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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8rk_92Q 等待狮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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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fy)Ir 来源:文艺报 | 修新羽 2017年03月08日0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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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x k_]\(myq 修新羽:女,青岛人,现就读于清华大学哲学系。
作品散见于《萌芽》《科幻世界》《解放军文艺》等。曾获第13届新概念作文大赛一等奖,2013年度《解放军文艺》优秀作品奖。出版有短篇小说集《死于荣耀之夜》。
5B%w]n GGCqtA^@7d 1 我还记得那群羚羊奔跑而过的轰鸣,尘土在阳光下升腾,树叶微微颤动。我记得你把望远镜递过来,镜筒晒得微微发烫,紧贴在我掌心。你突然笑了起来,把零散在地的工具收拾到背包里。
F(deu^s%{ %fHH{60 那年深夏,我们来到非洲东部的某个草原上,等待狮群。每天夜晚,都拎着手电漫不经心地
检查着防御设施。偶尔会有其他人从这里路过,飞行器们在那颗蓝色月亮旁边拖曳出几道光痕。
1|W2s\ ('=Z}~ 你喜欢狮子,对吧。我见过你搜集的那些画册,雄狮有着蓬松的金色鬓毛,而母狮的神态也都很傲慢。这就是你为什么要在我们新婚之后把度假地点选在这里。
X$/E>I j*XjY[ 你说我是你的缪斯。其实并非如此,狮子们才是。从容不迫的姿态,撕咬猎物时漫不经心的残忍,那利爪和尖齿,所有力量与速度,所有金灿灿的颜色。它们才是你想得到的一切,我早就明白了,但我没有反驳你。我知道像你一样的画家,才华横溢,精彩绝伦,总会有一些属于你自己的虚伪与固执。
>f>V5L%1 /x$}D=(CZ 我崇拜你,鼓励你做自己想做的一切。
g{e/X~ 21U&Ww 我没想到这会把你推入深渊。
LyIKP$t -:MmSeG7gO 老朋友借给你一台生物钟调节仪。你用了5个小时来调试设置,来布置那些干扰器。凭着它,你能始终精神抖擞地创作,整整几周都不需要睡眠。
SGt5~Txj O47PkP8 我看见你跪在一个蚂蚁窝附近,汗毛里穿梭着无数个黑色的讨厌鬼,本应带来可怕的奇痒,然而你无知无觉。沉积在土壤中的高温逐渐渗了出来,这是一种黏腻燥人的热度,而最后一阵微风也消逝在昏暗日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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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j=gRQ2v 你在画草原,用最古老的那种油画颜料和画布。
UL&} s_ > 84e`aGE 我在树屋上用望远镜看着你,觉得自己仿佛生活在几百年前。在最近一次工业革命后,我们不用再担心空气、食物、水,或
生命的短暂。我们无忧无虑地活着,惟一需要做的就是与无聊搏斗,并在追求艺术的道路上取得节节胜利。你专心致志地创作着,仿佛没有任何人能让你扔下手里的画笔。
4bnt=5] *t^eNUA 你扔下了手中的画笔,转过身望向我。你额头上滑下的汗滴被眉毛挡住,眼睛里满是困惑。你指向远处。你听见了,或者看见了什么东西,我们的警报没有响,所以那不是狮子。
RF:04d \UOm]z 我拿起望远镜,第一次看到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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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JpM]N 2 这片草原已经被我们预订了,但那群牛仔还是摇摇晃晃地溜进来。毡帽,马靴,惹眼的手帕,匕首与短枪,骑着自己心爱的小马。从那夸张的帽檐下看到他们年轻的面孔。
+vf:z?I8 YUCC*t 你掏出了口袋里的枪,并没有用枪口指向谁,只是那么困惑地站着。
JRq3>P >z QNHSi 牛仔们离这里越来越近。他们摘下帽子冲你挥了挥,似乎还有人在吹口哨……离得这么远,我什么都听不清。
C ck#Y Y.7} 为首的年轻人把眉毛戏剧性地挑高,吹了声尖锐的口哨,然后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你。他似乎说了些什么,而你静静地站在那里,留给我一个无动于衷的背影。
MZ WmlJ w^ 3|(F 那些牛仔们大笑着,向更远的地方走去。
?b56AE p+$+MeBz 你开始收拾东西,动作里有着难得一见的粗鲁。而我留在原地,意识到自己的双手已经紧握成拳,掌心潮湿。那只脆弱的、羽毛笔状的东西就捏在我的掌心里,最新款的颜色采集器。
&Y+e=1a+ QCWf.@n 不知道为什么,我举起采集器对准了那群牛仔的背影。逆光而行时,他们背影的边缘都泛着模糊的光晕。
7SaiS_{: WVOoHH 我采集到了一种昏暗的金红,让人联想到日食时分被吞噬的太阳。
P7Xg{L&@. "v5ElYG 回来之后你告诉我,这是群“无所事事的流浪者”。就是说,他们还保留着上个世纪的古板思维,不明白也不尊重分享。那种没有被感化的少数派。
e^zHw^js opXDm\ 他们似乎在草原中央的某个位置安顿了下来……然后,制造出各种恐怖噪音。说实在的,真不是什么好邻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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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1 最近一次是爆炸声。
%yfE7UPS] Y3k[~A7X 当时我正待在皮划艇里,把仪器一毫米一毫米地沉入湖心,小心翼翼地记录下湖水透明度的颜色。我听见可怕的巨响,回头时只看见爆炸后的碎片像礼花般燃烧着,向各个方向崩散,一簇小小的蘑菇云升向了天空。
e gI&epN 19p8B& 这让你非常生气……你去抗议过几次,对吧,好像是5次。而不管如何,那群人都像偏执狂般一次又一次挑战着我们的忍耐极限。
uxb:^d?D! :5jexz."M 他们似乎在组装某个巨型仪器。很正常,这个世界上四处都有巨型仪器。
B X*69 zd.'*Dj 谜团在于似乎每天都会有人离去。曾经的五六十个帐篷已经变成稀稀疏疏的十三四个,而每天骑马在周围巡视的人也只剩下20来位了。原本有至少上百人的,我可以肯定。
L/yaVU{aEb :> SLQ[1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这些。
Tpb"uBiXoo E~qQai=] 3 在很早以前,我们有过一段关于色彩与艺术的谈话。是在我们才认识不久的时候,巴黎,一个无事可做的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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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 +pz}4M` “他们能从这颜色中看到什么?”你捏住我的采色器,慢慢调节着,对准那个不知矗立了几个世纪的铁塔。轰鸣过后,夕阳的深红色沿着笔杆荡漾而起。你的嗓音有点沙哑,像是早晨刚睡醒那样的沙哑,听上去让人放松而不是难受。
>OK#n)U` z3W3=@ 那时候我把自己视为艺术家,迷恋于搜集稀奇古怪的颜色。而你喜欢在世界各地旅行,去搜集各种不同的“情绪”。我们都擅长于把自己喜欢的东西采集并收藏起来,擅长于提供归宿。
ET. dI.R8 <[ZI.+_Wt 我记得我当时对你摇了摇头,实际上我不知道自己是在否定什么:“看到同一种颜色,比如说红色,不同的人也会看到不同的东西,鲜血,火焰,夕阳,或者涂满口红的嘴唇。”
=G4u#t) *1$ 你笑着把仪器放到一边:“真可惜,你的色彩没有与之相对的情绪……在我看来这就不算艺术。”
P_&p=${ nM8[ “惟有单纯的客观的色彩才能给主观感受提供空间。”我有些紧张,随后才意识到你并无恶意。作为回应,我也表达了对情绪搜集的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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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v 你笑得越发坦率,然后解开几颗扣子,展示出挂在胸口的十字形挂坠。那是记录情感的装置,不是真正的情感,而是脉搏、血压、激素含量、神经电流等一系列生理指标……它能记录的不过是这些而已。足够接近了。你给我讲过那些历险的故事,曾经有一次你去了外太空,在那儿待了整整两年。我还记得你那畏惧而怀念的神色,我还记得你告诉我,这是因为“一位作家想知道,孤独会不会导致人失去理智”,所以你替他去冒了险,你的答案是,“不会,但太空食物的口感实在是可怕极了”。你还独自在马里亚纳海沟里的简陋潜艇里待过几周,从那些扫动的光柱来观察黑暗海底,那些奇形怪状的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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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u7*% 凭借迅速
发展的医疗技术,我们有了成百上千年的平均寿命,可是生活也越来越无聊。所以你喜欢
安全地冒险。就像你喜欢度数极高的酒,喜欢沙漠或极地。就像你喜欢我。然而你不喜欢那些不按套路出牌的危险分子。他们坚持封闭自己的头脑和心灵,拒绝分享任何情绪或记忆,从不携带任何记录装置,只凭自己脆弱简单的肉眼来面对世界。他们很粗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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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 他们不明白艺术,也不明白我们。
q_sEw~~@! %m`zWg- 4 后来我们发现了一只狮子。那天晚上,它出现在我们木屋周围,皮毛是暗淡的土黄色,背上的骨骼嶙峋地突起。这只凶猛的猫科动物显然已经瘦成了大猫。我想不明白它到底在吃什么——它一直是在吃草。听见声响后我戴上夜视眼镜,看到它正试图用尖锐牙齿啃食那些植物纤维。
GJ,aRI 'OD)v 你明白我的困惑,低头收拾着那个设备箱。里面是我看不懂的仪器,好像和那个生物钟调节仪属于同一系列。你摆弄着那些精致的金属按钮。
h)cY])tGtK xzr<k Sp “我去检查那个干扰器。”你向我保证,“很快就回来,可能有点儿小问题。”你也确实很快就回来了。
[pL*@9Sa& O%&cE*eX 你没有直接给我答案,没有告诉我一切问题都解决了。我打开门后,你并不急着进来,只是望着月光下的草原。蓝色月光下一切都变成浅蓝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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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 :RiF3h( “真是些聪明的动物。”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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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D 而我知道发生了什么。动物们开始对抗本能。
e>AXXUEf |@wyC0k! 你断断续续地做出解释,边说话边咀嚼自己嘴里叼着的半截草茎。我知道那是什么味道,发酸,带着土腥味,你称之为“生机勃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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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X~ju 不是小问题,亲爱的。不是功率过强,而是设置本身出了错误。
id?E)Jy OhFW*v 我们重新计算了数据,然后一致认为应该出去检查一下那些干扰器,顺便,不得不,去询问一下处于地面干扰场的牛仔们有没有感到什么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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