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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GURfG3{ 公民方闻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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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 ` 来源:《长江文艺》2017年第2期 | 张新科 2017年02月21日09:00
w$jSlgUHy) :bqUA(k HHT8_c'CC# U(hIT9 导读:我到东州中学挂职任副校长,认识了曾是刑警后受伤卸职做街道办事处科员的方闻山。方闻山的大脑因为受伤时好时坏,可是他却凭此帮助整治了小区里婚丧的喧闹、飞扬跋扈的廖主任和东州中学建体育场遇到的钉子户康老太。为了奖励英雄方闻山,学校帮助治好了他的病,可是病好后,那些顽疾不知为什么又出现了……
$Q= S`z= ^g"% :4zO ZSLvr-,D *EFuK8 ; 我从省会一所重点中学来到边远的东州,在对口支援的东州中学挂职当副校长,认识了方闻山。
<ti,Wn. 9r 5( 方闻山不是我的同事,只是对门的邻居,在我居住小区所在的街道办事处当办事员。一米八左右的方闻山本是一名刑警,还拿过三届东州市的散打冠军,一次执行
任务时,他首先冲进歌厅,扑倒了腰里别枪的黑老大,但一个马仔从后面朝他后脑勺狠命地夯了一闷棍。黑老大被戴上铐子押走了,方闻山昏迷了三天三夜才活过来。这个带着些传奇色彩的轶事,是我从小区其他人闲谈中不经意听到的。
<jh=W9.N_ <9S 5 方闻山从此不能再做刑警,因为他说话做事有时正常,有时像个傻子。
)eH?3"" ~e686L0j 我教了十几年学,从没见过一会儿聪明一会儿愚笨的学生,对小区内流传的关于方闻山的评价一直持怀疑态度。直到两次接触之后,我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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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 `KieN/d% 我和方闻山所住的小区,中间有条大道,绕着围墙一圈还有条散步遛狗的小道,大道和小道之间通过弯弯曲曲的碎石小路连接起来。第一次遇到邻居方闻山,是在小区的大路上。
m ~gc c X#ud_+6x “张老师,您也喜欢走这条大道?”
B_"PFWwg |J~A )Bw? “是的。”
+)_#j/ 8(}cbW “我能猜出是什么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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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xt\ 我笑了一下,说:“您说说看!”
]<u%jTQREd x.'Ys1M “您是教数学的,两边之和大于第三边,更不要说三边、四边甚至多边之和了,所以您不愿走弯弯曲曲的小道,折来绕去回家。”
'N\nJz} 5dL! e<< 我压根没考虑过自己走路的数学依据,被他这么一说,倒觉得颇有几分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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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Bp 我说:“对!对!”
*`t3z-L )qRE['M 另一次在大道上遇到方闻山,他好像刚遇到了什么事,走起路来摇摇晃晃。
!z]{zM% UryHte “张,张老师,您也喜欢走大道?”
f;bVzti+w `_OB_F “是的。”
4XSq\.@G eRg;)[#0>$ “我能猜出是什么原因。”
U/-|hfh R+9 hog 想不到方闻山旧话重提,我笑了一下,说:“请讲!”
k>:\4uI|<\ &x/Z{ut “这条大道是人道,贴墙角的小道是狗道,您是人,不是狗,所以走人道!”
vtRz;~,Z zT'(I6S:) 说完话,方闻山摇摇晃晃地走了,我愣在原地好长时间,直到一个熟人喊了一声:“张老师,发什么愣啊?”我才回过神来。
Q 34-a"6) ;33SUgX “这家伙!怪人!”
VYQ]?XF3i a@!O}f* 虽然门对门,但我与方闻山一家接触极少,他从来不进我的住处,只是他读初中的女儿碰到数学难题,偶尔敲门问上几句而已。真正对方闻山有了了解,还是遇到了与他相关的另外几件事。
]!2[k A- ESuP ZB 我所在的小区是东州最大的居住区,每逢小区里有人家结婚,早上五点钟就开始噼里啪啦放“迎客炮”,凌晨还要放“送客炮”。平常这种情况每周遇到两三次,要是摊上五一、十一和春节,鞭炮几乎连天响,炸得人心神不宁。娶媳妇是喜事,尽管心中不悦,我还是努力以洞房花烛夜乃人生一大喜事,值得庆贺来安慰自己,
希望以后慢慢习惯。但东州的另外一个习俗,我实在适应不了。新陈代谢是世上规律,有新人结婚,就有老人故去。遇到小区内有人过世,场面比结婚大多了。除了“迎客炮”、“送客炮”,主家还会邀来几家鼓乐班,东州叫响器班,伴着低沉压抑的哀乐,从早到晚吹吹打打,片刻不歇。
'2SZ] U}GO* + 不堪其扰,我找到了小区物业。
_!%@V= A9z3SJ\vXl “张老师,像您一样,小区内很多人都提过意见,但一摊到自己头上,谁都这么做,我们没有办法啊!”
xiF}{25a vQ>8>V “能不能召集小区业主代表开个会,大家想出个办法,共同遵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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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SN [>lQiX “张老师,我们已经开过三次会了……”
yjM!M| ?&POVf> 小区物业解决不了,我就去小区所在的街道办事处反映问题。办事处主任姓廖,我不认识他,他却认识我。廖主任儿子是东州中学的学生。
22 `e7 f+2mX"Z[F “张老师,我在家长会上见过您,您叮嘱我们家长的话,到现在我一句都没有忘!我儿子叫廖堇,高二六班的,他说您的数学在全校教得最好。”
ONLhQJCb `*cJc6 本来是我来反映问题的,廖主任却当起了主角儿,把自家儿子的事说得详详细细。我见过东州的很多父母,三句话离不开儿女,仿佛自己只是依附于儿女的寄生虫。
:e\M~n+y 9!6u Yf+ 廖主任还想再说廖堇的事,被我打断。我苦着脸哀求:“廖主任,我都快得抑郁症了,你们想想办法,再这样下去,我不得不打报告离开东州!”
|wuN`;gc" CH $*=3M “您可不能走,这事我想办法解决,我儿子明年上高三考大学,无论如何得转到您所教的班里……”
0bjZwC4J v1 f^gde 廖主任是个说话算数的人。不久,我见他带着办事员方闻山来过小区几次,带领居委会全套人马,不是开会就是做家访。
a4",BDx G'Uq595'- 情况依然如故。
7/dp_I}cO b6'ZVB 没日没夜的鞭炮和响器折腾得我濒于崩溃的时候,小区内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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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1 X rut[)H 我隔壁单元的一位老人去世,在楼下搭了个孝棚,已经闹腾了一天一夜,按照东州习俗,两天两夜后才能出殡。
. Fm| $x q0@b d2} 廖主任来到孝棚边,劝说几次无效后,愤然离去,现场只剩下方闻山。廖主任临走时,冲着他撂下一句话:解决不了问题,明天别来上班。廖主任是晚上十点半走的,他一走,响器班吹打得更加肆意张狂。
}{.V^; \# 1p 临近夜里十一点的时候,棚子周围突然传来一片惊叫。刚才还好好的方闻山两眼一闭,再次睁开时,黑眼珠全部变成了白眼珠,像只犯病的瘟鸡在原地打起转儿来。
+B4 i,]lCx R[H#av 方闻山转圈时,死者家属正在哭丧,看到他的模样比棚里躺着的死人还可怕,吓得立马收声,眼睁睁看着方闻山发疯。
\M~uNWv| B X O, 一连转了十几圈,方闻山摇摇晃晃回了家。家属以为没事了,接着又呜呜哇哇哭起丧来。哪里想到,七八分钟后,方闻山回来了,径直就往棚里冲。死者的两个儿子见大事不妙,上前阻拦方闻山。方闻山一手抓一个,哗啦一下将两人摔出三五米,像冬瓜一样在地上翻了好几个滚,孝帽也摔出老远。
|lh&l<=(f UL xgvq 方闻山闯进棚子,撩开外衣,从腰里抽出一把明晃晃的菜刀,抡过头顶就劈向了响器班的圆鼓。手起刀落,圆鼓咣当一声成了两半。
l;h5Y<A%? >dwY(a 响器班成员抱头鼠窜。
H h%|}*f_, 'i 8`LPQ 小区安静了两天两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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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M 后来,死者家属将方闻山告上了法庭。法庭折腾半年后开庭宣判,方闻山砍的是鼓不是人,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不承担刑事责任,但要赔偿圆鼓一面,同时责令所在单位对其加强监管
教育,避免类似事件再次发生。
pK)!o q[c^`5 廖主任是个聪明人,派人在小区宣传栏贴出告示:“各位业主:我居委会办事员方闻山同志原是一名刑警,一位打黑英雄,东州市三届散打冠军,因公负伤,被黑社会打坏了脑袋,经
医院专家鉴定,犯有间歇性精神疾病,生病期间不负刑事责任,请大家与他接触时注意方式和分寸,不要诱发他疾病发作,让英雄承受痛苦……”
F`o"t]AD-a unyU|B 公示贴出后三天,我所在的小区业主召开了代表大会,一致通过决议:“小区居民办理婚丧大事时,燃放爆竹的时间应在早上八点至晚上八点,燃放次数不得超过三次;哀乐播放和响器演奏仅限于出殡当天……”
\3O1o#=( y~wN: 小区从此安静了不少。
yg"FF:^T Q>uJ:[x+ 第二年,高二六班的廖堇转入高三一班,跟着我学起了数学。
R)%I9M, ~ _ko$(;A 廖主任所在的街道办事处因处理居民纠纷方法得当,年年被评为先进典型,廖主任成了市里的名人,每年都会得到上级万元奖金。省领导几次来东州考察和谐小区建设,都会来他所管辖的街道。廖主任走到哪只要带着方闻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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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d 廖主任出名后,辖区内各式人等都找他办事,入托入学,找工作找对象,买房子买商铺,无所不有。廖主任是个爽快人,件件都不推脱,尽力促成大家的好事。事成之后,大家都会略表心意,小件物品比如购物卡、保健品之类,廖主任让妻子出面收下;大件东西比如整箱的水果、包装精美的十八街麻花和元祖月饼,廖主任都会说:“交给闻山吧,他整天跟着我也挺辛苦的!”
\_/dfmlIZ MFqb_q+ 在办事处内一言九鼎的廖主任后来出了档子尴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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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o-58<q 廖主任受到邻市青川的邀请,带领办事处的几名部下到那里传经送宝,现身说法。青川全市的街道办事处主任都聆听了廖主任精彩的报告。
>eX 9dA3X cY.5z:7u~v 方闻山那次也去了,他没有
机会作报告,就连说话的机会也很少,主要工作是为廖主任挡酒。
3GXmyo:o$ aF.fd2k 那天晚上,一行人没有回东州。廖主任喜好打牌,同去的几个部下在他的房间内陪他打牌,直至凌晨。方闻山没有上牌桌,而是跑前跑后为大家添茶续水。
}q:4Zh'l! (1%A@4 第二天早上退房时,接待方付房费的办公室主任正要签字离开,宾馆前台的电话忽然响了,是查房的服务员打来的。服务员说:“客人有三十元的消费!”
H~W=#Cx GsIqUM#R 廖主任和部下事先已给办公室主任打过招呼,没在房间内消费一分钱。
JY$;m3h yRt7&,}zL 办公室主任说:“客人没有消费,是不是搞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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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F~A8dr 前台又打回电话向服务员核实,服务员语气坚定地说没错,确实有三十元的消费。
5zH_yZ@+ 3/8<dc “请问哪个房间,消费的是什么?”办公室主任询问前台。他询问的时候,廖主任和部下都围了上来,不是因为钱,而是为了面子。
Y5<W"[B! :%IB34e “218房间。”服务员在电话里说。
^-(DokdBn 8#RL2)7Uy` “我住218。我再说一遍,没有消费一分钱。”廖主任主动站了出来。
x(A6RRh `Cz_^>]|= “消费了什么?”办公室主任问。
KR>o 2 Bm&6 “一只三十元的‘炫动销魂’
安全套!”电话里传来服务员清晰的声音。
;t4YI7E* `?SLp 人群中一阵坏笑。
]vH:@%3U &,$N|$yK}| “胡扯!我们打了一晚上的牌,哪有时间……”廖主任先是面红耳赤,接着暴跳如雷。
ra^"Vr <BK?@Xy “我昨天傍晚整理夜房时,盥洗台上的消费品包装完好,一样不少,但现在房间垃圾桶里有撕碎的外包装,不信请客人自己来看看!”服务员在电话里语气确凿。
g hW ZN!<!"~ 场面十分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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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b kk}_AZ0eK 办公室主任是个机灵人,从自己上衣口袋里掏出三十元钱递给了前台,说:“撞鬼了,撞鬼了!”
A1B%<$|pz E|_}?>{R 回来的路上,廖主任对天发誓,说没有做坏事。车上的人也个个踊跃表态,说一定不会外传,才算了事。
BxB B]( zEw~t&:e 后来事情还是传了出去。大家暗地里都猜测有两种可能,一是廖主任确实干了坏事;二是平日里他飞扬跋扈,众人做事,一人得利,所以才被故意陷害。至于是谁陷害,众说不一,有人说是方闻山,说他那会儿正犯着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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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D 那次事后,廖主任对部下客气了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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