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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9= 3X 李修文:作为楚人,我能感受到屈原和项羽就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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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5!D('w>] 来源:青年报(微信公众号) | 李修文 孙亦薇 2018年12月31日08:41
.! 'SG6 q MEKsL7 他从中国戏曲中寻找对文学之爱,从古代诗歌中汲取勇气和审美,那么戏曲和诗歌是否成为他的写作资源呢?李修文认为,几句简单的话语是无法道尽它们的好的,但是面对它们,既要长跪不起,也要有重新站立起来的勇气,他一定不会在其中寻找写作资源,而是将它们作为一件行囊、一种底气。在这样一个时代里头,他的写作还得牢牢站在“中国”两个字上,而不是把武汉写成了纽约,不是把
北京写成了巴黎,“在一个普遍的全球化、商业的语境当中,我们一定要搞清楚一件事情,就是赵钱孙李不是哈姆雷特,不是罗密欧,不是朱丽叶,中国的罗密欧与朱丽叶他们到底在哪里,他们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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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M$@5s 李修文,湖北荆门人,现任湖北省作协主席、武汉市作协主席。出版有长篇小说《滴泪痣》《捆绑上天堂》,中短篇小说集《不恰当的关系》《闲花落》《心都碎了》。凭借散文集《山河袈裟》获第七届鲁迅文学奖,另获春天文学奖、茅盾文学新人奖、当当年度影响力作家、新浪年度好书最佳人气奖、大众电视金鹰奖等多种奖项。
eICavp w&F.LiX^ 本期嘉宾 李修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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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yC 青年报特约访谈人 孙亦薇
Q7#Yw"#G! mZ_643| 楚人身上有一种不驯服,屈原也好,项羽也罢,都有明显的不驯服特征。在写作中,我能感受到,屈原就在身边,项羽也在身边。
6 rp(<D/_ q#C;iK4 孙亦薇:我最早知道你,是因为你的小说《滴泪痣》和《捆绑上天堂》,这两部作品在当时获得了极大成功。你当时还不到三十岁,作为当红的深受文坛瞩目的青年小说家,为什么会突然停笔不写,自认陷入“写作的困顿”?
sH_B*cr3 ?2q4dx0 李修文:其实,我也并没有停笔,一直在不断地写,事实上《山河袈裟》里的一些篇章就是在那个时候写出来的,但困顿是显而易见的,作为一个小说家,写不出来小说这件事的确令我陷入了深重的羞耻感中,今天想起来,写不出来的原因有二。其一,《捆绑上天堂》因为是以一个濒死者的第一人称写出来的,所以很长时间,我陷入在某种颓丧的气息里头走不出来,我自认,只要进入写作中,我其实是比较疯魔的一个人,就像一个演员从戏里走不出来一样,当时我的确花了很大的精力、甚至将它当作一场人生必须要打的仗,才终于走出那种颓丧情绪;其二,我想还是源自于对真正写作的尊重:一度,我大踏步后撤,
希望在写作中去尊重古典小说里的那种话本和传奇的传统,但是依赖太过,很快就不满足了,而一个新的世界又没那么快建立起来,于是就陷入了严重的自我怀疑,在这种自我怀疑里,我根本没办法写作。
>8;EeRvI >>nOS] UL 孙亦薇:后来,你成为了一名编剧。2014年的优秀长篇电视连续剧《十送红军》是由你提纲编剧的。这部电视剧收视率极佳,好评如潮,我也是忠实观众。我看报道说你为写《十送红军》重走了长征路,这段经历对你来说有着怎样的意义?
Nl$b;~u r{mj[N'@ 李修文:这只是一种下意识的需要,之所以写作这部电视剧,是因为我有许多对这个时代想说的话,需要包裹在一个有利于表达自身态度的剧本中,所以,我肯定要找到自己的说话方式。你知道,过去我们写长征时,更加着力表现的是领袖的长征和指挥部的战争,那么我就想,这回我能不能写无名战士的长征和战壕里的长征?这样,我就必须去重走这段路,在这段路上去看去听去嗅——即使写小说时,我的态度也是这样的,我似乎惟有在现实生活和自身体验里找到了确证,才能够写下去,这部电视剧其实比一部长篇小说还要长,所以,如果不找到一种莫大的相信,我肯定是写不下去的。
kD*r@s]= .30eO_msK 孙亦薇:2008年汶川地震时,你奔赴了灾难现场,《山河袈裟》里也留下了那段经历。这种亲身经历对你的写作有影响吗?
1buVV]*~ tXXnHEz 李修文:当然,这样的经历对我的创作乃至对我的
生命都有莫大的影响,我写过不少死亡,但更多是靠想象和审美推动的,所以,当货真价实的离乱死亡来到我眼前时,我还是被一次次震惊了,继而,某种沉默的、更加丰富的、静水深流的东西来到了我的体验当中,我并未怀疑从前的自己,相反,我确认了自己的美学倾向,但是这种倾向因为生活边界的扩大,毫无疑问变得宽广了起来;另外,我真切地感受到了某种将自己交付出去的体验,交给山河,交给同路人,交给命运,像一条鱼重新回到了河水之中,一个作家本应该这样生活的啊!
]Y;5U -F7P$/9 孙亦薇:从小说家到编剧,这种身份转换的选择是在什么情况下做出的呢?是什么使你暂时放弃了小说写作?
$Sls9H+. ;]vJ[mi~ 李修文:我必须诚实地对你说,喜欢和谋生,两者都是很重要的原因——了解我的人都知道,我喜欢戏剧,尤其喜欢中国戏曲,我之所以做一个作家,是少年时受了中国戏曲的不少影响,所以,我难免有一部分心思精力会花在这里,事实上,不是所有的作家都能当编剧的,剧本有它自身的戒律和路径,说到底就是在
学习和不断的失败中建立起来的经验;确实,也存在着谋生的原因,小说写不出来了,那几年生活里遭遇的生老病死特别多,我想活下去,有饭吃,总要给自己找一条出路,所以就很自然地去做了编剧。
9u0<$UY% Ie"eqO! 我并未明确地放弃小说,只是那段时间写不出来了,但我一直都在写,只是写不到令我满意的地步,即使到今天,我也在写,值得高兴的是,我觉得今天要写得比过去令自己满意一些了。
4(nwi[1Y @h=r;N#/`P 孙亦薇:我知道,你一直宣称自己是楚国文学的后裔,能说说你的故乡和个人创作之间的关系吗?
i U"2uLgb +Hd'*'c 李修文:我的故乡是古代楚国的属地,楚国文学的形成,最早发源于“焚火夜祷”的传统,我自己和楚文化的关系,大概仍然躲在这几个字里——无论何时何地,我的写作都是一场祷告;因为祷告,我需要在大地上生起火堆,向万物发出祈求;因为祈求,我需要保证自己时刻相信镌刻在天地万物之上的纪律与准则,并且敬畏它们。
(ay((|) >}H3V] 说到我自己,恐怕终究还是典型的楚地人格,某种激烈之气总归是挥之不去的。是啊,楚人身上的确有一种贯穿了几千年的不驯服,屈原也好,项羽也罢,都有明显的不驯服特征。何以如此?我曾经写过一篇《荆州怨曲》讨论过,楚人没有依靠任何天堑,楚人面临的杀伐过于频繁,楚国男子大多还未成人就得面临死亡,所以对死亡的迷恋和恐惧深深植根在楚人的性格和文化基因之中,读典籍时,你甚至觉得,某些重大的决策对楚人来说就像赌气,就像过家家,譬如项羽临死也不肯过江东,但这就是楚人,当死亡几乎成为一个人一出生就要面对的处境时,另外一种以实利权衡而展开的人生路径自然也就不存在了。显然,在写作中,我能感受到,屈原就在身边,项羽也在身边。
BZP{{ Ht4A 孙亦薇:沃尔科特有句“改变我们的语言首先要改变我们的生活”,你在多个场合提起过。你喜欢它是因为生活抵达到哪里,我们的语言才会抵达到哪里。那么在你看来,你是为了改变写作而改变生活,还是当时只是为了生活而去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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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nBmd r}nz )=\Cj 李修文:显然是后者。在写作陷入停滞的那些年里,我想得最多的,就是如何将自己的穷困潦倒解决掉,为了过日子,我借了那么多钱,这些钱总要还上啊。所以,别的事情我真的已经无法去顾及了。
~8 S2BV3@ eXA@J[-M: 但是,我将继续写作下去——这个明确的预感,我是肯定有的,那时候为了生存,我在全国各地奔走,许多崭新的生活经验在我眼前展开了,作为写作者的我难免会苏醒,难免受到触动,于是就会下意识写下一些札记,这大概就是《山河袈裟》这本书的缘起,说到底,对写作还是难以忘怀,并且有隐隐的兴奋:也许有朝一日,我是可以写下这些崭新经验的。
4ux^K:z )`5=6i 孙亦薇:经过十年沉寂,《山河袈裟》出版,迅速收获好评,让你重新回到文学读者的视野。在小说家、编剧之外,《山河袈裟》使你成为当代文坛独具美学追求的散文家。你在序言中说,这部散文集的作品都是在行走、
医院陪床和生活困窘的时候写下的,当然,虽然是陆续写下,但又保持了风格的一致性。那么,在写作最初,你对这部散文集有明确的美学追求吗?
&iI5^b-P ssY5g !% 李修文:我想是有的,一言以蔽之,就是想强调“中国”,一个此时此刻的“中国”。但是,它不仅仅是一个朝着前方和未来昂首行走的“中国”——我明显觉得,有些独属于中国的情感和伦理,甚至某个具体的人,在今天的写作中似乎安放不下,还有许许多多的词汇也安放不下或者被轻易忽略了,比如“人民”,比如“情义”,但是,这样的词汇明显就行走在我的周边,于是,我就决定写这些东西,我希望从救出一个词汇、擦亮一个词汇开始,最终尽可能写出一个我眼里的此时此刻的“中国”。
|\BxKwS^ EBMZ7b-7 “人民”这个词无论怎么变化,它的基础都是人,是人心,我频繁地使用这个词绝无标高之意,它仅仅只是一个提醒。
as^!c! G0h/]%I 孙亦薇:《山河袈裟》出版后,李敬泽先生高度评价说,“李修文的文字不可等闲看……他的文字苍凉而热烈,千回百转,渐迫人心,却原来,人心中有山河莽荡,有地久天长。”批评家张莉认为这是“和‘无穷的远方’‘无数的人们’在一起”的作品。事实上,许多批评家后来也都提到了“远方”“深情”“山河”,你怎样看待和理解这些评价?
A<p6]#t#X) qxbGUyH== 李修文:我对这些评价当然充满了欢喜和感激。你提到的这两位批评家,都是严正的、具备相当的审美尺度且不随意口出妄言的人,实不相瞒,我经常在他们的评介中重新认识自己,继而重新对自己提出要求,这绝非虚言——于我而言,这种珍贵的审美信任本身就和写作同等重要,我并不指望甚至也不希望自己有很多读者,所以也就尤其看重这种审美信任。
T/$hN hQK FKWL{"y 说到敬泽老师,我刚看完他的《会饮记》,我真希望多些人来研究他的文章之道,研究他反复写下的那个“他”。在我看来,那个“他”是这个时代里的一根极其强劲而敏感的神经,多少荒唐与仓促,多少今愁与古意,都附着在这根神经上,世界一次次不请自到,那个“他”也一次次不辞而别,最终,那个碎片般的“他”却在泥潭里建起了个人生活的纪念碑。今天的写作者,不管自身的生活如何,都敢于这样来写作,都有将个人生活打下时代印痕的愿望,那么,我们这个时代的写作该多么坚硬和丰富啊!
wN]]t~K)Q ]5a,%*f+ 孙亦薇:在《山河袈裟》的写作过程中,你是如何理解你自己与你反复强调的“人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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