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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公子 JY4 +MAp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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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中国作家网 | 武歆 2016年07月05日21:24 FJ}/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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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公是一个满头白发的矮子，骨瘦嶙峋，终日目光黯淡。在过去的许多年里他都生活在宗祠里，每日步履蹒跚地度过。后来腿脚不方便了，干脆坐在一把颜色焦黄的竹椅上，背靠天井，出神儿地眺望宗祠外面狭窄的石板街。 cOx F.(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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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连续3年从北京回瑞金过暑假。每次看见阿公，他都是沉默不语，仿佛宗祠里一个活动的肉体化石。今年不知为什么，他见到我，好像变了一个人，话语滔滔，仿佛由一条缓慢的小溪突然变成了湍急的河流。 3 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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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叫黄莺，人称黄公子……她可是瑞金传奇呀。阿公黑黑的牙齿裸露在外，干瘪的嘴巴里猛地喷溅出无数唾沫星子。 f*aY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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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阿公亢奋的讲述中，很多很多年前，那个名叫黄莺却被称作黄公子的奇异女子，就这样急促地走到了我的眼前。我没有想到黄公子这样矮小、精瘦，但 目光却如此闪亮，瞬间就能让人感觉到目光后面蕴藏着太多的故事。可我最初怎么看都没有看出来她是一个女子。她一身男学生的打扮，戴一顶灰色的成人礼帽。尽 管稚嫩的学生装与成人礼帽搭配显得有些不伦不类，甚至有些滑稽可笑，但在黄公子的身上却也看不出太多的莽撞，似乎这样的奇特搭配，倒像是为她量身定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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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公子黄莺的父亲叫黄纲，瑞金县的县长，狡猾、精明，百姓称他“狐狸县长”。黄狐狸像所有男人一样，希望后代有儿子。对于客家人来说，没有儿子 的生活那不叫完整的生活。可自从女儿黄莺出生后，黄纲再也无法得到儿子，走马灯一样连续娶了三个臀部肥硕的女子。可无论黄县长如何起早贪黑勤恳劳作，三个 女子的肚皮仍像瑞金四周苍茫大山一样沉静无语。聪明绝顶的黄狐狸知道这是命里注定，转念一想，干脆把女儿当儿子养。可能是天意，这个女儿异常调皮，不仅留 着男孩子的发型，男孩子所做的调皮之事，诸如爬到高耸的香樟树上荡秋千，在漳河上跳水游泳，用一颗钉子钉死小黄牛……等等犯淘之事乃至各种恶作剧，她都是 勇往直前、无所不作，很快成为瑞金县男孩子的头领。日久天长，黄莺真就变成了女扮男装的黄公子。从此以后“黄莺”消失了，“黄公子”成为无人不知的人物。 黄莺也对得住她“黄公子”的称号。在她10岁那年，做了一件震动瑞金乃至赣南地区的大事，让“黄公子”这个称谓更加深入人心。 m!t B;: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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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瑞金县爆发特大瘟疫，黄狐狸遭遇县长任上以来从没有遇见的大麻烦。每天都有人口吐白沫、四肢抽搐着痛苦死去，到处都是凄惨的哭喊声。县长黄 纲也病倒了，昏迷不醒，米水不进。是因惊吓而病，还是染上瘟疫，谁也不晓得了。就在这时，县府外面突然贴出了一人多高的白纸黑字的告示，所有人都急切地围 拢上来，识字的人急促地大声念着。人们这才知道，原来瑞金县府发布命令，准备征出场地，把全县所有患上瘟疫的人和所有诊所医生、走街郎中集中在一起。糊涂 的人不晓得为啥要把医生和郎中抓起来与病人放在一起。聪明的人着急地喊道，这有啥不晓得呀？治不好病，医生和郎中也得死。 !J3g,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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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瑞金县历史上从来没有过的“讨伐瘟疫行动”以一种令人诧异的方式出现了。县上强悍的兵丁持着大枪、梭镖，肩膀上挂着粗粗的麻绳子，面色严峻 地招摇过街；在兵丁们的大声驱赶下，所有病人和诊所医生、走街郎中，全都被抓到了瑞金县辖下的叶坪，一个驱散了村民的小村庄里；小村庄四周被严密地围起 来，钉上了成人大腿粗的木桩，木桩之间拉起了铁蒺藜；很快还把各种毛色的大狗拉来，对着木桩里面“汪汪”狂吠。铁蒺藜里面的人吓坏了，有两个患有瘟疫的 人，病情还不算太重，见到如此恐怖场景，早就吓坏了，当天晚上就要趁着夜色跑出去，结果当场被巡逻的兵丁用梭镖刺死，随后将尸体倒挂在一株香樟树上示众。 紧接着贴出布告，严格规定有不服治疗跑走者，定将格杀勿论。县府同时还把全县所有的药品都集中到治疗地，用大枪和梭镖逼着医生、郎中昼夜治疗，稍有不从， 就会遭到枪托的伺候。 8%U+y0j6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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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公告诉我，他也记不清当年用了多长时间，终于把瑞金上空骇人的瘟疫驱散了，一切又趋于平静了，虽然死了一些人，但是大部分人的性命保住了。最 为重要的是，在发生瘟疫期间，整个瑞金县没有发生任何骚乱行动，更没有抢劫、杀人之事出现，哪怕就是小偷小摸的事都没有发生。曾有老辈人讲，明朝时期瑞金 也曾发生过瘟疫，当时抢劫、杀人、放火的都有。朱元璋心狠手辣，所有认定贪腐的官吏都要被凌迟处死，三朝宰相都被他杀了，可就是那么严厉的手段，在明朝的 瘟疫之年依旧还有动乱产生。瑞金的瘟疫过后，人们回想起来这场大灾难，觉得县府的做法是对的。瘟疫之年必用重典，否则瘟疫连同人为混乱，肯定会把日子搞 乱。于是人们开始烧香祷告，感恩县长黄纲的及时措施。但过了一段时间，人们才晓得用如此强硬手段治疗瘟疫的方法，根本不是县长黄纲的命令，而是黄公子假造 县长之令所为。 B24wn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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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10岁孩子竟然做出这样惊天动地的事？人们呼天唤地，把黄公子称为“救命神童”。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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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宗祠竹椅上的阿公，语调悠长地告诉我，在赣南、在瑞金，女人有三种叫法，分别是童养媳、招郎媳和女人。早先这里的女人们，无论家中地位如何显赫或如何卑微，她们最后都有一个共同的命运，迟迟早早的都要嫁人。一旦过了17岁还没有找下婆家，那就是天塌地裂的大事了。 Dc}-wng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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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莺就是17岁还没有嫁人的女子。阿公补充说，也可能瑞金人早就忘了她是一个女子吧。 !Hr~B.f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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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公子脾气火爆异常，不愿做的事，十头小黄牛也拉不回来。小时候她拒绝缠足，理由倒是简单，疼！黄母耐心地讲，疼也要缠呀，否则将来如何嫁人？ 年幼的黄莺不服管教，大人吓唬她，你要是不缠足的话，就用梭镖刺穿你、把你放进竹篓里沉潭、把你用石头砸死……无论怎样威胁、恐吓，她宁死不缠。即使把她 绑住，勉强缠了，可是到了晚上，她硬是用嘴巴和双手把裹脚布解开，扔到窗外。再打、再缠，还是解开，坚决不缠。最后黄家没有办法，只得依了这个性格刚烈的 女儿。 HX7"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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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纲觉得应该让黄莺明白自己女儿身这一现实。黄纲想出了一个办法。他把师爷从南昌带回来的准备当作古董保留、谁都看不懂的一本书，郑重其事地拿 在手里，诚恳地对女儿讲，你要是能破译这本书，你就是一辈子做男人，也没人要你改变想法。可你要是破译不了，那就必须听我的安排！ W{*U#:Jx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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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用眼角看人的黄莺，伸手接过父亲手中的书，心不在焉地随意翻看。尽管她平日里男儿一样玩耍，但读书异常刻苦，从小没有挨过私塾老师的教鞭。可 眼下的这本书，她却一个字都不认识。何止不认识，根本就没见过。这哪里是字，纯粹就是满纸的蝌蚪，砖头一样的硬壳书，竟然没有一个中国字。 &) T5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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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要是无法破译……黄纲顿了顿，说，那就嫁人吧。 l*e*jA_>: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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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莺随口而道，好！也就是从这个午后开始，叶坪人再也看不到昂首挺胸行走在广阔天地之间的黄公子了。她先是去了赣州，随后又到南昌，遍访学校里 的教授和民间高人，终于得知父亲要挟她的这本“天书”，是外国人写的一本书。那些蝌蚪般的文字原来叫拉丁文，作者名字叫托马斯·莫尔，书名叫《乌托邦》。 黄公子在一位大学教授的帮助下，又借到了一本破了边角的《拉丁语字典》，随后马不停蹄地回到了叶坪。 5.q2<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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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讲到这里，阿公长舒了一口气，缓缓地说，黄公子开始学习拉丁文，她要破译这本天书。其中艰苦，无人知晓。 >h( n8w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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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半年后，黄公子竟然破译出来了。她把父亲黄纲拉到眼前，开始讲述《乌托邦》的故事。她讲得娓娓动听，黄纲仿佛听到了一个远在天边的童话故事，但心中又是无比懊悔，悔恨自己拿了这本让人犯上作乱的“天书”给女儿看。这不是等于惹火烧身吗？ bLhTgs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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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公子手捧《乌托邦》，一字一句地明确表示，要在叶坪、要在瑞金建立一个人人平等的理想社会！每个人都是天下的主人，不能有欺压，也不能有剥削！ l#Ipo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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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纲问，依照你的意思，我与种庄稼的人、放牛的人、砍柴的人都是平等的？ Hca vA{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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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公子说，对。 tMR&>h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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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纲眼珠停止转动。 m6a`Ok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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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公子亢奋地说，终于找到了……我的人生之路！ Y[R ve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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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狐狸一下子瘫坐在太师椅上。 X3-pj<J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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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公子转身要走，但又看了看，发现情况不妙，于是不紧不慢地说道：“县长晕倒了。” ' =Nb`n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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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公子开始实施她理想国度的建设。国名都想好了，就叫“瑞金平等国”，国名虽然长了点，但是不识字的樵夫都能够听明白。关于“平等”二字，假如 有的人还不明白的话，黄莺也早想好了对策，她准备这样解释——有钱人坐着，你也坐着；有钱人站着，你也站着。有钱人坐着、你站着的历史，不会在“瑞金平等 国”出现。 c>6dlWTq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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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立“平等国”要有银两，“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个简单的道理，雄才大略的黄公子当然明白。她开始择选筹集钱粮的目标。其实也不用选，目标早就在那儿摆着了——瑞金最大的地主、开明绅士谢霆卿。 YC8 wo1;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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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公子把《乌托邦》放在一个深红色的木匣里，交给随行家丁。家丁紧紧抱着木匣，静静等候在门外。黄公子戴上礼帽，走出黄家大院，一位体形彪悍的 大力士仿佛从天而降，跟在了她的身后。大力士名叫九平，黄府护卫班头。身高八尺，比赣南一带男人几乎高出一头。九平身材魁梧，脑袋四四方方，见棱见角。他 曾经不废吹灰之力，一手拽着一头小黄牛轻松前行。黄公子走到哪里，九平就跟到哪里。 lm i,P-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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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庭饱满的士绅谢霆卿客气地迎接无人不晓的黄公子。谢霆卿礼貌地询问有何贵干，黄公子开始讲述“瑞金平等国”的畅想：消除私有制，土地人均分 配、互助合作，地主不再收取地租，按收成提成。再开明的士绅也不会答应这个无理要求，不收租，成何体统？坏了千年的规矩！谢霆卿不答应。黄公子倒是没有生 气，客气告辞，但是柔和地放下一句话，从明天开始，一天来两次，直到谢霆卿答应为止。 k Pi%Rvu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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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从那天开始，黄公子传教士一样每天都会光顾谢家，手舞足蹈地向谢霆卿宣讲她的理想社会，不让他吃饭，不让他休息，连眼珠儿都不能错开。上 了年纪的谢霆卿不堪其扰，又没有办法。无奈之下，最后决定划出一个小村子，让黄公子去建立她的“瑞金平等国”。胡乱折腾去吧，不就是一个破烂的小村子吗， 一个不到百人的小村子，随其“乌托邦”去吧！ ; w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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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公讲到这里，见我表情疑惑，不相信的样子，于是解释说，那时的瑞金，交通不畅，信息也特别封闭，大都是目不识丁的庄稼人，黄公子如此身份特殊的人物，没有做不到的事。 Ye%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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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金平等国”的所在地，地势特别低洼，村中没有大户人家，连遍布赣南乡村的宗祠都没有，甚至连村名都是随意起名的，叫“低洼村”，这个村子也是多年前黄公子假借县长之令划出的那块儿治疗瘟疫的小村子。 sC1Mw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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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黄公子来到村子中心，吃惊地发现已经聚集了五六十人，他们扛着不同的农具，似乎等在那里已经许久了。 N?hQ5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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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公子问众人，你们在这里做啥呀？ /99S<U2e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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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齐刷刷的答，建——设——平——等——国。 O]3$$uI=Q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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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公子愣了一下，用手指着眼前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子，让他讲一讲“平等国”是什么意思。男孩子仿佛背诵一般说，人人平等，人人劳动，按需分配，人人幸福。 6Ri+DP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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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公子激动得振臂高呼：从明天开始，所有家庭都把锅碗瓢勺集中起来，所有农具和牲畜集中起来，我们全体村民一起种地，一起吃饭，收获的粮食大家平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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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老妪颤抖地问，朝廷有皇上，县府有老爷，村子的头领是谁？ 8eq*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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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公子说，我！ <:/Lap#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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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从那天开始，黄公子开始了她的理想奋战。她吃住在低洼村，泥里水里摸爬滚打。但是好景不长，大约几十天或是更多天之后的一个怅然的黄昏，九平站在黄公子身后，弯下腰，低声告诉黄公子，有一支拿枪的队伍来了，领头的队长要见黄公子。 ;)$bhNFH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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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公子生气，让那个队长来拜见她。九平解释说，那个领头的队长不想贸然进村，担心队伍的长枪吓坏百姓。黄公子“哦”了一声，又愣怔片刻，遂跟随九平去见“拿枪的队伍”。 ;-sZa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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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前方是一个被晚霞覆盖的古老渡口。这个渡口已有千年，一条残存的鹅卵石小路，从遥远的村中延伸到逐渐滑落至水面渡口的岸边 上。这个小村子不仅是赣州前往广东、福建的水路要道，还曾是陆路要冲，村中西面留存的一条挑夫小路，也如前往渡口的这条小路一样，地上的鹅卵石只能仔细辨 认才能看出来。黄公子远远看见古老渡口边上巨大的香樟树，也看见了香樟树下拿枪的队伍。 E6Jf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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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的番号？黄公子问。 =1s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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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是红军。队长是个年轻人，文质彬彬，声音清脆地答道。随后又说，我也是瑞金叶坪人，少小离家，曾在赣州读书。 '5V} Z3z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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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尊何人？黄公子表情生疑。 \kWL:u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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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俊的队长报了姓名。 (+uM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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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公子怔住了。 |e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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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公依旧坐在竹椅上，依旧望着宗祠外面淅沥的小雨，继续给我讲着瑞金往事。阿公说，让黄公子怔住的人叫谢家辉，是乡绅谢霆卿离家十多年的儿子。 谢家辉在赣州求学期间投笔从戎，先去广州，后又重回赣州。眼下谢家辉率领的是一支20人的红军先遣小分队。阿公告诉我，那时红军大队人马早就到了赣南地 区，在大余、兴国、崇义等地活动并建立了地方苏维埃红色政权。现在这支小分队来到瑞金后，意味着后面大部队很快就要到来。 yC \dM1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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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公看着我，忽然抬高了嗓门儿，激动地问我，你能晓得黄公子和谢家辉之间会发生什么事吗？ 7>.d*?e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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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满脸茫然。 2qd5iOh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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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公猛拍了一下竹椅的扶手，竹椅剧烈地晃动起来，随后阿公也像晃动的竹椅一样，激动地讲起后面的故事。 -&q@|h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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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家辉动员黄公子放弃所谓的“平等国”理想，乌托邦是脱离实际生活的，真正的“人人平等、人人劳动、按需分配、人人幸福”的理想，只有跟着马上 就要成立的苏维埃政府走，这个令人憧憬的理想才能实现。可是黄公子要跟谢家辉赌一把，说她的“平等国”村民要是不跟苏维埃政府走呢？ ;QO3^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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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家辉当机立断地说，你代表不了低洼村的村民，现在倒是可以证明，是你要跟苏维埃政权作对。 X1* f#3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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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公子冷笑道，你不要忘了，低洼村的地，可是令尊大人的，是你家的地。 )R6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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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家辉严肃地说，所有的土地都是劳苦大众的。 +FomAs1*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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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寂静。 ]#k=VKd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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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什么时候，黄公子的右手已经握住了一把锋利的刀子，她把左手放在身旁一棵香樟树的树干上，侧身说道，我有一个赌注，假如以后你有办法……不再让人们叫我黄公子，叫我黄莺……我就跟你的苏维埃走！ 1Hl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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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公子说完，手起刀落，随着沉闷的响声，谢家辉看了，那把锋利闪光的刀子插在黄公子的食指和中指之间。 )7]la/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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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公子说，以此为誓，你要是不跟我赌注，我下一刀就扎在手背上。 3JYhF)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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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可是，阿公忽然不说了。我越是着急追问，阿公越是笑而不语，目光里闪烁着狡黠的神情。 B(|*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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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公似乎卖起关子，说，明年暑假……你要是再回叶坪，我就接着给你讲黄公子和谢家辉的故事。阿公又说，以后你要是年年回来，我就讲给你他们之间更多的故事。 tTEw"DL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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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阿公。阿公也看着我，他苍老的目光里闪烁着夺目的光芒。 90wGS_P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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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结束了，我从瑞金回到北京。阿公给我讲的黄公子、谢家辉未完的故事，很长时间让我走不出来。在校园或在街上，有时我就想，阿公是什么人，他 为何如此熟悉黄公子和谢家辉的故事？难道阿公是大力士九平？可是当年能够拽着两头小黄牛前行的九平，怎么会是我现在矮小瘦弱的阿公呢？ hY5GNYD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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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阿公一定跟黄公子、谢家辉有着密切的联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