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作家网>>新作品>>小说 {cyo0-9nv
乌托邦 ~SR(K{nf#.
分享到: K0DXOVT\
来源:上海文学微信公众号 | 薛濛远 2017年10月13日10:45 E%2!C/+B
>]XaUQ-
在一些不同的世界里,有着不同的规则…… 71<PEawL
cH* /zNp
一 人口限制法 N4` 9TN7
&(uF&-PwO4
在这个平行世界里,因为星球资源告急需要抑制人口增长,法律规定夫妇每杀一个人就有资格生一个孩子。 o )nT
wp]7Lx?F
在这世界类似圣诞/新年/春节的日子,家人团聚,就会出现这样的情形:女儿和她的丈夫来到娘家吃晚饭,桌上只有餐具彼此碰撞的声音和咀嚼的声音,女婿终于忍不住清了下嗓子,说:“这菜,真好吃啊。” D_19sN@0m
N} x/&e
“吵死人了。”女儿说。 kG;eOp16R
^2;(2s
女婿吓了一跳。女儿接着补充说,“没有大人管的吗?”女婿才意识到她是在说隔壁婴儿的哭声。 pW3)Y5/D
@a.6?.<L
“我昨天去抱过隔壁那个胖娃娃了,好可爱哦……”母亲往女婿的碗里夹了一片肥肥的红烧肉。 3e!Yu.q:
&DbGyV8d"|
女儿笑一声:“他不吃肥肉的。这么大人了,自己能夹菜的。” F<ocY0=9p
fCt\2);a
女婿一口咽下肉块:“没有没有,我今天发现红烧肉也不是那么难吃嘛。” djy:
leb^,1/D6
女儿瞥母亲一眼,低头吃饭:“你就是喜欢强加于人。” MNf @HG
fBWJ%W
对话再度熄灭。隔壁婴儿哭声加强,女儿皱起眉头。 5Du>-.r
K7[AiU_I
女婿:“这儿……这儿环境很安静嘛。” X@h^T>["
+%le/Pg@
女婿的本意是想说,隔壁的声音都能听到,说明环境安静。不料话音刚落,窗外一整条路的汽车都鸣起笛。女婿默默低头吃饭。 X~)V )'R
\A3>c|
母亲:“对,多吃点儿,才有力气杀人、生小孩。” x(3
I?#kE
x,w`OMQ}c
女儿:“我们说过多少遍了,不杀人。” 32bkouq
]g8i>,G
“把我气死,不算杀人?一命换一命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而且杀人说到底,就是拿走别人生命的时间对吧?”母亲放下碗筷,“公司聘用一个人,不就是花钱拿走这人的时间吗?你让人家帮你开车去机场,不就是拿走人家两小时的生命吗?拖着不想打牌的人打牌,不也一样吗?这种事情,大家平时不是都在做的吗?” gM;)
Q&.IlVB[
“你当时反正也就是没用套子,结果事后急急忙忙去杀了个人吧,”女儿给自己添了碗汤,“要我说的话,我宁可没被生下来。” iQm.]A
@^:7UI_
母亲本来正要拿起筷子,听到女儿的话,筷子没能拿起来,滑回桌上。隔壁的婴儿变得超大声。 Z*)y.i `
_sf#J|kQ
母亲:“吵死人了,让不让人吃饭了。” ~g
K-5}%!
7k`*u) Q
满桌的菜,变成大半桌空盘。女儿女婿准备离开,却四下找不到母亲,父亲说她大概又去买东西,让他们先走。 mOz&6T<|
p'%: M
女儿女婿下楼来到停车场,坐进车里。车子下,躺着悄悄躲着的母亲。 ~*PK080N}
K5)yM @cq
引擎声响起,汽车发动了。 lEyG9Xvi
WK_y1(v>
二 变性规则 GEe 0@q#YA
m_E[bDON
在这个平行世界里,为促进两性公平,法律规定所有人必须在三十岁前接受一次变性手术,并且至少二十年内不得再度变性。所以会出现这样的情形——
,3J`ftCV
R!_8jD:$
傍晚时分,年轻人们聚集起来,将手中点燃的蜡烛在路边逐渐排开。烛光照亮的小径尽头是花束的小丘。小丘的顶端,是一位女星的遗像。 0x>/ 6 <<
V$-~%7@>;9
电视中,正在播放主持人的随街采访。 G1?0Q_RN
I4o=6ts
主持人:“备受民众喜爱的著名甜美女星遭到强奸自杀,犯人终于落网。那么,人们对此事的反应如何呢?” ,>QMyI
hv
*b6I%MZn
路人一:“我也是粉丝,挺痛心的。犯人要狠狠处理。” }o!#_N0T
Xew1LPI
路人二:“两性公平法律施行四十年左右了吧,两性平等确实大大促进了,发生这样的案件算是提醒我们,公正还是需要继续努力才能获得的吧。” StdS$XW
O7'<I|aD
路人三是个穿着印着女星名字T恤的男孩,因为哭得太凶无法接受采访。 p29yaM
MR?*GI's
流行是种变幻莫测的东西,有时候是流行赭红,有时候浅绿,有时候流行自拍相机,有时候是航拍机。而这些天大家的流行,便是抨击强奸犯,缅怀女星——就算从没看过女星演的电影的人也一样。 [B"dH-r7
C`yvBt40r
和外面喧嚣的议论声无关,审讯室里,就连灯光也是吝啬的。 _\4`
D 8@nkSP
“那个女人不是因为自己受害痛苦而死的,她是畏罪自杀。”嫌犯笑笑,“我不是罪犯,我只是个复仇者。十年前我和她都还没有强制变性时,他曾经强奸过我。” EZ%w=
*793H\
三 礼貌社区建设规则 T]Tdx.B
fd5ZaE#f
在这个平行世界里,为了提高公众素质,推行不礼貌者当街处死的新法。所以会出现这样的情形—— OD?y
l}Q"Nb)
马路上,两个相对行走的人在对方面前停下,抬手示意对方先走。一位三十岁上下的男人看见他们,露出满意的笑脸。 O:5Rp_?^
uXG`6|?
“大家好,我是一名公共礼仪老师。”男人在充满秩序与和平的街道上边走边对着镜头录制电视节目,“大家或许还记得,直到三年前,人类还是粗鲁没教养的。而今天我们看见的这些变化,不是我自夸,就是托福我们这些公共礼仪老师。 tL={ y*
jSwtf
“公共礼仪老师是做什么的呢?顾名思义,就是把粗鲁的行为加以矫正。看见行人不让的司机,就从驾驶座拖出来用车子撞死;赶路时把路人推开的人,带到悬崖边推下去;让小孩在地铁里撒尿的家长,丟进粪池里淹死;顾客不买东西就白眼的营业员,眼睛挖掉;插队的人,由所有排在这人前面的人踏死;大声骂人的人,往嘴里灌铁钉…… 5q(]1|Sei
Z#OhYm+y
“干我们这行很辛苦,还有被复仇谋杀的危险。可是我们本着营造更适合人类生活的社区的理想,即使战友纷纷牺牲,也坚持做了下去。三年下来,我国成为了一个友善亲和的地方。” /i-xX*
`?zg3GD_
“好了,可以了,”摄制组的人对男人微笑,“收工。非常感谢您今天的出镜!” o[bE
96"yNqBf
一回到家,男人解开领带,扔在了地上。 V9fGVDl;
+{")E)
“妈的,这工作做不下去了,”男人推开在做菜的妻子,直接把半成品的菜拿起来吃,“不文明的人越来越少,我都没有机会杀人过瘾了。” <fC@KY>#
S'
(cqO}=F
妻子离开厨房去了趟储物室,取回一个瓶子。绕到他的背后,用锅子砸他后脑勺,男人摔倒在地。 @)W(q5)}9"
.pS&0gBo\
“你以为自己是公共礼仪老师,就没有便衣监视你们了吗?”妻子把瓶子里的铁钉灌进男人嘴里,“接下来,我们去悬崖边。” (B_7\}v|_
jb|mip@`
<
四 亲人免罪法 %1-K);SJ
e-CNQnO~
十七岁的少年摇摇头。“爸爸,你根本不懂如何讨女人高兴。” X$7Oo^1;
,67"C2Y
少年的爸爸沉着脸。少年心想,就是因为你这么不会说话啊。 A9\]3 LY
7SgweZ}"
“爸,以后你每次约会怎么约,都听我的。” b 0LGH.
z4
DU5:+"
u3
第一次约会。 KP[NuXA`
GI2eJK
女人负责打开话匣子:“我的一个朋友,比我大十来岁吧,她最近和初中的初恋结婚了。” "3{#d9Gs
>63)z I
爸爸皱起眉头:“怎么到现在才结婚?” <*s"e)XeqF
^[{`q9A#d
女人捂住嘴巴笑,继而被刚吃下去的牛排块呛出了眼泪。爸爸先是站起身想帮忙,但是迫于餐厅的安静氛围又坐下,小声地重复,你没事吧。女人总算缓过来,安抚他说没事。
G"o!}
{fGd:2dh
“不是,她本来和别的人结婚又离婚,女儿都二十八岁了,最近和初恋联系上了,再婚了。” \H Wcd|
EJf #f
“好像电影里的啊。”爸爸难得产生了一个感想,忙将它讲了出来。对他来说,有话讲实在太不容易了。 :]P~.PD5,
YSR mt/
女人点头。“真奇妙。年轻的时候,觉得和结婚的人白头偕老是理所当然。结婚之后和我想像的完全不一样。就因为我当上了外科主任,他被调去当药剂师,这婚姻就维持不下去了。誓言什么的,到底是随便说说的。” !_CX2|
kzZDtI)
“我不觉得……”爸爸突然想起儿子教育他,任何时候都不要反驳女方,赶紧咬咬牙,将句子咬断了。“我不觉得誓言是……人不能看他说什么,要看他做什么。” q"gqO%Wb|
qP~WEcH`[
外科主任点头的方式,像是在给爸爸的回答打一百分。“婚姻挺像个笑话的,是不是?” ~7dM!g{W
G'ij?^?
爸爸挣扎一番,点头。他的眼前闪现二十年前,他立下誓言的画面。 R)0N0gH
NFk}3w:
“那你为什么还约我呢?”外科主任亮起了她的“手术刀”,“你是想和我再婚吧?” )E'Fke
$&cz$jyY
爸爸被土豆泥呛住,但他不敢咳嗽,忍着,憋红了脸。手机振动,是偷偷坐在他们桌子隔壁的儿子发来的救援短信。爸爸清清嗓子,照着屏幕上的字念道—— YBb)/ZghY
#O2wyG)oU
“我也觉得婚姻有它可笑的地方,本来,我不打算再婚的。你是个意外。” vU=9ydAj?
"$XYIuT
第二次约会。 :83,[;GO2
FJP< bREQ
“你不冷吗?”爸爸问。 ^4c,U9J=
0U$:>bQ
“不啊。” 8F#osN
63W{U/*aao
“真的不冷吗?” bGbqfO`
_fcS>/<a
“都说不冷了。” "j{i,&Y$_
nz4<pvC,*
“……” xK(IS:HJ*
>[ eW">:>K
“……” ')B =|T)
>T<6fpXuk2
“不用勉强,你其实冷的吧。” \|CPR6I
YEzU{J
“真不冷啊!你干嘛啊!” 6cJ<9i
&
`
^DjEdUN
“我……我想给你穿我的外套。” rwiw
Rh
%BUEX
第三次约会的时候,爸爸发呆的时候比往常更久了些。他在想医院的走廊,在想手术区的玻璃门,虽然是玻璃,伸长脖子也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他在想站在担架专用的电梯里与手术无关的门诊乘客。 _ Yfmxn8V
QE|`&~sme
女人问他在想什么,他顺口说出天堂两个字。女人问他将来会去天堂不?他答应该是相反的地方。没料到女人咯咯笑了。 S_J,[#&
|xn#\epy@
“我怕是也得下地狱的。那到时候我去找你玩哦。” G6ayMw]OF
9B
/s
爸爸愣住了。他的手机收到短信,儿子提示他接下来应该说—— {P-xCmZ~Wt
GL1'Zo
那样的话,我觉得地狱这地方也不错。 JPEIT
tR kF
第四次约会,女人坐在高级饭店里环顾四周,问他今天怎么这么大方。爸爸支支吾吾。 (a[.vw^g
&5?G-mn
女人笑着单手遮住眼睛。“不是吧!” }g~g50ci
Kx~$Bor_!
“你猜到了啊?你既然知道了,就别这样啊,我会更紧张的!” ZWO)tVw9G
; e@gO
女人又笑了一会,好不容易镇定下来,打开菜单假装看。 Q]@c&* _|
<3 A0={En
爸爸猛揉头发,一口喝干手里的酒杯,干咳一声,掏出戒指盒子单膝跪下。 4'' ,6KJ@
yL6^\x
二十年前,他也求过一次婚,那时还没有下跪这样的流行。她将自己托付给他,给他带来一个聪明的儿子。后来她得了病,遭遇一系列误诊,换了很多医院,花完了钱,借了钱,最后动了手术。 nX|Q~x]
H@GE)I>^@
手术失败,他失去了她。 o\Uu?.-<
Hou*lCA
这个世界的规则是,亲人之间发生的事情,都属于家事,法律不予追究。导致她死亡的责任人员有很多,但是只有主刀医生是女人,爸爸可以通过和她结婚变成她的亲人,这样的话,杀了她也不犯法。 t8QRi!\=
@5xu>g Kn
主刀医生住进了爸爸和儿子的家。家里有煤气灶台、熨斗和厨房里的刀具组。工具箱里有刀片组、螺丝刀组、钳子、锤子、锯子。电风扇的保护罩可以意外脱落。电热水器可以意外漏电。又或者—— (Yv{{mIy
B
MM--y@
主刀医生擦窗时不小心将婚戒掉到了空调外机上,她站在椅子上俯身去够,半个身子探在窗外。爸爸望着她的背影,思考着他们住在二十七楼的事实。这是一个机会。 T-'~? [v
;f:gX`"\
他想着这件事,脚往她的方向挪。他抬起双手,将双手放到她的背上。 ^i+[m
}Z\wH*s`
“老公?”主刀医生轻快地念着这个陌生的词语。 K UKACUL
En(7(qP6}
他的手向前滑动到她的腰间,再滑到她的肚子前交叉起来,将她抱起来。 [E7MsX
d+;gw*_Ei
“你这样太危险了。我来捡吧。” O gmSQ
K/txD20
O|
五 安乐死规则 LXj5R99S
(9 sIA*,}
在这个平行世界里,安乐死即将合法化。于是,出现了这样的情形—— jNA1O68N
|~WYEh
“我太聪明了,威廉姆斯一直走这条路回家,好躲避记者。这都被我找到了。” {^#2=`:)O
?c]n^GvG
议会院附近的暗窄巷子里,一位女记者在吃着冰激凌。 Q$~n/
Ytao"R/
“米歇尔,米歇尔。”摄像师轻声喊她名字。 aBhV3Fd[B
!SO8O
“干嘛?”米歇尔继续舔她的双球圆筒。 MoD?2J
v!9i"@<!
“在直播啦,已经在直播啦。” D8%AV;-Y
@Y}uZ'jt'
米歇尔松手,冰激凌掉在地上,并在坠落过程中蹭了她的衣领。她用手去抹,受灾面积更大了。 7{e=="#*
qj!eLA-aD
“妈的,哦不是,我是说,”米歇尔的表情在狰狞与职业笑容间切换,“呃,啊……就是那个原本据说已经会被通过的安乐死法案,没有被通过。呃——让我们来采访一下威廉姆斯议员。” MPIlSMe
X8i(~
B
记者往走进巷子的议员的方向走,第一脚踩着了地上的冰激凌,滑了一下。经过一番斗争,她总算跋山涉水到了议员身边。 5+- I5HX|~
]N^*tO
“议员威廉姆斯,你阻止通过法案的运动生效了。” YuQ~AE'i
7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