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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 你下命令吧
ZX68离线
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堂 风霜雨雪傲骨寒霜 细心品味感悟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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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下命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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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作家网>>新作品>>小说 o:c:hSV  
你下命令吧 >9+h2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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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解放军文艺微信公众号 | 李治邦  2017年11月08日08:49 2DX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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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在军区大院里长大的,小学、中学,上的都是部队子弟学校。高考,我想报考清华大学,作为军人的父亲命令我,必须报考大连海军舰艇学院。我坚决反对,因为我不愿意穿军装,上清华大学,是我的夙愿。父亲说,你懂得什么叫作命令吗?我不管你同意不同意!我梗着脖子,说,我不是军人,你没有权力命令我!我万万没有想到父亲竟然扇了我两个耳光子,恶狠狠地说,你他妈的就是我的战士,我就命令你!我记得那天是我生日,母亲为我做了一桌子的好菜。母亲木然地看着我。母亲是军区大院幼儿园的主任,跟父亲结婚后,都是在他的命令下生活着。 18WJ*q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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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好奉父命上了大连海军舰艇学院,当时分数很高,同学诧异地问我,这么高的分数能上清华北大了。结果,我穿上军装,一穿就是二十年。我几次想转业回到地方,父亲不同意,说,你得等命令,什么时候上面命令你可以走了,你才能走。几次联系好的接收单位就这么耽误了,妻子很生气,说,凭什么你父亲这么命令你,你必须转业。你不穿军装了,你父亲就不能再命令你了。后来父亲退休了,妻子很高兴,那天和我一起吃西餐,看电影,然后疯到了半夜。妻子惬意地说,以后你转业了,你父亲也退休了,咱家就没命令这个词了。 w!r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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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一过,我就听到消息,说有一批人转业,里边有我的名字。我突然有些怅然,元宵节那天满街的灯笼火把,妻子拉着我到街上去逛,我都心不在焉的。总说要脱掉军装,真正脱掉军装还是蛮失落的,毕竟穿了二十多年。我盘算好了,转业走的那天我悄悄离开,多要好的首长和战友都不告诉。我设想是趁着晨曦离开基地,给站岗的门卫敬最后一个礼,然后走出营门。在车上摘掉领章帽徽,那个上校的军衔就是我的终结了。这个场面我设计了很多次,甚至在梦里都预演过。我始终没有跟妻子说,因为说了,妻子不定会怎么嘲讽我,我实在不愿意看她那张不耐烦的脸。其实,我很想当将军,少将就可以。因为父亲当到了大校。父亲曾经泪流满面地对我说,哪怕让我当将军就一天,死了也不遗憾!父亲说这句话的时候,母亲和妻子都在身边。母亲红了眼圈,我看见妻子偷偷地在乐,感觉她认为父亲是那么可笑。我问过父亲,论资历,论能力,您完全可以当将军了,怎么就让您在最后一公里离队了呢?父亲阴沉着脸,吭哧半天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母亲也木呆呆的。我和妻子离开父母家后,天下起了雨。母亲追过来给我们送来一把雨伞,悄悄地说,你父亲就是一条犟驴,人家不待见他。在雨中,我支着雨伞,雨大起来,顺着伞边流在我肩上湿漉漉的。因为我把大部分雨伞都撑给了妻子,妻子喃喃,你比你父亲强,因为你懂得生活。 9#:B_?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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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接到上面转业的命令,于是春节过后我就准备休假。二十多年的休假都是走形式。每当在我最愉快的时候就会接到电话,就是那么几个字,命令你返回基地。有次,我和妻子破例在中午做爱。妻子说,哪次做爱都是在晚上,其实中午的阳光那么灿烂,做爱会更刺激。我和妻子正在兴奋中,电话铃声骤起。我的手机上只要显示是基地号码就不能不接,这是不成文的命令。接了电话知道要返回,妻子哇哇大哭,说,我跟你小子有什么意思!你算算,我跟你一年之间能生活几天,就算能生活在一起能有几个小时享受生活!我等着她闹,因为每次坚持到她闹完就慢慢过去了。可那次她嚷了足有两个小时,就这么滔滔不绝地嚷,甚至有很多难入耳的脏话。 L(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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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妻子不断地催促我回来休假,因为这次是为了搬家。妻子在那边买了一处靠近海边的房子,而且价格不算贵。主要是房主要去美国的休斯敦和儿子团圆,急急忙忙地要走就不怎么关心价格。妻子买到以后很高兴,兴奋得几天都没有睡好觉。她告诉我,打开窗户就能看见海,你不是喜欢海嘛。于是,她就忙着装修。按说,房主留在房间的东西不少,人家都给妻子留下来,说不要钱了。妻子不喜欢,说,都是老式的,我喜欢现代的,于是噼里啪啦都扔了,重新买了一套。她发过来照片,我觉得就跟进了宾馆,一点儿家的感觉都没有。可妻子跟我分居了十几年,我还能说什么呢。想当初妻子和我都在舰艇学院,后来一起分配到基地。只待了两年,她嫌基地的生活太单调,就转业到了海边这座城市,就是我父母居住的地方。妻子很快就成了这座城市的海洋气象专家,经常在电视上指手画脚,预报什么台风暴雨呀什么的。父亲给我几次打电话,恼火地说,你告诉你老婆,别总在电视上吓唬人。上次说有大暴雨,你母亲买了很多东西,怕出门不方便。结果就嘀嗒几滴雨,这不就是骗人嘛!我什么也不好说,父亲摔电话之前对我说,我命令你,让你老婆以后说话注意点,别动不动就忽悠我们!儿子不喜欢我,喜欢他母亲,说,跟我太累,他母亲能让他玩游戏机,而且他很着迷动漫,有时候画几笔,蛮是那意思。有一次,我因为什么跟儿子吵起来,我下意识地说了一句,我命令你。儿子一怔,妻子在旁边喊着,你命令谁呀,一边待着去! m:)s UC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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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动车从基地到家,三个多小时就到了,我回到家,却开不了门。我开始砸门,有邻居开门问我,你不知道你们家搬了!我才转过脑子,忙给妻子打电话,妻子在那边喊道,你神经病呀,我在这都给你做好饭了,你跑那干什么呀。儿子在那边也说,我爸爸就是一个没脑子的人。妻子给我发了一个地址,我拎着箱子打车到了新家。站在小区门口,我就嗅到了一股海水味道,那是二十年的味道。我拎着箱子没有进小区,因为我听到了海浪声。那哗哗的声音像是吗啡的诱惑,让我不能自持。我顺着海浪走,看到了一片大海,还有海面上那灯光闪烁的渔船。没多久,妻子就在手机那头喊着,我在窗户看见你了,谁又把你小子拐走了!一家三口吃饭,吃的是家蒸黄花鱼,这是我最喜欢吃的,还有一盘子皮皮虾。妻子熬了一锅疙瘩汤,里边都是炸得酥酥的小银鱼,飘着余香。儿子吃不了几口就跑了,说,有活干。我没有拦住,因为我总渴望这种三口人一起其乐融融的感觉。我嚷着,你有什么活干?儿子说,你不懂,我已经不是你那地球的人了。我站起来,说,要是你爷爷在,他一定会说我命令你了。儿子说,爷爷现在不说这句话了。我再问,儿子不说,妻子说,你爸退休后很少说话了,每天都在家里待着,怕要老年痴呆了。 aflBDo1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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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我站在窗户前看着远处一片灯火的海面,能听到偶尔的汽笛声。妻子把床灯迅速关上,月光泻在她脸上,显得冰清玉洁。我背过身,感觉到她在脱衣服。昏暗中,妻子跑去上厕所,在朦胧中滑过一道白影,寂静中我听到她里面的哗哗声。我很久没有和女人这么独处了,二十年的军旅生活就是这么煎熬着男人,当然也包括煎熬的女人。我在基地是安分守己的,基地也有女人,也有让我心动的女人,但我不能越过这个雷池。妻子蹦蹦跳跳经过床边,蹲下来说,你这人挺有毅力啊。我没答腔,她继续蹲着看我, 一股女人的清香塞满我的鼻孔。我觉得有些陌生,因为这种清香以前是没有的,妻子的香水味道我很熟悉。妻子滚到我身边,搂着我说,知道你在基地不容易,男人扛不住寂寞很正常。我说,放屁,我一直在寂寞里。我们交织着,就像是海水和舰艇,也像是太阳和月亮,还有礁石和海滩。好像风起来了,能听到哗哗的海浪声在加剧。我在昏暗中见妻子流泪了,她哽咽了。 h#}'9oA  
') K'Ea  
我问,怎么了? 2rWPqG4e  
A(D3wctdr  
妻子说,我终于熬到了你转业这一天。我都给你跑好了,你去检察院。那边的人我也疏通完了,只是不能平职。 PlRcrT"#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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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我知道,这我已经很满意了。 #:xv]qb`k  
Jy P$'v~  
妻子眨动着眼睛,在夜色里像是一排排路灯,她说,你会离开你的大海,离开你的舰艇,离开你的基地。但是你有我,有儿子,你会有新的生活。 >c=-u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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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电话铃声突然响起,单位紧急通知我,第二天立即返回基地,四天后到俄罗斯进修,时间为半年。望着满房子因为刚搬过来的凌乱和妻子迷茫的目光,我点上一支烟,说道,很有可能弄错了,我是马上转业的人了。妻子不高兴地说,我就怕你的电话,都是我不愿意听到的消息,但愿这回是你弄错了。我又一次把电话打到基地,询问是怎么回事?基地首长笑着说,是好事儿,组织让你出国去进修,这就意味你不能转业了。我的心被电击了一下,问,不是已经安排我转业了吗,而且我已经找到接收单位了。基地首长说,我也是前半个小时得到的消息,你走不成了。而且按照进修的标尺,你应该是大校了!我放下电话,那颗被电击的心还在麻酥酥地缓不过劲儿,我怔怔地问自己,我是大校了吗?我自己陡地大笑,妻子推了我,你别神经了吧?我嚷着,我是大校了!妻子生气地看着我,说,你怎么那么热衷这些呀,我等了你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等到转业,咱们一家好好生活。你知道我有多苦吗,我带着儿子,面临着一大堆的烦恼。说着妻子就抽泣,我看她抽泣,啥话也说不出了。等了一会儿,我问,你在这不是气象专家了吗,不是总出镜,到外边总有人围着你。妻子从床上跳下来,疯了一般,说,我天天就这么被人围着看着,这不是我要的。我就是要跟你在街上走,在海滩上走,在一切能看到我的地方和你一起走。我会对人家说,这是我先生,我是他妻子。我对妻子的这番话有些懵,因为平常妻子很少和我谈这个。说完,妻子趴在床上,我看见她的后背像是一只白色蝴蝶,一只飞累了的蝴蝶蜷缩在一片叶子上。我喃喃着,我也没有想到,为什么会派我到俄罗斯学习,而且还要提拔我为大校。妻子说,你打电话给基地首长,说你不去了,你要过正常的家庭生活。我为难地说,我说不出口,这就是命令。妻子又坐起来,说,又是命令,我讨厌命令,你从小就在命令里生活着。我不是,我不需要命令,我需要自由的生活! P{2j31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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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我去看望父母,妻子坚决不跟我去,说,你去接受你父亲的命令吧。父母家也在海边上,但那里看不到一片海,只能瞧见海的一角。一年多没有见父亲,他苍老了许多,头发花白,像顶着一簇芦花。母亲问我吃什么,我说吃鲅鱼饺子。母亲拎着菜篮子出去了,临走小声告诉我,你父亲退休回来就不愿意说话,很多事都忘了。父亲还穿着军装,只是没有了军衔。我曾经说过他,退休了就可以穿便装了也舒服也方便。父亲摇头说,我一辈子都穿着它,我死了你也别给我脱下来。一束阳光从窗外泻进来,暖洋洋的。我听到了哗哗的海浪声,显然这里要比我家距离海边近。我对父亲说,你每天到海边上走走,透透气。父亲看着我,我觉得他额前的皱纹嵌得很深,像是一道道沟子。父亲说,到海边能看到舰艇吗?我说,看不到啊,您看了大半辈子还没有看够。父亲摇头说,看不到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那束阳光照在父亲脸上,显得很有光泽。父亲让我凑近他,问,你是不是要转业啊?我说,今早接到命令,让我去俄罗斯学习,而且可能是大校了。父亲笑了笑,那就好啊,跟我一个军衔了。我跟着笑了笑,父亲又问,能当将军吗?我说,不知道,我超不过您了。父亲摆摆手,你会超过我,因为你比我有知识。过了一会儿,母亲回来,还是老规矩,父亲做馅儿,我擀皮,母亲包饺子。父亲对母亲说,儿子不转业了,去俄罗斯学习。母亲看着我,说,你就让我和你父亲撂在旱地了吗?我们老了,不就是盼你在身边。父亲说,我命令他去了。母亲说,你命令算个屁呀。父亲呵呵笑着,也不发脾气,这在以前很少有的。母亲对父亲说,你给我说说,你儿子小时候的事。父亲就跟我唠叨着,你小时候经常到大院小食店去吃酸磨糕,人家拿着小锯条给你锯一块儿。你母亲不让你吃那么多,每次回家都能被你母亲发现,因为你嘴角都是没吃干净的黄色沫子。那个小食店还有啤酒,都装在一个大罐子里边。很多人到了那要一杯啤酒,然后买一兜子花生仁或者半包酱牛肉。你高中的时候跟同学一边喝一边吃,还要一边聊。吃完了喝完了聊完了抹嘴走人,哪次都是你小子请客,害得你母亲给你去结账。父亲滔滔不绝地说着,我看见母亲的眼圈是红的。母亲对我说,你得让他说,记得的都是以前的事,现在的事,啥也不记得了。 |lMc6C  
7qL B9r  
晚上,儿子和同学们去码头玩儿去了,因为那里开来了一艘旅游船。屋子里只剩下我和妻子,她突然问我,你是选择部队?还是选择我?我说,这没有可比性。妻子道,你必须说。我只好敷衍着,我选择你。妻子说,那好,俄罗斯不去了,你转业,咱们真真正正过一把夫妻日子,过到老,过到死。我说,行。妻子看着我,我打电话给基地首长,说,我不去了,我要转业。基地首长不冷不热的,你不要跟我说,你跟北京去说。再过半年,我也就退休了,我管不了你。但我告诉你,这是命令,作为军人,你知道怎么理解命令这两个字。妻子继续逼迫我打给北京,可我打电话的手在痉挛。妻子说,你拉倒吧,就你那表演,太拙劣了。我紧紧抱住妻子,喉咙哽咽着说,我是真的。妻子说,你走吧,我想你回来以后发现,咱们已经不是夫妻了。我愕然,问,什么意思?妻子道,咱们离婚吧,你放过我。你从俄罗斯回来还要继续执行上面的命令,你就会在基地或者别的地方升职,我还要这么苦苦等你吗?你值得我这么等你吗?我再次紧紧抱住她,质问,你有人了吗?妻子蔑视道,你觉得说这话有意思吗? M-/2{F[  
S#b)RpY  
转天早上,起了大雾。 sf Zb$T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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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带着儿子没有跟我打招呼,起来就走了。其实,我已经习惯一个人在宿舍生活的日子,可这次妻子不辞而别,我觉得空落落的。中午,儿子给我打手机,嗫嚅地问,你什么时候走?我说,下午两点多的动车。儿子说,我一直想告诉你,可我不敢。我急切地问,有什么话快说。儿子支吾了好一会儿才说,我妈真的已经有人了。我怔了半天才问,什么人?儿子说,她喜欢的人。我傻了,问,那是谁?儿子说,我觉得比你强,真的,我知道我这么说你不高兴,可我也得这么说。我吼道,比我强什么!儿子说,他知道疼爱我妈,也知道疼爱我。我恼怒地问,这是你妈让你这么告诉我的?儿子慌乱了,说,我妈不知道,本来你这次要是转业回来,我妈就能跟你在一起了。可你又要走,我听我妈妈叨叨,不选择你要选择他了。我脑子一片空白,儿子说,我知道你难受,我也不喜欢没有你的生活,毕竟你是我的父亲。可你不爱我妈,人家爱。我说,你小子懂什么爱!我挂断电话,耳朵嗡嗡乱响,眼前也灰暗暗的。 X@\ 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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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刚搬过来,屋子里还没有完全收拾利落。我把里里外外擦干净,看见我那些书还凌乱地放在纸箱子里,就一一摆放进书柜里。我看见一本德国作家雷马克写的《西线无战事》,扉页上是妻子给我写的几个字:这本书是我送给你的,你是职业军人,我为有你而骄傲。我突然眼睛模糊了,我不太相信儿子的话,因为我了解妻子。这次我从基地回来,可能是在基地劳累的缘故,有些发烧,妻子给我端来放着热水的木盆,说,你好好泡泡脚吧,脚泡热了,烧也就自然退了。那一晚,我把脚都泡酥了,红润润的像是木薯。妻子蹲在那,用手一点点地给我按摩着,手指在我的脚指头缝里揉搓着,我觉得那么惬意。想想,一个女人肯为喜爱的男人洗脚,那心里就有这男人。我和她的转折是那个电话,她祈盼的那种家庭生活没有了,她的情绪爆发我是理解的。我想不通,妻子怎么能跟别的男人呢。妻子打来电话问我,中午饭你自己弄吧,最近气象比较乱,可能要有台风,我不能送你。我问,你身边是有男人吗?妻子没好气地说,有,是你的儿子。我问,是你喜欢上别人了吗?妻子说,我上了你的贼船,怎么也下不来了。撂下电话前,妻子说,是不是儿子瞎说什么了,我的身体只属于你。 589P$2e1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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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是儿子说瞎话,还是妻子故意隐瞒什么。 qkA8q@Y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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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去北京报到,在名单上,我见到几个熟悉的同届战友。其中有吴光滔,浙江绍兴人,在舰艇学院是我最要好的同窗好友,比我大两岁。那时候,他是班上公认的帅哥,乒乓球打得特别好,军校一别距今已经快二十年了,只听说他到指挥学院当教授了,不知这家伙现在是什么样子?正想着,有女人的笑声冲击耳膜。我回头一看,见张靓彩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军装摇过来。两颗杏仁眼,圆溜溜的,似天鹅绒般地柔和,闪烁着异彩。嘴唇略显翘,透着俏皮和娴静。一头瀑布般的长发,后面束着一缕嫩绿的丝绸,显得风韵独佳。掐指算来,张靓彩应该三十八九岁了,可岁月竟然在她身上没有痕迹。她手拎着一个乐器盒子,我知道里边一定躺着那柄经典的龙头二胡。二胡颜色极黑,活似一根木炭。甭掂,一定很沉很沉。那龙头栩栩如生,龙嘴微张,含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白玉珠子。我和她同届但不同班,她拉二胡在学院很有名气。我握着她的手,问,你是不是也去俄罗斯呀?张靓彩把乐器盒子轻轻放下,说,你不是转业了吗?我说,你们离不开我。张靓彩拍了拍我的肩膀,仿佛她是我的首长,你呀,是离不开我们。她把我字咬得很重,我听着很不舒服。她太爱装腔作势,早在舰艇学院的时候就这么本色。我缓着神色,我害怕她那把龙头二胡。因为在学院的舞台上,就是因为她的那把二胡,拉得台下男人神魂颠倒,我就是最痴迷的一个。 2. f8u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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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班上有不少同学早有了意中人,一帮子损友有心想撮合我们,被一向矜持的张靓彩拒绝,说实在无聊。后来又遭到我痛斥,说我们是军人,在学院正是学习的时候,干什么要扯这个淡。其实是我的不自信,因为张靓彩平常见我连眼皮都不抬一下。损友们把我们这两句话当成对联广泛散发,上联:实在无聊,下联:真是扯淡,横批:老道和尼姑。有次父亲到学院看我,居然是张靓彩带着父亲来的。当时,张靓彩和父亲谈得有说有笑,中午还在学院门口的小饭馆一起吃了饭。吃完饭,张靓彩推说有事走了,父亲一本正经地跟我说,这个女孩子不能娶。我愣住了,父亲说,太漂亮了。我不解地问,太漂亮了不好吗?父亲喝了两口酒,脸色红扑扑的,对我说,你驾驭不了,这就跟驾船一样。漂亮女人就是航母,你说你驾驭得了吗?我真不知道父亲是什么逻辑。父亲看完我就走了,我知道父亲是想知道儿子怎么样,他找到我之前跟我的教官说了,你对我儿子怎么狠都行,就是要让他成为一名真正的军人,教官告诉父亲,你儿子桀骜不驯,不听话。父亲说,你就命令他,你是他的上级。这番话都是教官后来跟我喝酒喝高了告诉我的,我不生父亲的气,他从来没有把我当成他的儿子,而是当成他的下级。快毕业时,我和张靓彩有过初吻,那次是她在宿舍里独自拉二胡,我果断闯进去做的,我告诉她我要娶她。张靓彩说,我喜欢你父亲,他是男人。后来,张靓彩突然派去德国留学深造,听说后来嫁了人。我听到消息后飞奔到车站,在站前柱子后面发现,一大批男同学争相举着鲜花,张靓彩在姹紫嫣红中从容不迫。我慢慢地往前走,希望她能最后瞥我一眼。果然,在列车掠过我的那一片刻,我晃见在封死的车窗里那一张极为丰韵的脸,那一双熟悉的眼睛……当初通风报信的人就是我后来的妻子。 }oL l? L  
VK% j45D`  
我正想和张靓彩聊几句,就听见后面有人喊我,我扭头一看,来人吴光滔。只是他那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已经所剩无几了,变成了头顶足球场、四边钢丝网了。当然,我的鬓角也早生华发。好友相聚,异常兴奋,互相感叹岁月不饶人。正说着,我扭头寻找张靓彩,已经走了。吴光滔问我,还想着她呢?我笑了,没说什么。其实我心里一直有个死结儿,就是张靓彩为什么突然对我变卦了。晚上,依然是学院的老规矩,一人一瓶酒,一边小饮,一边畅谈各自生活。我喝多了,是被吴光滔搀回去的。半夜,我突然醒来,见吴光滔还在看书,就纳闷地问,你跟我一个屋?吴光滔说,我主动要求的,看见你的名字我就兴奋了。我起来去了趟卫生间,吴光滔凑近我说,知道你小子为什么不转业了吗?我哼了哼,吴光滔笑着,实话告诉你吧,你小子能去俄罗斯,还不是因为首长一句话,说你小子天生就是军人,是个神,转业了你就成鬼了。可我跟你不一样,我得转业。我在部队是个鬼,转业了我就是神了。你不知道,地方一所大学已经接收我了,给我专门成立研究室,分配我的新房子有一百五十平方米。 A-l[f\  
4"s/T0C  
我睡着了,在梦里,我在参加奥运会马拉松的比赛,我始终在前面领跑。老吴也在我旁边,气喘吁吁地对我说,别傻了,领跑需要体力和耐力,你就跟着别人跑吧,到最后冠军就是你的。可我始终不能跟着别人跑,总想跑在别人前面。这个别人就是张靓彩,她始终在我后面跟着。我跑着跑着鞋没有了,就光着脚。跑道上有很多玻璃碴子,扎得我两脚都是血淋淋的。我看见张靓彩最后跑到我前面,居然是赤身裸体,全身像是太阳在照耀着。我惊醒了,窗户发白,能听到操场上的跑步声。我隐隐听见隔壁的宿舍里有二胡声音,是《空山鸟语》。 ke2}@|?t  
qoSZ+ khS$  
连续两天补俄语,还有简单的俄军海军军规和条例。我脑袋疼。跟妻子打电话,每次都不在服务区。晚上我给家里打,都是儿子接的。儿子跟我说,最近这里有台风,妈妈总在单位忙。我发火了,你告诉你妈妈,什么时候不忙了给我打电话。儿子问,你是不是把我跟你说的话告诉妈妈了?我故意问,什么话?儿子说,就是我妈妈有男人的话?我说,没有啊。儿子说,你骗我,妈妈最近几天见了我就跟我翻白眼,她小心眼儿。我拖了一会儿问,你妈妈跟那个男的还有来往吗?儿子说,我不说了,我觉得自己像个汉奸。我骂了一句,我是你父亲,你是想背叛我吗?儿子说,她有时候还跟那男的吃饭,说得很热闹。我纳闷地问,你怎么知道你妈妈跟那个男的吃饭?儿子说,我跟我妈妈说话都是带视频的,我总能晃到那个男的。我觉得很可笑,问,你跟你妈妈说话为什么带视频呀?儿子叹口气,她就是想监视我,怕我在游戏厅里打游戏。那天晚上接完儿子电话,我就睡不着觉,一直在床上翻个儿。吴光滔说,我怕我得忧郁症了,你说我能不能跟上级说不去了,我得转业。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人家那所大学对我是够意思了。我对吴光滔说,这是命令,你是军人能不服从吗?吴光滔皱着眉头说,真不想听什么命令了,我想过我的生活。我噌地坐起来,对他说,这不是你的风格吧,在学院你不是要当将军吗?吴光滔苦笑着,现在不想了,这身军装我也穿够了,我就想在那所大学自己研究室做心仪的项目,挣点钱,带着老婆去趟海南三亚住上一年半载。我好奇地问,去三亚干什么?吴光滔咂咂嘴,那里是最理想的停泊港湾。我笑了,说了半天你还是有海军的情结啊! FVWHiwR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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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出国的最后一天晚上,张靓彩突然到我房间,说是要给我收拾一下东西。这次上级临时补充配发的各式设备不少,有军装、皮靴、防寒服、作训服、毛衣毛裤、衬衣衬裤,整整装了一大皮箱。收拾停当,张靓彩说,你请我吃饭,我不能白忙活。我和张靓彩走到西山临街的一家装饰讲究的饭馆。张靓彩进来坐定就嚷着要吃鱼,清蒸鳜鱼,一定要清蒸的。说完,就懒懒地靠在椅子背上眯缝着眼睛。她的眼帘很厚,像是猫的眼睛。我说,你还那么馋。张靓彩说,到俄罗斯就什么也吃不上了。我觉得她不像个军人,在学院时,她几乎不能吃一点儿素的,顿顿得有鱼肉。后来,看她花钱如流水,我禁不住问她,她的回答很让我吃惊,有几个男人给我钱花。训练的时候,张靓彩做俯卧撑就三四个,然后就趴在地上不起来。教官批评她,她眼睛一闪,教官就拿她没了办法。 gTk*v0WBm  
v,jB(B^|Z  
我们不说话,她似乎就等着吃鱼。看她的额头明显比我妻子滑润,头发也浓密,像是盛夏的树叶。脖子的地方没有皱褶,平坦得像是一片细腻的雪地。她里面的黑色乳罩吊带若隐若现,把我眼睛也吊得七上八下。清蒸鳜鱼端上来,我给她细心地挑着鱼刺。她不满地问我,你老婆也太无情了,我给她发邮件,给她打电话,她就是不回,总怀疑我要把你抢走。张靓彩把光滑滑的鱼肉在牙齿间咀嚼着,嘴里不住地叨叨着,确实味道很香,今后的日子吃不到了。张靓彩吃鱼头姿势很优雅,把鱼头放在嘴上,不住地吮着。妻子打来手机,问我,到了俄罗斯要打电话,别心疼钱。那里的治安听说不太好,上街不要一个人去,最好身边有人。我哼着,她说,张靓彩也去是吗?我说,是啊。妻子说,我打听了,张靓彩只是你们的翻译,人家去有其他目的。我问,什么目的?妻子说,反正是想认识你们,将来回来好做生意。我笑了,军人能有什么生意?妻子说,你傻呀,现在是军人,回来一转业,到地方都是有头有脸的领导。我说,你还有别的吗?怎么给你打手机总是不接呀?妻子懒散地说,这里有台风懂吗,我天天就吊着这根弦儿,出了错就是我的!别听儿子瞎说,我没有人。我说,我相信你说的吗?妻子说,不信就离婚。我也干脆,回答她,离就离!我放下手机,看到张靓彩已经把鱼吃得都是鱼刺儿了。 Ao, <G.>R  
'DD~xCXE  
转天早晨,阳光出奇的灿烂。 i> dLp  
3/Dis) v8  
【节选《解放军文艺》2017年第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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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向无敌
敬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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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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