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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 落雁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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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19-08-18  

落雁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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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作家网>>新作品>>小说 5BM6Pnle  
落雁岛 M{YN^ K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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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十月》2016年第5期 | 曹军庆  2016年12月30日08:00 ^Qxv5HS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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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导读 !'Hd:o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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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办杂志,这四年我客居武汉。在武汉我先后租住过四个地方,大体上这四个地方都在东湖之滨。每天早晚我都会到东湖去走一走,有时半个小时,有时一个小时,时长不等。有位深圳朋友来武汉,我陪他游东湖。那天我跟他说,嗨,东湖真大啊。我那位朋友沉默了一会儿说,嗨,大海真大啊。随后我们哈哈大笑。我想我对东湖的那份情意,我深圳的朋友可能体会不到。东湖应该是武汉最迷人的地方,至于它到底有多么迷人,我作为一个异乡人可能需要更多的时间去体悟。 m RC   
V2'5doo  
我在东湖回望我过去的生活,写着县城里的故事。县城里的故事是我熟悉的故事,我在写着那些故事的时候,内心里有种绵绵不绝的悲伤。那是一种独有的悲伤,也是一种独享的悲伤。我在文字里走着安陆县城的大街小道,遇见安陆县城的各种面孔。那些被改写的故事,那些想象中的故事,在土层下面有密长的根须。写作的奇妙之处正在于:有时候写作就是遇见,有时候写作就是降临。遇见什么,或者降临什么,在遇见或降临之前,都不会有任何预设的征兆。而在遇见或降临之后,也不会有任何证明——能够解释所有这一切的缘由。我似乎找到了我写作的领地,我以为我会一直这样写下去,一直去写那座名叫安陆的县城(在我的小说里它叫幸福县)。在我写着安陆故事的时候,东湖就在我的身边。它辽阔、静谧。我以为我不会为东湖写点什么,那不是我可以去写的地方。因为我距东湖太近了,我就住在东湖边上;同时我距东湖又太远了,因为我是一个异乡人。 h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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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的这种想法没过多久就被改变了,可见作家都是多么善变的人啊。有一天,我来到了落雁岛。落雁岛是一个很荒僻的地方,相对于东湖磨山,落雁岛确实要荒僻得多。在我客居武汉之前我知道东湖里面有磨山,但我并不知道东湖里面还有落雁岛。去落雁岛的缘由我并不想提起,但是落雁岛的荒僻吸引了我。随后我又多次去过落雁岛,当然是每隔上一段时间就去一次。我当时突然想到,如果把这座荒僻的湖中小岛给我,我将如何在这座岛上“布局”呢?“布局”是突然从头顶的太阳降临到我脑子里的一个词语,我在那一天再一次遭遇到了降临。一种尖锐的刺痛,和一种无以言表的喜悦。我开始想:我要不要写一本《东湖故事集》?东湖里面应该有很多地方可以写出很好的故事,落雁岛只是其中的一个。我在脑子里一一盘点那些地理位置,想着真要把《东湖故事集》写出来了将会是一本怎样的书。我极其认真地做着这样一个计划,尽管我也知道,这个计划很可能会无疾而终。人生有多少计划终会落空啊,想想都会心惊,可是我们仍然在计划人生。计划这种东西——或许是我们活在世间少有的那些仍能窥见到光亮的孔洞,所以我们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去做那些终将落空的计划。黑暗的事情太多了,没有谁愿意去封堵那些仍能窥见到光亮的孔洞。 =(v'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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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湖故事集》是从《落雁岛》开始的。我相信其他那些东湖故事如果真能出现的话,也一定是凭空得来的。《落雁岛》是这本计划中的书里面的一个“引子”,毫无疑问,它的故事也是凭空得来的。我那天站在荒僻的落雁岛上,想着如何去“布局”它。我在前面说过,“布局”这个词语从阳光中像纷披的银针那样扎入到我脑子里去了。如果我真要叙述这样一个岛的话,那么它会是一个怎样的岛。这个岛上将会重新出现哪些树木、哪些道路、哪些建筑和哪些物品?更重要的是将有哪些人来到岛上,他们将在这个岛上干什么。天啊,他们在这儿干什么?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放眼望去,辽阔的东湖山清水秀。当我想到这里,为什么突然有了一阵心悸?心悸来得那么突然,那么猛烈。我眼前发黑,我真切地感受到了某种恐惧。我这才意识到东湖里的故事并不全是风和日丽,也并不全是山清水秀。在山清水秀的背面,一定还有你意想不到的面目。 Mh@n>+I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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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悸与恐惧在很多时候是隐藏着的,它不动声色地蛰伏在哪个地方。在正常的秩序当中,在不苟言笑的表情和正襟危坐的姿势里面,在欢快的喜庆背后,在一场小心翼翼的谈话之中——在正说着话的间隙,在把酒言欢或彼此拥抱的时候,会不会有某种心悸、会不会有某种恐惧突然涌上你的心头?你能说你没有吗?站在落雁岛上,我握着自己的“心悸”,开始虚构另一座落雁岛。我亲眼看到,在我所虚构的那座岛上,有些事物和我脚下这座岛上的事物正在严丝合缝地重合,而另一些原本没有的事物也在慢慢生长。它有一些光亮,也有一些阴影,正像我所置身其间的这个地方。我清楚地看到了阳光,也清楚地看到了阴影。 m'uF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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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写完《落雁岛》之后,我曾经这样询问过我自己:你为什么要虚构狂欢?难道我们还不够欢乐吗?我也这样询问过我自己:你为什么要虚构化装舞会?难道我们身边的假面还不够多吗?这样的自我询问当然没有答案。但是你好意思把虚构的那层面纱揭掉吗?那样一个荒僻的落雁岛,一旦褪去虚构——那个真实的落雁岛还能剩下什么?落雁岛里面到底还有什么? !=6\70lJ  
@r\{iSg&g.  
——曹军庆 q/qig5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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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难说它是一道门,那么不是门它是什么。看上去那地方那么破旧,没有栅栏。外表很像是废弃了的什么地方,但又不是或者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不是废墟,不是废弃工地。当然也不是院落,不是养殖场。什么都不是,普普通通一处凹槽,下雨时满是泥泞,勉强能容一辆车过去。两边是水泥墩子,表皮已破败,露出里面的碎石块,裂缝里夹着枯死的草茎,但看上去仍然像是障碍物,像是一道门两侧的石礅子。中间刚好能容一辆车通过,这便是入口了。由西往东,从武汉市的二环线到徐东大街,从徐东大街驶上欢乐大道。继续往东,车行十来分钟,再从欢乐大道的高架桥上下来。往东湖深处走,在树荫掩映的岔道口,如果往右拐那便到了沙湖水果批发市场,当地人叫它“沙湖果批”。果批里的生意十分萧条,见不到几个人影。路上只有向左拐,才能进入这个入口,但是没人知道它是入口,此处无比荒凉。这真是一个奇怪的地方…… #E_<}o  
#+|0o-  
现在他走得比较顺畅,出了墓地,眼前豁然开朗。他到了东湖背面,浩渺的湖水。一座翠绿大山,山有多半插入湖中,另一半与陆地相连。他的车在荒坡上行驶,荒坡上也没有路,但质地坚硬,车行驶在上面不会有任何闪失。这一点他心中明白,因为最近几年他每年秋天都会来这里。在荒坡上行驶十来分钟,来到一处杂树和灌木掩映的地方,这儿才是真正的大门。树丛中走出几个身穿保安制服的人,他们木着脸要查看他的证件。他从钱夹子里掏出证件随手递给他们,所谓证件不是身份证,这里不认这个。他的证件是一张邀请卡,从外表来看并不精美,跟超市里普通的购物卡或会员卡并无二致。但却植入了高科技芯片,持有者的个人信息全在里面。邀请卡的发放者是“康大中文系1978级同学会筹委会”,同学会是一个将要成立的组织,将要成立又还没有成立,所以有一个筹备委员会来负责它的运行。据说这邀请卡很有来历,说它是在美国专门定制的,世上可能无人能够仿冒。保安接过证件,贴在随身携带的小型电脑屏上,那屏上立马腾起一股绿色烟雾。保安从烟雾中看到了他所有的信息,他叫沈旺秋。沈旺秋看到查验证件的保安对其他人做了个手势,然后他对着沈旺秋深深地鞠了个躬,把证件还给他。一片树木无声地滑开,向两边滑去。滑开的树木中间有一条林荫大道,沈旺秋走进来。全身穿着白衣的侍者垂手站立两侧。那片郁郁葱葱的树木在他身后又无声地滑拢来,关闭上。那些刚刚还在身边的保安被关在外面了,他们可能会重新隐入树丛中。沈旺秋一个人进来了,他的车和其他东西自会有人替他处理。里面另外会有专门的车辆接送他,树木滑拢来的瞬间,他再次看到角落里一块小石碑上的三个字:落雁岛。 qga?-oz,<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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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旺秋住在3号楼,他将在落雁岛上度过十五天假期。受邀的人在这儿一起生活,期限同为十五天。他们全是康大中文系1978级的同学,到了2016年,他们大都已经到了人生的后半段。当年的同班同学共有五十三人,有一人去世已不在人间,另一人成了植物人不能动弹,剩下的五十一人每年都会受邀来落雁岛上聚一聚。但实际上来不了这么多人,总有各种原因无法聚齐。大家毕业之后转眼有三十多年了,要重新相聚也不容易。当然啊,既然聚在一块儿了,还是必须要有一个人站出来理理事。没人理事多不方便嘛,理事的人也就是给大家服个务,我们管他不叫班长,因为地处落雁岛嘛就叫他“岛主”。我们康大中文系1978级的同学一直到2012年,才第一次想起来要搞个同学聚会。在那之前我们没有搞过,不过到了2012年再不搞就有些说不过去了。那一年对我们而言正好毕业了三十年,三十周年大庆呢,绝对是个大节日。要么不搞,要搞就要搞出大场面,于是地点就选在落雁岛上。沈旺秋清楚地记得那一次聚会,聚会由一场绚丽的化装舞会拉开序幕,而我们的首届岛主也正是在第一场化装舞会上揭晓的。 CKC5S^M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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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装舞会成了后来同学聚会的保留节目,每年都要搞一次。令大家兴奋的事情是你不再是你自己了,到了落雁岛所有人都是假面人。有人给你提供面具,你为自己挑选一套行头,五花八门,装扮成什么的都有。沈旺秋当时装扮成了打劫的土匪,把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他从侍者正推着的推车上拿了一杯红酒,分明就是洋酒啊,沈旺秋喝下一口呛了一嗓子。他本来不太喜欢喝洋酒,可是在这个奢华的舞会上什么洋酒都有,他也就随便尝了尝。在悬挂着枝形吊灯的舞厅里,只有侍者还像是来自人间,他们的脸被灯光照耀得惨白。但是他们没有化装,他们看着仍然是普通人。嘉宾,也就是同学会的人却不一样,所有的人都改变了。他们要么化装成妖魔鬼怪,要么化装成另一个完全与自己无关的人。化装本身就是要让别人认不出自己,把自己藏起来,或是把自己扔掉。据说这也是邀请者的意思,邀请者建议所有人都要抛弃现实中的身份,你在现实中是什么或者你不是什么都不重要,就像扔衣服一样,你得把你的身份扔在进入落雁岛的入口处。不要带入你的身份!这是写在邀请函上最为动人的口号。到了岛上每个人都是平等的,所有的身份都没了,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同学。让我们回到1978年吧,那时候我们是怎样的现在也怎样。很多人看到这样温暖的话都哭了,至少沈旺秋就哭过。那些失败者终于可以剥下自己身上被人蔑视、遭人唾弃的东西,暂时进入和别人一样的世界里。另一些成功者也乐意如此,他们以悲悯的姿态临时性放弃自己的头衔,低调地降临到从前的同类中去。这就是一场游戏,所有人都知道,这就是一段隔绝的生活。斩断已有的一切,回到过去。 J58S8: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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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旺秋真以为自己是土匪,他不停地从推车上拿酒喝。但是他并不知道邀请者是谁,邀请者自己也没有站出来。具体出面做事情——像什么发放邀请函呀、安排活动呀之类的都是那个筹委会的工作人员。他们一层一层地接受指令,至于他们幕后的老板是谁,他们自己也不清楚。同学会的人从他们那里问不出结果,他们一概微笑着摇头。从2012年到2016年过去了四年,那个同学会仍然还是筹委会,“筹备”两个字还是没能去掉,也没能成立人们一直在传说的“康大中文系1978级同学委员会”。委员会才是正式机构,筹委会则永远是临时性的。很多人都在猜测筹委会后面有一个大人物,他要么是海外的某个同学,要么是官职做得最高的那几个同学中的某一位。根据这一猜测,初步可以锁定这么几个人:在海外的共有五人,他们是潘向海、华无为、刘家全、范庆江和曾小娟。坐到副省级官位的也有三人:苑忠庆、孙大祥和佟锁柱。做到教授的则有汪新忠。如果不是他们,没有谁有这个实力。这么多人在一起消耗十五天,得要花多少钱啊。还有落雁岛,这么大一处地方它的主人是谁?沈旺秋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但是这些人全都否认与此有关系,他们进入落雁岛之后声称自己唯一的身份就是同学,以前的权力和金钱在落雁岛的入口处一并丢弃掉了。潘向海说:“进了落雁岛,大家就是岛民,我们都听岛主的。” N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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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向海的话代表了那些海外人士的心声,尽管他们拥有各种不同的国籍,但是到了这里他们愿意遵守岛上的纪律。 lA4TWU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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苑忠庆也跟着代表官员表态,他呵呵地笑着,“在这儿,岛主才是唯一的领导。” Bz>5OuOV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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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么动人的姿态,游戏嘛,大家在一块儿玩。岛主从同学当中产生,而岛主的身份是在大家都上岛了之后才被确认的,当所有人的身份都在落雁岛的入口处卸掉之后,岛主便成了岛上唯一的身份,唯一的主管,只有他管事,他成了绝对权威。于是在同学会里有幸登上岛主宝座,实际上是天上掉下来的一块大馅饼,是天大的好事。 }R_R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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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落雁岛上的第一任岛主名叫邬有乡,邬有乡在康大中文系1978级我们那个班上刚好也是班长。入学之前他在生产队里做过几年会计,人长得敦实,眼睛很像是算盘珠子,记忆力超强,会算计。上学期间他把班上最漂亮的女生王蓉蓉弄到了手,刚毕业他们就结婚了。从把她弄上手到毕业分配再到结婚,邬有乡的整个操作极其有效,滴水不漏。他们一起被分配到省内比较大的城市襄樊市,两人都在教书,一个在地方中学,另一个在轴承厂子弟学校。现在他们的女儿在美国留学,据说他女儿留学的事华无为曾经帮过大忙。因为这段恋情,邬有乡在学校的时候是很多男生的仇人,是他们痛恨的对象。当时女生本来就少,王蓉蓉人又长得漂亮,暗恋她的人自然就多。很多人不服邬有乡,无论长相还是才华,邬有乡都不是最优秀的,超过他的男生大有人在。他之所以能够得手,无非是他有班长这个身份。班长是个什么东西,那时候大家已经是大学生了,都很自觉地鄙视官衔。但是邬有乡做班长做得很低调,他不张扬,不耀武扬威,相反总是低三下四地为大家做事情。比如王蓉蓉每个月好事来了的那几天她就会不舒服,她愤怒地皱着眉头,情绪低落,不愿意吃食堂里的饭菜,嫌饭菜太硬。这些细微处没人注意到,也没人能想到。可是邬有乡看出来了,他不光看出来了,他还以班长的名义不动声色地去和食堂交涉。他告诉食堂师傅我们班上有个同学生病了,需要做一份病号餐。所谓病号餐就是面条,到了吃饭的时候,邬有乡就给王蓉蓉端来了一碗热腾腾的面条。你想想看,几乎可以说王蓉蓉是邬有乡用面条弄到手的,那么面条和班长这种身份有关系吗?你不能说没关系,因为病号餐一般都是班长在和食堂联系。他们毕业时的分配也被认为占到了便宜,尤其是两人分到了同一个城市,又算是省内比较大的城市。但是他们过得并不好,从前的班长后来碌碌无为。王蓉蓉对邬有乡是有期待的,可是他不长进,没出息。邬有乡不要说校长,他就连年级主任都没有做过。那些出国发展和后来做了大官的同学,他们最初的起步都不如邬有乡,他们分配的时候大都被分到县里去了,有一些留在县城,更有一些被分到了乡镇学校。他们一步步做出来了,邬有乡却永远是个老师。王蓉蓉对此很不满意,在她最为恼火的那几年里,有三到五年的时间吧,她毫不犹豫地给邬有乡戴上了绿帽子。 @e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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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第一任岛主刚好由邬有乡做了,表面看来同学会在岛上的聚会只有十五天时间,做个岛主也就是临时性为大家服务十五天,实际上真不是这么简单。岛主不仅要做十五天,而且十五天之后同学们都散了,岛主还得继续做下去,他要一直做到次年也就是下一年度同学聚会开始的时候才卸任。也就是到了又一个十五天聚会开始的时候,只有选出了新岛主,旧岛主才会离任。岛主诱人的地方恰恰在于这个神秘的地带里,这个地带既指时间,也指地盘。他差不多有一年的时间吧,一年的时间可以做多少事情?地盘呢,他还可以独自操控落雁岛这整座岛屿。岛上的工作人员,他们的招聘和解聘,以及庞大的基础设施方面的建设和改造全都由他说了算。当然,他还有另外一个至关重要的使命,那就是同学会。每一任岛主同时也是康大中文系1978级同学会筹委会的主任,他的任务是要把筹委会变成一个正式的机构:委员会。可是岛主已经轮换了四任,那个任务还是没有完成,看来要把筹委会变成委员会仍然遥遥无期。每一任岛主的兴趣都不在这里,筹委会也好委员会也好有什么要紧,他们更看重另外那些事情。 ;ssI8\L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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邬有乡做了一届岛主,他的大手笔是为落雁岛购买了一艘豪华游轮。这艘豪华游轮正是经由邬有乡之手购入的,它停泊在东湖里,说得具体一点,它就停泊在落雁岛的芦洲古渡口。很多人都看出来了,它的外形酷似泰坦尼克号,或者它就是泰坦尼克号的微缩版。游轮为落雁岛增添了奢华气质,也为同学们的聚会增添了新的景致。邬有乡在卸任之时痛哭流涕,因为他没有完成自己的计划,深感愧对大家。他原本计划在游轮内部建造高档的咖啡吧、书吧、网球场和游泳池。可惜任期只有一年时间,他只能买回游轮,后面的工作没法做。邬有乡当着同学们的面痛哭流涕,他过人的管理才能在他的老师生涯中被耽搁了,被埋没了。如果早一点儿有同学会,早几年进入落雁岛,他的人生一定会是另一种样子。他是可以辉煌的人,不应该过得灰扑扑的,不应该屈辱,邬有乡哭得那么伤心,大概还有这方面的感触。因为购买游轮,邬有乡女儿在美国留学的学费也有了着落,他还在武汉买了房子,这样的话他和王蓉蓉退休了可以在襄阳(它现在不叫襄樊,又叫襄阳了)住,也可以偶尔到武汉来住。如此说来这笔游轮交易的确有巨大的肥厚的油水,有人说邬有乡从交易中收取了巨额回扣,也许传言不虚。 J_9[ x m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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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蓉蓉不再蔑视他了,听说有一天黄昏她在东湖之滨对邬有乡做了忏悔,她承认当年给他戴上绿帽子是她这一生中很无耻的罪行,她为自己给他造成的伤害感到羞愧和悔恨,在东湖之滨,面对那艘奢华的游轮,她请求他原谅。那是非常美好的一个场景,同学们没一个人在岛上,岛主邬有乡站在岸边看着刚买回的游轮,夕阳金色的余晖落入湖中。听到王蓉蓉真诚的忏悔告白,邬有乡被打动了。他接受她的道歉,并一时情难自禁,也向她道出了自己刚刚犯下的劣行。 mo&9=Ta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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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在这段日子里,邬有乡和女服务生小圆有过几次。他说:“她老对我眉来眼去的。”又说:“我控制不住自己。”还说:“反正条件也很便利。” \=o0M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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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因为王蓉蓉的真诚,才勾起了邬有乡的内省和自责,也鼓起了他的勇气。他不能做一个苍白的人,一个没信义的人。既然王蓉蓉忏悔了,他也应该忏悔。邬有乡直到今天才明白这个道理:实际上比要不要忏悔更为重要的是,你有没有什么可以忏悔?有没有什么值得忏悔?试想一下,如果邬有乡没有和小圆来过那么几次,那么面对王蓉蓉的忏悔,他该是多么的苍白和软弱。对他者罪行的宽宥,一旦有了自我同样有罪的底子,一定会容易得多。也就是说有过小圆,邬有乡竟是那么愿意宽恕王蓉蓉的过错。 T*'WS!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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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王蓉蓉一下子不能接受,她本以为她做过的事情是夫妻间唯一的出轨行为,没想到邬有乡手中有了点儿权力这么快就出问题了。王蓉蓉气得大哭,金色的夕阳已全部落入湖水之中,不见了踪影。哭了一会儿,王蓉蓉自己又反应过来了。这世上哪有不吃鱼的猫,既然把鱼送到邬有乡嘴边了,他又怎么能不开口。想明白了这个道理,刚刚向邬有乡忏悔过的王蓉蓉反过来要他向自己忏悔,她要他悔过自新,要他结束这种肮脏的关系,马上解聘小圆。邬有乡毫无心理障碍地答应了她的所有要求,他当着她的面给人事部打电话,要他们尽快办理解聘小圆的相关手续。 v3<q_J'q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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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轮停泊在芦洲古渡口,邬有乡要在它的内部进行升级改造的想法并没有得到落实,他的宏伟规划在他卸任之后被束之高阁。第二任岛主有自己的规划,赵宗涛才不会管邬有乡怎么想,他在他的第二任岛主任期内大兴土木,建了一栋房子,也就是现在的3号楼。这栋著名的3号楼是岛上最好的房子,规格超五星级。第三任岛主改建了岛上的所有道路,车行道和人行道。翻修了草皮,重新栽种了名贵树木。还建起了一座水上索桥,桥被命名为“鹊桥”,走在桥上会让人无端地想起鹊桥会。第四任岛主则更为敢想敢干,他在落雁岛的西北角上,在那个无比荒僻的处所建起了一座狩猎场。狩猎场用铁丝网围着,看上去就像是一处军事禁地。里面有茂密的植物,有丛林,有沼泽,还养育着可供猎杀的动物。那些动物分隔在不同的区域里,既有极容易射杀的柔顺的动物,也有不容易捕猎的凶猛的动物。 g1Osd7\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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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任岛主通过他们的努力,让落雁岛大大改变了模样。临时岛主的位置大大激发了他们潜在的才华和想象力,激发了他们的抱负和雄心。 -TS,~`O  
R{Cbp=3J  
人人都在觊觎这个位置,谁不想做岛主啊?可是岛主是怎么被选出来的,由谁选出来的,谁也不知道,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这是最为奇妙的一件事情,可是最终谁都知道那个人就是岛主。新岛主上位,按惯例都是在同学聚会第一天的那次化装舞会上。岛主从稀奇古怪的面具中冉冉升起,甚至做岛主的人在做上岛主之前他自己也不知道。有人说同学会中隐藏着一个类似于长老会的影子机构,那些人对重大事项拥有不可忤逆的决定权。按道理讲应该有这么一个组织,但是谁也没见过它,也没人承认是其中的成员。 y>^0q/=]?O  
2W#^^4^+  
沈旺秋对此疑窦丛生,哪些人组成了这么一个机构?他们又是如何运作的?完全无法想象。或者真没有,或者即使有这种组织,故意隐匿也是为了让那些想要做岛主的人无从打点,他们想打点也找不着对象。 SnM^T(gtS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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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旺秋清楚地记得2012年邬有乡被宣布为岛主时的情景,当时特别闹腾,有很强的戏剧效果。那是首届同学聚会,是三十周年大庆的日子。序幕拉开,是一场后来一直沿袭下来的化装舞会。沈旺秋化装成土匪,不停地从侍者的推车上拿酒喝。结果他没几下就喝醉了,他倒下去了,不过他并没有倒在地上,而是倒入了一个乞丐的怀中。乞丐当然也是同学,没有真的乞丐,是哪个同学把自己装扮成了乞丐。那乞丐无比肥胖,体重应该在两百斤以上,两百斤是目测出的重量,实际可能会更重一些。因为倒卧在她怀中时,沈旺秋马上意识到这人是个女性。他迅速在脑子里搜索了一阵子,根本记不起来同学中还曾有过这种体形的女生,看来时光真是太厉害了。 ^@Z8 _PZo  
^|2m&2  
“你能给我一点儿零钱吗?”乞丐搂着沈旺秋,有意装出乞讨的声音说。她声音里的凄凉听起来不像是扮演出来的,在这样奢华的舞会上,听着凄凉的声音竟有些让人着迷。 Gz(l~!n~a  
PM'2zP[*W  
沈旺秋从口袋里掏摸出几枚硬币塞在她手里,那是他仅有的硬币。她接着了,露出某种欣喜。她的手掌肥厚而温暖,他不禁把手放在那里多停留了一会儿。她没有拒绝,她的食指在他掌心里划拉了几下。她还得扶着他,如果松开手,他就会摔倒在地。看上去就像是他偎在她怀中,或是她搀扶着他。 Z{?T1 =n  
>=.3Vydi1  
“我能知道你是谁吗?”沈旺秋问道。 Rgl c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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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会结束后你就知道我是谁了,现在告诉你就是违规。” )mjGHq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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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你不想知道我是谁?” n+nZ;GJ5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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