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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堂 风霜雨雪傲骨寒霜 细心品味感悟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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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19-08-19  

大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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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作家网>>新作品>>小说 !?J- Y  
大宴 Ww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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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人民文学》2016年第10期 | 鲁敏  2017年01月24日08:00 8df| 9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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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社会上方方面面的人都想请黑老大荣哥吃饭,这个神秘的人物仿佛有无穷的魔力,只要和他攀上关系,就能捞到好处,生活中的难题也会迎刃而解。为了这顿饭,餐馆里摆上了流水一般的大宴,人们争先恐后地想要为荣哥买单,可是,谁也没见到荣哥,江湖上只是充满了他的传说…… p)z#%BY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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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早今天有大变化,连老爹都注意到了,嚅动着中风者的僵硬舌头,老人家吐出半句听不清的质问。杨早冷酷不语,伺候好老爹拉完晨屎、吃完早饭,随即出门了。 b>#=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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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马路上架着肩膀急促地走,四肢好像加长了,显得僵硬。快到姐姐家时,巷子口先后遇到两个面熟之人:钱某与肖某。当年姐姐闹离婚时,这两人曾经出过力气跑过腿脚,杨早也仅仅是很小幅度地收了收下巴,没有一丝笑意。杨早从不这样的。从前看到熟人,他总是老远就做起笑的准备,趋前搓手,孤儿式的笑容,孱弱、机灵并伴有适量的感恩。他注意到钱某颇为惊骇的样子,肖某则拼命揉眼睛。也不管了。 Chad}z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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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早拍杨宛的门,很响。口袋里就有钥匙,他常来照顾两岁的小外甥豆豆。 {61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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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宛隔着门细声询问,听出是弟弟,语气更慌了:“你钥匙呢?出事了?”她拉开门,恐惧地直打量弟弟,好像他丢了一只胳膊。姐姐越来越像母亲了。老娘在世时也是这样,外面随便刮个小风,她即会为之焦心,担心家里根本就没有晒出去的被子。 :AQ9-&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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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早简单地命令杨宛坐下,刚要张口,杨宛指指帘子后面,“嘘”一声:“直咳到天蒙蒙亮,才睡着。这百日咳啊,还真是要一百日。”姐姐开始讲豆豆,跑过几家医院、挂过几次水、花了几多钱什么的。声音空洞不知所云,带着怕事者的有意拖延。 ,_<|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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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早低下头听着她讲。杨宛讲了一串,捱不下去了:“到底出什么事了?你这样子……” .r-Zz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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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着个,机会,可以,请容哥,吃饭。”怕吓着姐姐,杨早特意讲得很慢。这个消息,他已经憋了一整夜了,跟小豆豆一样,他也是天蒙蒙亮才睡着。 6kAGOj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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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哥?”杨宛赶紧笑,笑得呆滞和犹豫。 }7xcHVO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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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难道还要解释?她当真从没听说过容哥?杨早鼻孔张大。一二三。他在心里默默地数。如果三秒钟内她能反应过来,还可以原谅。 Wl+spWq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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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容哥,是容哥啊。”杨宛移开眼睛,心虚地直点头。他妈的。杨早只得凑近她解释。杨宛听了一遍,又浑浊地重复一遍,随即满面警惕:“现在还有这个?”她有种小姑娘似的愚昧:世界就是她所看到的那个样子,就是新闻上所看到的那个样子。 5G`fVs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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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有了!越发达的地方越是有,你想想外国!再想想现在我们多像外国!”杨早耐着性子解释。他给姐姐大致讲了一下《教父》,又讲了一部韩国片子《新世界》,以帮助姐姐理解容哥的背景及其地位。杨宛嘴巴半张,听得十分认真,听完了,却一扭头、做起卫生。这间层高不足两米五的单室套,虽则背光,虽则只有屁股大小,也算是姐姐最大的固定资产,极度的珍爱使得她竭力追求纤尘不染。她跪下来擦地,口气里的抱怨接近幸福:“亏好死畜生拿走那套大房子,否则搞卫生我也吃不消的。”死畜生是她对前夫的专用称谓。死畜生一直不按时给豆豆的抚养费,杨早去讨要过几次,去一次给打一次,那死畜生身高一米八二。 sX}#L  
0S&J=2D!  
看着杨宛勉力而侥幸般的抹地动作,杨早越发感到疲惫。这个家,算上老爹和豆豆,尽是老弱病残妇幼,好不容易打听到一个投奔处,连个可以商量的人都没有。他闭上眼睛,把头搁到硬邦邦的椅背上,那隐约的孤儿感又来了。他真怀念小时候,爸妈都是大人,姐姐也是大人,他只管安心地做着小孩子,啥也不懂啥也不烦。现在不行了,除非他出头,否则这个家就像死光了一样的。可他哪里出得了头,他自己也是个怂货嘛。杨早曾经翻过几页《曾国藩家书》,盗版的,别字连天,不影响看的,看到曾国藩把家里大小事体、子弟前程安排得那样妥当,杨早真是羡慕死了,哪怕能投奔了去做他的家仆也好——这几乎就是他最大的志向了。想到这里,杨早突然冒出一个联想,这容哥,可不就相当于他所向往的曾国藩吗,也许更好呢,据说,在那一行里,对老弱妇幼是最为照顾的,这是他们的一个伟大传统…… Ejf5M\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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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想着,杨早又稍振作些了。即便没有人商量,也要做成这件事。就由着姐姐这么糊涂着吧,她真要问三问四,也难讲的。 `|v/qk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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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源自一个不便透露的渠道,用朋友的话讲是“绝对可靠”的,最核心的部分是:大约半月之后,有个饭局会请到容哥出场,在开泰酒家,目前还空出一两个席位,朋友说他可以介绍杨早去坐那个空出的位子——听到的第一秒钟,杨早就感到他的耳朵给死命拎起来了,拽得他整个人都离地了:这可不是去挟几筷子菜、喝两三盅酒,那等于是傻到地狱了。跟容哥同席的机会这辈子只会有这一回,他必须把它做到最大,做到改变命运的程度。 yc`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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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结巴着,胆怯似的向朋友表示了感激之情,心里面却冷静得像一块生铁,瞬间拿下一个硬主意:他要去买单,替这顿饭买单,由他来请容哥吃饭! q\fyp\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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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黑老大吃饭。杨早被这句话的含义及能量给震慑了。什么概念啊,脚下简直就像铺了一条笔直的大红毯子啊——首先,容哥会对他有一个初步的印象。然后,他会趁着热乎劲儿去涎着脸,去踮起脚,去舔屁股,去反复跑动,反复靠近,被冷淡一万次拒绝一万次也绝不放弃。杨早认为自己是做得出的,也是必须去做的。只要最终能让容哥“认领”下他,那就万事大吉,等于有势力和后台了。到那时候,就把家里的大事小事好好捋捋,按照轻重缓急排顺序,但第一个得先搞掂那个“死畜生”,再不拿出抚养费的话,就让容哥派人卸他一条腿,真的,一条大腿!绝不含糊。 G;[O~N3n.  
~6O~Fth  
帘子后的豆豆翻个身,猛咳起来,杨宛仓促地放下抹布,湿嗒嗒地正堆在杨早的脚面上,她满嘴“小乖乖醒了小乖乖醒了”地冲到床边。杨早踢开抹布,走上前亲一下小外甥打算告辞。梦中乍醒的婴孩,本能地回亲着他,信赖地把两只肉乎乎的小手环上他的脖子,杨宛用儿语在一边念着旁白:“嗳哟,小舅舅来看我们了,舅舅一来宝宝就不咳了!就要全好了!”这样的瞬间,单调又凄凉,好像与这小婴孩的一生、他未来的光明或坠落,有着严密的关系。杨早一阵心悸。 9KJ}A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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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说的,得请容哥吃饭。 xpu 2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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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晚上,杨早十一点半下班,发现杨宛等在家里,脸上的神情跟他昨天早晨去找她时相似:有话。可杨早无力应付了。他开的是40路车,40路是一条彻头彻尾的破烂路线,一头是城郊结合部,有几个假装说着要拆迁的化工厂,另一头是小商品批发市场。上来的乘客要么大包小包,不外乎是拖鞋、头花、胸罩、太阳帽之类,总共不值几个钱,散发出低等货特有的坏塑料味儿;要么是一本正经打算进城消费的人,被汗水渍透的深色套装,衣领上带着崭新的折痕。他们三三两两高声谈论各自的事情,所有的核心,归结起来,其实就一个:钞票。听得杨早越发烦躁。只有末班车会空荡下来,路灯光和月光交替,照着黏乎乎满是脚印的车厢地面。相貌平常的女乘客默然坐在最后一排。杨早有时会想象,他将来的女朋友,最好就在这个时候上来,坐他的车,来接他下班。杨早在等红灯时,尝试念叨:女朋友。还真他妈拗口。 3zc;_U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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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宛给他带了一饭盒的饺子,十八个,她弄什么东西都喜欢个吉利数字,或是借以掩饰分量上的不足。老爹胃口大开,一下子吃掉十一个,用半边腮帮子贪婪地嚼,衣领和被头上落了一层油乎乎的馅儿。不能怪老人家嘴馋,杨宛上一次有心情包饺子,还是她离婚前的事儿。 |QR9#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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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下的七个,杨早端到厨房去吃。他吃得挺快,杨宛说得更快,每个饺子她能说出十几句话来。她终于晓得容哥是谁了。她转过弯了,似乎又转得太猛,冒出一大串冰糖葫芦般的想法。比如,她也要去吃晚饭,豆豆也要去,最好还带上老爹。另外,要准备礼物,有分量的大礼。还有,晚饭后如果容哥要“消遣”的话,杨早也要出面全部包下来。总之,抓住这一下子,要干得绝对漂亮,让容哥印象深刻。 IDpx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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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遣?”这不是杨宛可以想到的词。杨早胃里猛地一抽,还是咽下了最后一个饺子,他昨天忘了交代一句:请容哥的事,绝对要保密。当时看杨宛那神气,以为她不会往心里去。 .wlKl[lE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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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老钱提醒我的,肖姐也想到的。哪有吃完晚饭就散的,要再玩乐玩乐的。他们同意共同分担晚饭后面的花费——我跟他们提的要求。”杨宛龇着牙,小心地流露出一点得意,她不太习惯这个表情,随即又恢复了一贯的惶然,“定在哪家酒店?我想去打听一下价格,有个数。” s%>8y\Ma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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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早拿筷子直敲空盘子,像唱曲儿的,气愤的曲儿:“还豆豆,还老爹,还老钱,还肖姐。你把容哥的饭局当成菜市场了!让我跟朋友怎么交代?人家可把我当个自己人!” O 9M?W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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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宛声音变尖,这是她要哭的前兆:“是他们两个先跑到我家的,说你肯定有好事。我随口说出容哥,他们简直就要冲我跪下来。这个要怪你自己,好好的路上碰到,为什么不跟人家打招呼。再说,老钱和肖姐当初为我离婚,一个跟死畜生打过架,一个帮我抢下豆豆。你么,打又打不过,抢又不敢抢。” >M##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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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早不敲盘子了。杨宛开始收拾桌子,手上有活,声音又慢慢稳定了:“他们也打了包票,凡事先来后到,等你跟容哥的关系稳了、咱们家的闹心事都搞定了,再轮到他们。你也晓得的,老钱是想要吃个低保,肖姐是儿子想考公务员。谁不想走容哥的路子啊。” W:9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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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保!公务员!你以为容哥是市长啊。”杨早又想敲盘子,桌子上已经空了。看看吧,人还能蠢到这种地步。他这一天下来所受的累都比不上这几分钟的。 V,8Z!.M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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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长算什么,跟容哥不能比的。老钱、肖姐他们跟我讲了半天容哥的事,中午还请我吃了一碗牛肉粉丝汤,然后下午接着讲。这么说吧,从生下来到幼儿园到考大学到出国,到找工作找老婆找警察找医生直到找墓地,你这一辈子可能会碰到的所有难处……”杨宛停了一下,显然惊诧于自己的语速,“就跟你昨天讲的电影一样。但凡摆不平的,容哥全都可以。” *DZ7,$LQ~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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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只饺子堵在胸口,永远也消化不了似的,“可是,那里只有一两个空位子。” Y7I\<J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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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宛微微一笑,显然老钱和肖姐早跟她讨论过:“可以加座的,实在不行,还可以换大桌子。人多更有排场,容哥能不喜欢?反正咱们请客嘛。”她那口气,好像很清楚容哥的脾气。杨宛在超市做收银,这工作带给她一个结结实实的逻辑:多就是好,越多越好。 4gVIuF*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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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早没精打采地脱下外套,准备刷牙。事已至此,他真说不动了。杨宛期期艾艾地一直跟到卫生间:“我带上豆豆,是想替他认个干爷爷。你想,要有这层关系那多硬正……容哥多大年纪?认干爸还是干爷爷?” R(8?9-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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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忘了,豆豆一见生人就要哭的。”杨早拼命往嘴里捅牙刷。刷牙的时候,整个脑袋晃动,听不到杨宛说什么。他只是注意到杨宛的脸突然红扑扑的,她倚在门口,把头发放下来,摆到胸前然后又甩到脑后,她挤在杨早边上,对着小半片镜子扭腰送胯。 _ yDDPu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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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早吐漱口水,听清杨宛的后半句:“……这么收拾一下,还可以的吧。听你的,我不带豆豆了。就当我是单身。” JY;u<x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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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杨早差点儿咽下泡沫。她疯了呀。 O?"uM>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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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他们讲容哥那些事,估猜着,他并不喜欢年纪很轻的女人。”杨宛飞快地补充了一句,不理会杨早像是要把漱口水吐到她脸上的样子。 %3"U|Z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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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老爹在拍床,也许已拍了好一会儿。杨宛殷勤地跑过去,一到门口,就扭头出来了:“好好,全听你的,那天也不带老爹。”杨早跨进老爹卧室,韭菜味儿与鸡蛋味儿的呕吐物气味,像暮春的热风一样,迎面而来。老爹方才饺子吃猛了。 cq3Z}C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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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几天,为了商议请客一事,杨早杨宛走动频繁。老钱和肖姐起初是间接地通过杨宛参与讨论、发表意见。但传话的过程太辛苦,又易出错。杨早的气也慢慢消了。不久,他们两个便堂皇地加入进来,变成了四人小组。 Of$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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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姐会准备一点鸭四件,老钱会拎上半打啤酒,杨宛则油炸一盘花生米。每次都会吃光喝光,要商量的事情实在很多。比如大家如何自我介绍并替对方介绍、各人的角色定位、当天的着装、见面礼的选择等等。在反复的设计与推翻之后,大家一致同意,要确保杨早作为重点人物,他的亮相和印象是最要紧的,别的人,可退求其次。关于见面礼,分歧非常之大,仅为这个,连续争论过三个晚上。老钱认为一定要高雅,比如字画古玩,肖姐觉得实惠更好,最新款手机怎么样?但到了第四天,杨宛无意中抱怨了一句什么,他们瞬间神奇地达成了共识:不送了!什么也不送!理由是怕显得太露骨。其实呢,杨早心里清楚,其他三位也同样的清楚,就跟他每天开40路所听到那些车轱辘话一样,原因只一个:钞票。 @t*D<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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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时最多的讨论放在买单一事上。这是整个宴请的重点,也是杨早这个四人小组的成败所系——在什么节点买?以什么方式买?既不能买得过分隐蔽,更不能轻佻、了不起似的。最好能显得幽默、忠诚,让容哥知会到,并印象深刻……这真的非常之难。几番讨论,都拿不出能共同通过的方案。每到进行不下去的时候,大家就换一个话题。 Tow!5V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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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换到“消遣”一事,气氛会生动多了。谁来过渡与引导?如何捕捉出容哥的趣味?打牌,打球,还是打炮?大家相互间已经越来越信任了,老钱和杨早就着话头交换了关于小姐的经验,他们说得挺深入的,轻蔑又内行。肖姐在一边直摇头,故意等了一会才打断:“容哥哪会稀罕这个?他与她们,应当算是一个系统的吧。”老钱正谈在兴头上,不高兴地愣住,随即也哂笑了:“倒也是呢。何止是这个?其实所有的行业都跟他是一个系统的,这世界上估计都没有他稀罕的东西!” 9Nx%Sd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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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啤酒吃花生米的时候,他们就完全地吹牛、瞎侃,借以纡解紧张的神经。肖姐喜欢谈论有权有势者,那些亮光闪闪、大进大出的事情。老钱则爱讲烧抢掳掠、祸害劫难,恐吓而生动的语气。杨宛最没出息,翻来倒去就是讲跑医院丢钱包接到诈骗电话之类的细碎烦恼,听得大家都颇为不耐。但这些不同方向的话题,交叉进行着,最终会像麻花辫一样,拧成同一股力量、汇成同一个信念——等结识容哥之后,一切好的事情,我们也会有份了,而一切不好的,自有容哥替我们去摆平。这一愉快的寄托像一段没头没脑但不断增强的旋律,萦绕在他们四个人头脑的上方。夜晚的灯光下,他们的影子互相交叠,富有生机、气势不凡。  ylS6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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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谈的战线拉得太长了,也过分谨慎,效率越来越低,但杨早的心情反倒慢慢好了起来。他现在很庆幸有老钱和肖姐的参与,他的不安由此被平摊到一整个团队了。肖姐虽是女流之辈,比姐姐还大几岁,但她几乎全天开着半导体,掌握许多冷僻但有用的信息。老钱的脑筋弯弯绕,具有一种粗犷的马路智慧,多少能撑着杨早。 Q 8;JvC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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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临近宴请日的那一阵子,他们更是每晚一见,哪怕杨早当天是大夜班,也从公交公司直接赶来参加。考虑到一帘之隔还在百日咳的豆豆,大家更加地压低声音,有时讲着讲着,其中有一个人都快要睡着了。只要有人推推他或她,提到容哥二字,这人就像被抽了一鞭子似的,抽搐一下,带着甜美的弹性回转过来。是的,容哥!他们马上就要请容哥吃饭了。他妈的,哪怕就只是想想看吧,还要睡吗?(短篇节选) _IV!9 J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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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星
屈联西离线
2015.1.28跟QY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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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表于: 2019-08-31  
感谢赵老师的分享! }lhk;#r  
世界以痛吻我,要我回报以歌。
The world kissed me with the sadness,for singing by me in 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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