及他们的舞台艺术表现或形象塑造,他的审美眼光和修辞方式,总是流连于古典戏曲批评的境界而情不自禁,尽管如今这已然成了流风遗韵,但其固守家法,一枝独秀,仍显示出特有的魅力和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