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味道
不管什么时候，记忆深处总是烙印着妈妈的味道。
小时候，我以为世界上最美味的东西，莫过于每天早上母亲的那碗鸡蛋羹了。虽然每天都会吃，但每次都像第一次一样充满了期待，吃完以后，抱着空空的碗凝望母亲，眼神中满是渴望和幸福。打从记事起，母亲的味道便与厨房息息相关。她常常穿着陈旧的粗布衣服，一日三餐不厌其烦地摆弄着锅碗瓢盆，将油烟味悉数吸入衣服、毛发的每一条缝隙里。走到哪里，她的身上都散发着厨房里的气味，仿佛永远都脱不了家庭主妇的标签。对我而言，母亲的味道已是我心灵中最温暖的味道了。 母亲刚刚嫁入父亲家时，尚没有自己的厨房。分家以后只好在唯一的居室窗外搭一个简易的灶台。天空为房，屋檐作厨。灰尘与小动物的粪便时常前来光顾，夏天的烈日，冬天的寒雨都曾经羁绊过母亲的生活。但勤劳的母亲显然不会被这些艰难打倒，她照样把日子经营得活色生香，惹得邻里乡亲时常前来学习母亲的手艺，并回去教导自家的媳妇。后来，母亲凭着她的坚韧，举债建起了新房，也终于拥有了完全属于自己的一间厨房。打小便学会操持家务的母亲，十八般技艺终于有了开阔的施展之地。每天清晨，母亲必是第一个起床，拿一把小棕笤帚扫去灶台上的杂垢，然后开启锅灶。接着，她挑着大木桶去河边担水，将厨房里的大缸小瓮全都填满了才肯放下扁担。米饭煮至半熟，母亲便把三双儿女喊醒。她眼疾手快，盛一碗刚捞起来的米饭，左三圈右三圈，三五下就捏成了一个大饭团。饭团香喷喷的，由于捏挤得紧实，咬在嘴里很有韧劲，那是小时候姐姐和我弟弟每天清晨的第一道美味。偶尔，母亲还会奢侈地给饭团挖一个小窝窝，再放上一小勺白糖，这又增加了我们姐弟的期待。于是，无论多么寒冷的冬天，早起都不再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了。村里的许多孩子都因为受不了上早自习的苦，小学时就辍学。而我的姐姐和弟弟却先后读完高中，跟母亲每日早早的饭团应是有着莫大的关系。 父亲喜欢吃本地的特色小吃，诸如红薯叶米粿、饭包肉圆、薯圆、艾米粿等，都百吃不厌。原本对这些小吃的做法一窍不通。但母亲天生有好学的本领，每当别人家做这些小吃时，她经常自告奋勇去打下手。一来二去，就让她给全盘掌握了。于是，在红薯叶长势旺盛的季节里，母亲的厨房时常飘散着红薯叶米粿的清香味。逢年过节，母亲总不忘蒸好一屉一屉的饭包肉圆，父亲常常吃得赞不绝口。母亲常说：“男人在外挣钱做事，做女人的至少要让他吃得舒服。”大半辈子过去了，父亲一直很恋家，几乎一天也离不开母亲，或许也是胃被牢牢拴住的缘故吧。弟媳妇被娶进门后很快怀孕了，厨房里便常常飘荡着煲汤的香味。母亲买来新鲜的猪肚，买来活蹦乱跳的小母鸡，一天天变着花样给弟媳妇做好吃的，直到弟媳妇生下一个七八斤重的小男婴。后来，母亲又将一日三餐的重心转向了孙子辈。红枣、莲子、排骨轮番上阵，将他们养得白白胖胖的。最难忘的，还是我患胃疼的那几年。母亲到处打听偏方，什么猪心煨食盐、猪肚炖胡椒、老母鸡炖仙人掌等，凡是相信有用无害的食物，都让我吃个遍。最终我的胃疼病好了，但我却不知到底是吃哪种偏方好的。这中间母亲付出了多少辛劳，早已是无法计数了。直到今天，我还经常赖在80岁的母亲厨房里蹭饭吃。母亲总是依着我们的喜好备菜，可是当我扪心自问，母亲最喜欢吃什么时却发现自己真的没有能力回答…… 我望着站在厨房里的母亲，她的背已经因为长年的劳碌而佝偻了。我用力地呼吸着母亲身上的气味，那一缕缕浓重的厨房味，浸泡的全是母亲的爱与付出。(吴春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