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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HznXME$wZ 《十月》2018年第4期|陶纯:我的两个战友(选读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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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xZ{k_3 来源:《十月》2018年第4期 | 陶纯 2018年07月30日08:41
ev`p!p Y (Q8P{@( YAD9'h]d\ 3JwmLGj} 有一天,年轻女作家小夏有些忐忑地叫住我说:“陶老师,昨天下午,我在龙山公园遇到一个人,那人五十来岁,穿一身军队的迷彩服,眼神好像不大对劲,嘴里嘟嘟囔囔的,也不知说啥,后来他唱起军歌,嗓门挺大。别人问他话,他也不搭理。我老觉得,那人像您一个老战友……”
mT;z `* 我摆摆手,示意她不要说了。小夏像做了什么错事,头一低,拎上包跑掉了。
:gmVX} 下午,我从市文联大楼溜出来,没坐车,步行沿着喧闹的街道,朝龙山走去。马路对面有一个壮阔、整齐的院落,那是原军区机关所在地。军区大院和市文联相隔不远,里面有我的老战友,以前我常进去,现在听说改换了门庭,变成某某战区了,因为老战友退休,我有半年多没迈进这个大院了,所以具体情况我也不得而知。
y9 "!ys 原军区大院过去不远,就是龙山公园。龙山是我们这座城市的制高点,山上郁郁葱葱,满山遍野都是松林和白杨,市民们喜欢到这个地方来遛弯锻炼,这里每天都人气旺盛,歌声喊声不断。我沿着青石板铺就的台阶,朝山上走去。快爬到半山腰时,就听到前方的松林里,有个熟悉的嗓门在吼歌。路边树下有几个老头老太在交头接耳议论什么。
zPn8>J<.0Q 不用说,就是他了。
zT@vji%Y 其实,小夏对我讲的时候,我就猜到是他。
mYZH]oo 他叫李和平,我最亲密的战友之一,曾经是军区宣传部长,大校军衔,现在变成了老百姓,而且是老百姓眼里的异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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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_ 1982年春夏之交,原84军政治部在军直教导队举办了一个新闻报道培训班,前来
学习的都是各基层单位的年轻干部,每团一到两个名额,学员须有一定的文字功底,热爱新闻报道工作,上级殷切
希望这些苗子日后能够成为各单位的新闻骨干。
xJ4T7 )* 我本是A师政治部宣传科电影组的放映员,彼时刚从军区步兵学校毕业回来,还没有任命职务,依惯例我得下连当排长带兵。而我想留在师部,当电影组长也行,在师部文化站当个干事也行,图个轻松自在。听说军里要办这么个学习班,就去找宣传科长磨叽,终于争取到一个名额,盘算着先混过三个月再说。
iVA_a8} 欢天喜地到教导队报到,房间里已经有一人先我而至。此人中等个头,面相白净,吐字清晰,文质彬彬的样子,一看就是个军中秀才。果然他自我介绍说,他名叫李和平,B师步兵三团宣传股副连职干事,兼职新闻报道工作,已经有数十篇稿件被军报、军区报社等新闻单位刊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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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 一个房间住三个人,另一位当天迟迟未露面,第二天上午才匆匆赶来,学习班已经开课,他少上了半节课。此人一进教室我就料到,他是我们同一个宿舍的。看上去他有一米八的个头,身板笔挺,浓眉方脸,面相忠厚,稍显木讷,有个标准的军人模样。午饭后回到宿舍,这位名叫张无私的后到者介绍说,他是安徽人,C师警卫营一连的排长,本来是他们连副指导员来学习,可是昨天正要来报到,突然接到电报,老婆早产,副指导员赶回河北老家了,营里请示师里后,临时把他派来顶替。他搓着大手,坦率地说:“我是来充数,咱干别的还行,就是玩笔杆子不灵。”
JP#m}W 后来的事实证明,张无私不是谦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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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 四十七个同学里面,若论文笔,李和平似乎是最棒的,他个人也自信满满,一副舍我其谁、当仁不让的样子,除了我内心有些不大服气外,其他人都是这么认为的。噢,忘了介绍一下我自己——我是龙城人,打小就热爱文艺,琴棋书画吹拉弹唱都会两下子,尤其爱好写诗,上高中时就在《龙城青年》杂志上发表诗作,曾在学校引起过不小的轰动,高中毕业特招入伍,被选到A师电影组工作——电影组的几个放映员个顶个都是小能人,没有两把刷子是进不来的。入伍后,我写诗的热情不减,前前后后在军区报纸上发表过十几首短诗,在师里也算挣到了一点名气,有一件事为证:我名叫陶鲁,特喜欢聂鲁达的诗,不知从何时起,有人给我起了个绰号——陶鲁达——把我跟大诗人聂鲁达联系到一起,对此,我不仅不反感,反而沾沾自喜,暗暗得意,做梦都想当中国的聂鲁达。正因为有这些特长,我被师里推荐上军校提了干。写诗,当诗人,在那个年代,用如今的话说,那叫高大上、帅、酷!不像现在,你说某某是诗人,那跟讽刺挖苦他差不多。在那时,我一个有点名气的诗人,跟他们这些搞新闻报道的人相比,谁高谁低,还用说吗?在本人眼里,新闻报道,无非是写点豆腐块、萝卜条,要文笔没文笔,要才华无才华,有什么值得显摆?
I aW8 当然,我并不是有意贬低李和平们,我只是内心自我感觉良好。半月后,三人混熟了。一个月后,三人已经熟得不能再熟了。李和平知晓了我的成色,在我面前不再托大,他与我,就算是惺惺相惜,彼此佩服吧,关系迅速推进。至于张无私,他永远是那么谦恭,脸上挂着善意而自卑的微笑,把扫地、拖地、打开水、擦窗户之类的杂活,全包了。轮到我和李和平出公差,比如帮厨什么的,他也是抢着去。他说自己来这里纯粹受罪,他以后也不可能搞报道写稿子。“唯一的收获是,认识了你们两个大才子。”他由衷地说。
?AR6+`0 说心里话,我和李和平没怎么把张无私放眼里。那时的部队,像他这样老实巴交的人很多,你看不出他有多大前程。有一天,李和平揶揄道:“无私呀,你都有哪些拿手的?亮一下给我们瞧瞧嘛。”张无私吭吭哧哧想了半天,竟然冒出一句:“我喝酒可以。”
4&tY5m> 这话把李和平和我逗得眼泪都掉下来了。
|e!Sm{#! 几天之后,培训班搞了一次聚餐,大伙把目标对准我和李和平这两个所谓的大才子,轮番过来敬酒,我二人都不胜酒力,很快缴械投降,洋相频出,要不是张无私站出来保驾,我二人是下不来台的,结果就是,他当场把自己灌醉,几乎不醒人事。我和李和平把他架回房间,他一边走一边吐,搞脏了我们的鞋和裤腿。其实他的酒量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大,也就半斤多的样子,只不过是他人实在,敢喝,不要命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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