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62年初生至12岁,我穿的都是棉布衣服。上衣以碎花居多,裤子则是黑蓝为主。
棉布虽然柔软,穿着舒服,但布料不挺,做上衣还不觉怎样,做裤子可就没型了。稍一下蹲,膝盖处就会鼓包,而且这个包得洗过后才能复原。穿着膝盖鼓包的裤子人就显得邋遢和臃肿。70年代初,正值青春期的我很希望有一条凡尔丁或隐条尼裤子。当时的人们称凡尔丁或隐条尼这种时尚质地的裤子为料子裤子。
上初中后,我每天都缠着母亲念叨:“凭什么哥哥哥姐姐能穿料子裤子,我却不能穿?”母亲点着我的脑袋说:“什么时候你也能像哥哥姐姐一样挣钱了,就能买料子裤子了。”
见母亲不为所动,于是转攻父亲。我是家中老小,一向溺爱孩子的父亲对我这个老丫头更是疼爱有加。在我的软磨硬泡下,父亲终于向母亲发话了:“不就是几块钱的事嘛,别总让孩子不痛快。”
父亲发了话,母亲只好照办。为了省钱,母亲约了邻居张姨一起去商场,因为张姨家有一个上高中的姐姐也想要一条料子裤子。两个女孩子合在一起套裁,可以少买半幅布料,每家可以省两块钱。两人套裁,用料就要精打细算,其中一人的裤腰部位就不能用整料,要用碎布拼接起来。姐姐比我大三四岁,自然这个有接口的裤子就是我的了。就这样,母亲花了9元钱,我拥有了平生第一条带接口的料子裤子。这条当时最时尚的隐条尼裤子,是我们班甚至是全年级的第一条料子裤子。父亲半开玩笑地说:“丫头,这条裤子的钱够咱家7口人吃半年的肉了。”
这条裤子让我如获至宝。虽然隐条尼的质地十分结实,但我也不舍得天天穿,特别是冬天不敢用它套棉裤,怕厚厚的棉裤把裤子撑得变了型再穿起来没了挺阔感。虽然为了节约,在做裤子时从腰围到裤长都有放量,做得肥而又长为的是多穿两年,但正值青春期的女孩子身体像抽条的小树苗长得飞快。人长高了,裤子自然就短了,再穿起来裤脚就会吊吊着,母亲就把裤脚贴边先放开一半;再长高,再把贴边全放开用其他布料做边衬缝好;再长高,就会把做裤子时的边角料找出来,在裤脚下接上一寸。就这样,这条裤子陪伴了我念完初中念高中,从1米3长到了1米6。
转眼间,近50年过去了,凡尔丁隐条尼都成了古懂,我那第一条料子裤子也早已不知了去向。打开家中的柜子,西裤、休闲裤、运动裤,秋裤、保暖裤、打底裤,亚麻、皮革、真丝,短裤、长裤、七分裤,红裤、白裤、黄裤,九牧王、劲霸、耐克......品牌繁多、质地丰富、功用齐全、款式新颖、色彩鲜艳的裤子挂满了衣柜。有意思的是,小时候最不愿穿的棉布裤子,在衣柜中也占了相当的比重。特别是那条纯棉质地的墨兰阔腿品牌裤,整整花了360块呢。
从讨厌棉布裤,到现在又花费当年料子裤子的4倍价钱买回棉布裤穿,时光交替中的喜好轮回,印证了时代的变迁,人们生活水平的提升。每每打开琳琅满目的衣柜,眼花缭乱地站台一排排裤子前精心挑选仔细搭配出门的行装时,爆棚的满足感比塞满了裤子的衣柜还要充实,油然而生的快乐便会充盈全身。这,就是实实在在的幸福吧。
王秀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