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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上的自行车 Xc@%_ 6
2017年11月06日10:27 来源：中国作家网 何誉 4EEX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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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一年的夏天，本来二楞读完初中二年级就该初中毕业了，但是上面却偏偏在今年又增加了个初中三年级，而且村里的学校只能办到初中二年级，要增加初三，既没有校舍，更重要的是没有师资，所以，二楞他们只能到离家十华里之外县城的县第一中学去读初三。当然不是谁想去就能去的，要考试，考试上了分数线录取了你才能去。本来初二年级的时候班上有三十多个同学，可这一考却好，能去县一中读初三的也就不到二十个了，而二楞不但考上了，而且还是这十来个里面的第一名。 9ioV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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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楞是有大名的，他的学名叫刘大鹏，据说就是“大鹏展翅，翱翔天空”的意思，这是他爸爸当初给他起的名字，但是除了老师在课堂上这样叫外，其他人很少人这样叫他，私同学们底下都叫他二楞，这样叫，他不气也不恼，习惯成自然，但他答应地不痛快，只是抬眼看一看喊他的人，或者微微一笑算是对他们的回应。 xYWg1e$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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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叫他二楞，是有原因的，一是因为他在家排行老二，根据“大头二楞三绞棍”的说法，自然称呼他为二楞。二是因为他不讲究穿的，不挑剔吃的，不参与闹的，老是穿的破破烂烂地，而且也不讲究个人卫生，鼻涕出来了袖子一抹了事，老是一副邋遢地样子，就像一个“瓜娃子”。其实也不是他不讲究，不挑剔，而是家里穷，条件差，没条件讲究，没资格挑剔。三是因为他除了学习开窍，其他的事情似乎一点儿也不开窍，愣头愣脑地就像一个“傻子”似的，“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除了学习，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想。虽然少言寡语，但时常也闹一些常识性的笑话，比如居然把放学发“学期鉴定”当成放学发“学期煎饼”，也许是经常挨饿肚子吃不饱的缘故吧。 )SFy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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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楞的爸爸刘学儒是一个文化人，听说原来在外面工作，还是一个干部，当官的。当年不知犯下了什么大错，被下放到我们郝家营村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进行劳动改造。我们郝家营村本来是青一色的郝姓家人，没有一户杂姓，但是自刘学儒下放落户后，就把这一局面给打破了，郝家营就有了刘姓的杂姓人家，而且，随着郝有财家的二姑娘郝彩凤看上了刘学儒这个外来户，又嫁给刘学儒给他噗通、噗通，接二连三地为他生下了一堆刘姓的娃娃后，郝家营村这种纯正的历史就被算是彻彻底底地被改变了。但是，好景不长，没几年，刘学儒又落实政策回城里去了，而且这一回，就是杳无音信，人没再来，音信也全没有了。据说二楞他妈也去城里面找过，好像也找到了，但是没找回来。二楞他妈回来后，开始几天先是以泪洗面，茶饭不思，后来就慢慢变得少言寡语，唉声叹气了，别人问她，她什么也不说，只是一个劲儿地叹息，一个劲儿地抹泪。再后来，二楞妈就完全病倒了，而且一病不起，没多长时间就撒手人寰，永远地抛下他们弟兄三个扬长而去。自此，刘姓的三个孩子就留给了郝姓的外公外婆拉扯成人，慢慢长大。 * d[sj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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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楞要到县城里的县一中去读书，好心的外婆给他做了一件草绿色的的卡布上衣，年迈的外公给他买了一只黄帆布的书包，当然，拥有一辆令人羡慕而又必需的自行车，是他不敢奢望的事情，就是连想也都是不敢去想的事情。 ;F'/[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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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了，村上同去县一中上学的同学几乎人人都有自己的自行车，而且好几辆亮锃锃都是新买的，有永久牌的，有飞鸽牌的，有红旗牌的。唯独他和傻爹傻妈的郝运平没有，但郝运平是下村的，上学和他不走同一条路，所以上村上学走路的就只剩他一个人了。 4wQ>H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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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楞其实不是只读书其他什么事情都不想的人，他只是嘴上不说而已，一是许多想法没法说，难以启齿，说了也只能惹人耻笑。二是许多事情说了也是白说，不起任何作用，没有任何效果，只会损伤自己的自尊和信心。所以他只想不说，宁肯让想法烂在肚子里，哪怕腐朽千年也永不面世。 ZYX(C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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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子里去县城的县一中上学走的路有两条，一条是前几年才刚刚修通的柏油马路，平坦笔直，宽敞明亮，汽车、自行车、行人基本都走这条道。另一条是人们已经走了几十年的河沟小道，阴暗幽静，蜿蜒崎岖，自从大路修开后，这里走的人少了，一是因为路况差不好走，二是因为幽暗恐怖不安全，所以这条道几乎就不走人了。留着它只是为了往田间运肥送粪，往麦场收粮拉草。这两条路对于二楞上学来说，大路近，小路远，大路人多，小路人少，大路好走，小路难走。 ('.r_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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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学伊始，二楞也走大路，一开始路上遇到同去的同学和表哥们，都会热情地用自己的自行车捎上他，但是由于二楞天生的大块头，要么捎他的人气喘吁吁地骑不动，要么骑着的自行车就软胎了，要么骑车人摇摇晃晃得技术不行车子不稳，慢慢地主动捎他的人少了，既是有人捎二楞也不坐了，遇到客气从车子上下来打招呼的人，二楞脚步不停赶忙挥挥手说着“不坐了，不坐了，你赶紧走”的话继续赶自己的路。后来，人们就在大路上看不到二楞的身影了。 %]i("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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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二楞不走大路改走小路了，因为小路上只有他一个人，他再不用顾虑别人的眼光和态度了，再无需应对别人的同情和怜悯了。本来走完小路后还要重合到大路上去，但是二楞还是不愿再走那段大路，所以他在走完了一段小路后，就从田间一个小路上斜插过去，在田边的地埂上穿梭腾跃，逶迤蛇行。中间经过一条宽阔高深的干河时，就从一道横跨河面的水泥渡槽里钻过去，然后走到县城附近的一个村子里，再从村中穿过才到学校。这条路，是他独辟蹊径开拓出来的一条求学之路。虽然每天要多走二里地，要早起半小时，但他乐意，他走在这条路上感到自由、感到放松、感到自在。 0FD+iI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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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天太早，这条路上几乎见不到人，有时朦朦胧胧地能看清路，有时还伸手不见五指要打着手电照亮找路，就是这样也还走错了几回。披星戴月地行进在这条洒满晨露霜冻的道路上的时候，他既害怕又惊喜，既快乐又欣慰。荒郊野外，沟壑田间，害怕有野兽出没，有家狗咬人，但是，这只是刚开始几天的担忧和恐惧，慢慢地就适应了，放心了，胆大了，不害怕了，堂而皇之了。月黑风高，天高地远，旁若无人的高声朗读，无拘无束地大声背诵，七窍齐聚，五官全动，心领神会，融会贯通，打柴放羊两不误，读书赶路双丰收，真是意外的惊喜和收获。走在上学的路上，尽情大声地高歌猛唱，放肆大胆地胡吆乱喝，我的地盘我做主，老子天下第一，这里就是我自己说了算，好不惬意和快乐。再不用顾及他人笑里藏刀的目光，再不用捉摸他人心怀鬼胎的想法，再不用面对他们骑车而过的尴尬，再不会有内心的折磨和煎熬。这样更好，虽然比别人起早贪黑，虽然比别人早出晚归，但同时他却比别人多了学习的时间，有了学习的空间。学期考试，他居然在班里比入学考试的名次进步了二十多名。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真是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A `n:q;m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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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不走大道走小路的这个秘密很快就被人知道了，突然有一天，在他放学回家的路上，被一个远房堂舅堵住了，堂舅让二楞跟他到家里去。 #/ Qe7: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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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堂舅解放前是个国民党的老兵，当初也是被抓壮丁抓去当兵的，据说在战场上是个愣头青，不怕死，能够冲锋陷阵，而且骁勇善战，很得上司的信任和赏识，步步高升地从士兵当上了了班长，又从班长提到了排长。正是意气风发，前途无量的时候，国民党却败了，兵败如山倒，一败涂地，蒋介石远走高飞逃到了台湾，共产党夺取天下把红旗插满了大江南北，过去他们这些吃皇粮扛大枪的国军就统统地成了贼寇败将，成了敌兵俘虏，成了人们敌人，最后只能乖乖地举手投降，投靠政府，归顺人民。共产党既往不咎，宽大处理，让他们解甲归田，回乡务农。堂舅算是捡了一条命灰溜溜地回来了，但回来的时候还带回来个老婆，据说这个老婆是当初窖子里的妓女，是堂舅当官时的相好。来时虽说已经有些人老珠黄，但是风尘女子风花雪月的气息和矫揉造作的姿态依然风韵犹存。 [3QK BV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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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堂舅原来叫什么名字，只知道人们都管他叫“排长”，不论男的女的，丑的俊的，留胡子的，穿开档裤的都这样叫他。刚来的时候，排长虽然有些清高孤傲，但也乐于与人交往，常常讲些故事和笑话，说些外面的事情和见闻，偶尔还会卖弄一下能耐和本事，让人们知道了三叉戟、驳壳枪等一些新名词。但是，正是他的这样一些宝贝东西，让他在“反右”、“四清”和“文革”等历次运动中，受尽了磨难，吃尽了苦头。经常性地揪斗挨批，让他变的麻木不仁，沉默寡言，已经很少与人说话，很少与人交往。平时除了老老实实地下地干活，就整天蒙在家里不出门。而他当过妓女的老婆却是宁死不屈，宁折不弯，越发变得凶悍泼辣，俨然一个地地道道的泼妇形象。吵架骂战成了她的家常便饭，成了她自我防御和保护的武器，也成了小学生们上下学途中故意找茬欺负，让她百般表演的一个娱乐节目。妓女老婆没能给他生养出个一儿半女，老人为了养老送终先后过继收养过亲房们的几个儿女，都因为各种缘由不欢而散。 Hh1OD?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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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楞进得门来，堂舅不看他，也不作声，只是背着个手在院子里踱步，他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堂舅要干什么，什么意思。稍过片刻，堂舅背对着他问，你上学怎么放着大道不走走小路？二楞确实有些楞了，但随即张口回答说，小路捷些。多二里路还捷些？虽然路远些但是人少，清净。你就不怕狼把你吃了？二楞也心虚，就不吭声。死要面子活受罪。堂舅自言自语地念叨，一边念叨一边大踏步地走进旁边的房间。 p #95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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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舅进屋后，小心翼翼地把挂在墙上的自行车取下来，扛出来，放在院子里，然后取掉上面满是灰尘的布单，打开车锁，认认真真地把自行车擦拭一遍，才对二楞说，大鹏，这车子放在这里也是闲着，你上学就骑上！二楞惊诧地瞪大了眼睛，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不是白日做梦娶媳妇吗？这不是天上下钱掉馅饼吗？这不是老母猪掉进菜窖里吗？二楞好像范进中举，一时缓不过神来，呆呆地、傻傻地、木木地站在原地，呆若木鸡，丝毫没有反应。大鹏，把自行车推走啊。堂舅又一声吆喝，才把二楞从梦中唤醒。二楞赶忙举起双手推搡说，舅，不行，不行，这哪里能行呢。堂舅又说，走路多费时间，骑上它快些，省些时间多抓抓学习。二楞忙回，走路也没耽搁学习。多余的话再不说，看得起才把车子让你骑，别人借我还不乐意呢。堂舅再没理会二楞，有些生气地自己进屋去了，二楞见状只好打起车撑，怏怏地推着自行车离开。临走时回头高喊，舅，我一定看护好车子。屋子里没有回声。 f}>S"fF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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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辆九成新的黑色大链盒“红旗”牌自行车，虽然已经买了好几年了，但是没骑过几回。这是因为排长堂舅多不出门，更不出远门，既是出门一般也不骑这车子，偶尔上趟县城，就是来回十多里路也很少骑车。别人戏谑说，咱们排长是骑高头大马的人，哪肯骑这铁驴子一样的自行车。排长也不接话，只是瞪瞪眼，撇撇嘴，算是回应。 jF BnP,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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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排长堂舅心里的清高和傲气至今还没有崩溃和垮塌，当年他率兵带卒，驰骋疆场，单枪匹马，叱咤风云，赴汤蹈火，不屑一世的气概和英姿还历历在目，虽然在历次运动中挨整批斗，但他骨子里固有的精神和气魄永远不会消亡灭失。文化大革命结束了，改革开放开始了，人人可以平等了，他可以扬眉吐气了。他不能让人看不起，他不能让人看笑话，他不能比别人过的差。所以，只要别人家有的，他必须要有，那怕不用，那怕没有用，他也一样必须拥有，因为这是脸面，这是自尊，这是身份，这是地位，这是骨气，这是荣耀，这是象征，这是精神。 " Q ~-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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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长堂舅家里有一年四季没骑挂在墙上崭新的自行车，有从来不戴永远放在盒子里的英纳格手表，有电源线也没插到电源上的收录机，有一件衣服一寸布头没缝过的飞人牌缝纫机，有买来就没有安装的烤箱和雪花铁皮火筒，还有许许多多……，只要是农村时髦兴时的东西，只要是村子里谁家新买来有的东西，他们家样样俱全，一件不差。但这些东西只买不用，纯粹就是个摆设，更多地说是个样子货。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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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长堂舅的钱是从哪里来的人们不得而知，但排长堂舅的抠门却是远处闻名人人皆知的事情。排长堂舅每次吃完饭都要添碗边，不论长的短的，稀的稠的，淡的浓的，干的汤的，他都要转着碗边吸溜吸溜地㖭一遍，碗中间够不着的地方还要用食指刮尽，再用嘴吮吸干净方肯罢休。排长堂舅平时不穿新衣服，不是没有，而且不爱穿，不愿穿。直到大年三十上完祖坟回到家里后，他才换一身新衣服，一身从里到外的新衣服，一身跨年祈福的新衣服，但是过了年开了春，下地干活的时候，他就不穿了，又脱下来，收拾好，存起来。虽然排长堂舅过去当兵当官的时候也抽大烟，逛窑子，进戏院，下馆子，但是现在既不抽烟又不喝酒，既不嫖娼又不赌博。但是抠门却抠到了极点，铁公鸡一毛不拔，别人想沾他的光，没门。别人想借他的风，甭想。想到他这里得些好处，捞些油水，简直是痴心妄想，比登天还难，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排长堂舅今天的违反逻辑、超乎寻常的举动，不仅令二楞想不通，就是郝家营村全庄子的人打死也想不通，弄不明。 ?0VLx,k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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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楞把自行车推回家，再仔细地擦拭一番，把它擦地锃锃亮亮的，收拾地利利索索的。他把转铃打地叮铃铃地响个不停，再用手提起车后架架空车后轮，猛地踩踏脚蹬，让车轮飞快地旋转，沙沙作响的车轮、车轴转动声，和严严实实地包裹在大链盒里链条发出的索索声，再加上叮铃铃的铃声，汇集成了一曲欢快悠扬的优美乐章，令人陶醉，令人亢奋。二楞简直是喜欢极了，兴奋极了，拥有一辆自行车，这是他梦寐以求心心念念的愿望，但又是上天摘星辰难上加难的梦想。没想到今天让排长堂舅的一句话，就轻而易举地帮他实现了，梦圆了，梦想成真了，他真是太兴奋了，太激动了。以致一夜恍惚，睡梦中都在骑着心爱的自行车，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啊。 D'8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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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骑着自行车去上学，一路自豪之情自不比细说，逢人点头微笑，偶尔有人问起，他便大大方方地说是排长堂舅的，是借给他骑的。但是，刚骑进校门，迎面就遇到了一个老师模样的人，拦住他示意让他下车，二楞赶忙下车准备认错，因为学校规定校园内不得骑车，必须推行。还没容二楞张嘴解释，那位老师就接过车把说，你是哪个班的？我骑车出去一下，你认得我吗？二楞模模糊糊地记得这是个高中年级的老师，姓啥自己也说不清。胆小如鼠的二楞有些胆怯害怕地连声说，认得，认得，我是初三四班的。那个老师没等二楞说完，就已经骑着自行车出校门走了。 c*g(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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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楞上课一直心不在焉，忐忑不安地惦记着自行车的事情，课间操时去找了，没见到那个老师也没见到自己的自行车。中午放学时又去找了，又没见到那个老师也没见到自己的自行车。晚上放学时又去找，还没见到那个老师也没见到自己的自行车。二楞真是楞了，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在几个同学的帮助下打问找到了那个老师在学校的家里，家里人也说不知道去哪里了，到现在也没回来。 :8~*NSEF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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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楞两为其难，如果回家去，怕那个老师来了找不到人还车怎么办。如果不回去，又没处吃没处住的该怎么办？吃的习惯了，可以不吃挨一夜，但住的怎么办，到哪里去住？有住校的同学也劝他今晚别回家了和他们在宿舍里挤一晚。但二楞知道自己平时没条件差，不讲究，卫生差，多少天都没洗脚，由于一天要走好多路，自己破旧的黄球鞋里面，经常是湿哇哇地，脚就像在里面和泥呢，怎么好意思脱下鞋把脚伸进同学们的被窝里去呢？再说味道太大，他不愿意让同学会嫌弃和讨厌。等到晚上十点，教室里自习的灯也要熄了，还不见那个老师来，他只能难为情的跟着住校的同学到他们的宿舍里去借宿。为了避免尴尬和难堪，二楞借口上侧所（那时候还是旱厕，没有自来水）的机会，在墙角边的土堆里，燥干了臭哄哄、湿漉漉的脚，再把土放进去倒出来地把鞋子里面也弄干，才到宿舍里赶紧偷偷地钻进了同学的被窝，就像做贼似的，生怕被他们看见和闻到什么。 "K 8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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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二楞平生第一次在外过夜，虽然不踏实，但还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恍恍惚惚，朦朦胧胧地一夜，第二天一大早起来再去找，还是没找到那个老师和自己的自行车，课间操的时候总算找到了那个老师，见到那个老师时他大大咧咧面无丝毫歉意地说，昨晚喝醉了，没回来，今早把车子放在门房边了，车钥匙在门房上呢。二楞闻讯飞也似的跑到门房却找不到自行车，问门房里值班的人，他们出来一看也疑惑地说，怎么车钥匙在这里呢车子不见了？二楞赶忙又返回去再找那个老师，说了情况后那个老师似乎还有些不相信，等他到门房一看一问也傻眼了，说，报警，赶快报警。 )'RLK4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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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老师报了警，警察来问了情况备了案，还要问这问那地要他配合调查，害得他一天的课都没上成。晚上只好再步行回家，到家后没进自家家门，就先去排长堂舅家报信认错，一进门就扑通地一声跪在地上，拉着哭腔对排长堂舅说，舅舅，我把自行车给弄丢了。排长堂舅耐着性子听他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然后叹一口气说，你就是个苦命的娃，没事，你起来回家去，找着了就找着，找不着了就算了。二楞听到排长堂舅没有一点责怪他的意思，反倒这样轻松大度地安慰自己，感动地五体投地，赶紧接过话茬哭泣着说，怎么能算呢，我赔，一定要赔，就是现在赔不起，长大了也要赔，赔你一辆崭新的自行车。排长堂舅拉起他说，还是顺其自然吧，先别说这些，也再不了想这些事，还是赶紧回去吃饭，吃完饭了学习去。 >aZ$x/U+I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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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二楞像住常一样去上学，到教室里坐下不久，就听班长喊大家，让全体男生赶快到操场集合，一个也不能少。一阵儿，全校男生集合齐备，体育老师发令让大家排好队依序出校门往外跑，而且大门没开，单排纵队全部从小门往外跑。跑了一圈折回来，大家都感到莫名其妙。 FFN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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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昨天有个同学把自行车偷出去，往一个地方藏的时候，让一个老奶奶发现了，老奶奶看着有些不对劲就问了两句，没想到这个做贼心虚的同学就被吓破胆拔腿而逃了。于是这个老奶奶就向派出所反映了情况，正好早上那个老师也报了案，派出所就让那个老师连夜去辨认了车子，结果恰恰就是那个老师丢失的二楞的车子。同时根据老奶奶的描述，他们分析偷车子的大概就是学校里的学生，因此，今天一大早，就要求学校配合组织了一场辨认偷车贼的活动。可不巧的是，火眼金睛的老奶奶居然在几千人的学生中，没有辨认找出那个偷车贼了，其实她根本就不可能在这其中找到那个偷车贼，因为这个偷车贼有较强的反侦察能力，在早上听到出乎寻常的紧急集合消息后，已经闻风而动，早早地溜之大吉。但当他刚跑到墙角准备越墙而走时，略高一筹早有防备已经埋伏在那里等待的警察将其一举擒获。 04wm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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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首次作案，而是惯偷累犯，而他作案的手段又极其巧妙和隐蔽，一般人是轻易觉察发现不了的。他用铅丝做了一个S型的钩子，一头挂在裤带上，一头钩在车后架上，这时后轮就会悬空，即使车锁不打开这样推着走，人们也难以发现。他已经用这样的方法偷了十几辆自行车，派出所到他们家里查获赃物时，除了已经卖掉的，还有四辆崭新的自行车放在那里。 ci^+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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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公安局在学校召开公捕大会，让偷车贼在台上用二楞的那辆自行车模拟表演了偷车方法，最后警察用偷车的钩子把自行车挂在他的脖子里让游行示众。自行车还到二楞手里时，已经快放学了，放学后二楞回去，赶紧跑到排长堂舅家把车子还给人家，说再也不借了，再也不骑了。 | '2E'?\/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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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辆自行车自然就又被排长堂舅包裹起来挂在了墙上，后来，排长堂舅没骑过，别人也没借过，这辆自行车就一直这样挂在那面墙上，直到排长堂舅老死。 ~ 0x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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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楞把自行车还给排长堂舅后，又恢复了往日的步行上学，又恢复了行走小路，又恢复了走路读书两不误的状态，同时也少了许多不必要的牵挂和纠葛，“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最后“皇天不负有心人”，二楞竟然在中考中脱颖而出，以优异的成绩在全县名列前茅，考上了一所中等专业学校，毕业后当上了国家干部，而且大智如愚，仕途顺利，大器晚成，步步高升。 `~"l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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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楞也是一个知恩图报、重情重义的人，虽然干事了，做官了，但是每次回家都不忘探望鳏寡孤独的排长堂舅，每次去都要立在那辆挂在墙上的自行车注视良久。在排长堂舅弥留之际，二楞提出要用一口棺材换取这辆自行车，排长堂舅面带慈祥，用微弱的气息说，不用，你把它拿走。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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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长堂舅无儿无女，是个典型的“五保户”，咽气后，本来应该公家出钱抬埋，但是二楞还是信守承诺地为他买了一口上好的柏木棺材，当然他也把墙上的自行车推走了。 PQ2u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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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家营村方团左右的人们都说，排长小事糊涂大事清楚，做事还是有眼光，有远见！ =B(zW .G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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