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教般的虔诚和初恋般的热情让一个写作者的文字不能不带有高于生活的诗性光辉,西安音乐学院教授仵埂认为脚踏实地是陕西作家写作的重要特色,但“魂动九天”的创作精神更值得后来人重视与学习,“路遥善于给人物形象赋予诗意和理想性的光辉,他笔下的主人公们在脚踏实地与魂动九天的两极之中,构成着对我们人生的某种参照。” .x_F4 #K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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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界风向正在改变 8>'vz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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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读者的持续关注不同,学界对于路遥的态度有些不温不火,专业研究领域的“路遥冷”现象普遍存在。但近年来,有论者指出,用文学评论准确反映文学创作,需要关注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作家作品,更多的研究者开始关注路遥的文学创作状况及其创作在社会学层面的意义。以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主办的权威学术刊物《文学评论》为例,据统计,从上世纪90年代至2012年,在《文学评论》上,以路遥为关键词的学术文章只有三篇,而近几年里,《文学评论》发表的路遥研究论文已有六篇,关注度明显提高。 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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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社会科学》杂志副总编、学者王兆胜认为,路遥在学界长期受到冷落,其文学地位没有被凸显,和研究者的错位不无关系。“路遥是一个大巧若拙的作家,注重修炼文学的‘内功’,学界在研究路遥时,应注重解读路遥内心的世界和文学结构的密码。路遥的作品除了励志,更重要的是令人心跳的、颤动的、‘点到穴位’的描写。” ^\w!D{Y7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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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兆胜谈到,文学研究中存在一种误区,有些学人认为离开理论和概念没法说话,不管某种理论是否适合解释某个作家的作品,而路遥就是没有时髦理论能够解释的,只能用现实主义进行评价。“但在某个时期现实主义又被先锋派看不起,于是路遥的现实主义被大家低估了。” 王兆胜呼吁,在路遥七十年诞辰之际,应该开启路遥研究的新航向,摆脱概念和理论的束缚,从作品开始,用显微镜看出它的独特的魅力,突破以往研究的限制。 ^"+Vx9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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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州交通大学教授张哲在校内开设《大学语文》课程时,曾被某理工科学生告知,他最喜欢的一本书就是《平凡的世界》,已经读了七遍,书中的人物形象深深感染着他。张哲听后很受感触。在不断地调查中,张哲发现,最受大学生欢迎的当代小说作品,正是路遥的这部长篇小说。在张哲看来,路遥的写作的确具有巨大的不可替代的意义和价值。 7w?N-Q$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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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当下,由于阅读、消费和话语主体集中于城市,文学的风尚偏向城市题材,而当代文学的乡土写作总体缺乏明确的清晰的系统,也缺少真正意义上的对于农耕文明的观照。许多以乡土之名进行的写作,实际上未能深入到农业和传统的内核,张哲认为在此意义上,路遥具有系统化的价值和书写能力,对当代文学的写作生态具有建构意义。同时,路遥的写作超越了文学本身,还具备人类学社会学和心理学的意义 ,“他的写作提供了显微镜一般的准确观察力”。此外,张哲谈到,先锋与现实的区别与其说是机理,不如说是趣味、潮流和特定时刻的艺术诉求。“我们可以从艺术历史的变迁得到这样的印证。但无论先锋还是现实,有一点是相同的:文学(艺术)都关涉自我的镜像。几乎所有的写作(艺术创造)过程都是自我与现实的折射。写作主体与日常和时代建立了某种对应,镜像成为另一种确切清晰的现实。”张哲说,伟大的作家作品往往具有复合式的艺术风格,比如马尔克斯,既是魔幻的(现代的),也是现实的。路遥的创作带有挽歌式的悲怆和诗意的情怀,在乡村景观逐渐式微的当下,尤其具有记录与再现的文本价值,对于大量涌现强调技术、符号甚至标签的现代性写作,也有良好的启示作用。“路遥夸父逐日一样的文学姿态,也带有极其丰富的书写精神隐喻。路遥的创作是以肉身的毁灭作为代价的,但就文学精神论,其书写恰好印证了文学的庄严肃穆,神圣高蹈。” |t_SN,)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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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研究仅是刚刚开始 ),I g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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摆脱固有的陈旧印象,需要新的材料来说话。学者程光炜近期在发掘、分析路遥文学史料方面做出了重要贡献,先后有《文学年谱框架中的<路遥创作年表>》《关于路遥1971年春的招工问题》《路遥和林虹关系的一则新材料》等文章面世。然而在程光炜看来,尽管路遥研究中已经有厚夫《路遥传》、航宇《路遥的时间》等史料详实的作品,但在路遥为什么要创作《平凡的世界》、路遥在陈家山煤矿深入生活的事迹、第一部小说完成后隐瞒病情的经过、创作《平凡的世界》前后路遥与林达感情问题等几个重要方面,均缺乏可信的材料,不利于研究的进一步展开。“没有这些周边,《平凡的世界》的研究,将会变得非常孤立,处在被历史悬空的状态。” JxlZ,F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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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参与创办的《山花》 tw&biLM5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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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材料固然是学术研究必不可少的部分,但新视角往往更会让人耳目一新。陕西白鹿书院常务副院长、评论家郉小利认为,路遥的文化心理结构就是六个字:走出去、在路上。一个人某种心理定势,往往源于童年或少年的某个体验特别深刻的经历,对于路遥来说,九岁那年从榆林清涧走到延安延川,是他生命中至关重要的一个节点。“九岁,对生命已经有了真切的感受,也有了深刻的记忆。这种记忆,已经永远地积淀为路遥的一个心理定势,那就是,尽管他无限依恋,但他还是不得不离开那个贫苦不堪却又是温馨的清涧老家,衣衫褴褛,徒步走向一个未知的却可能活口的远方。”在九岁的这次行走之前,还没有路遥其人,后来叫路遥的人这时叫王卫国。“为什么后来会叫路遥?路漫漫其遥远兮的感受,就是他从这一次走出清涧中萌生的。最后,他干脆把自己的名字从王卫国改成了路遥。”在郉小利看来,作为作家的路遥早在九岁那一年的出走和远行时便已经诞生,“从清涧老家到延川新家,路遥走了两天,但他当时的心理体验时间应该就是一辈子。路遥后来的生命历程,不过就是无数次地重复九岁这一次的生活体验和记忆。他后来所写的作品,《人生》和《平凡的世界》,这两部代表作,也就是对他这一次生命体验的回忆和以复调的形式进行的改写。《人生》把路遥一生要表达的都表达了,它是路遥关于生命、关于情感、关于世界的全部体验和思考的浓缩,《平凡的世界》不过是展开罢了。” LuWY}s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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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的时间》,航宇著(左);《路遥传》,厚夫著(右),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 dyt.(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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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的创作与改革开放的伟大时代背景密不可分,他是改革开放的先锋,也是改革开放的参与者、见证者和书写者,他敏锐地抓住改革开放前后中国社会转折的关键节点,对1975-1985年的中国农村社会进行了深入的观察分析和记录,为读者留下了改革开放波澜壮阔的历史画卷,把自己短暂的一生熔铸在国家命运及时代大潮之中。这种殉道式的写作与忘我的创作精神,体现了一个时代的陕西作家的精神风貌与责任担当。但也正如许多评论家有所“共识”的那样:“路遥的进步和超前在于一定的个人和自由意识,然而历史地看,他在思想的深层,还是缺乏更深层的个人和自由的意识,而受制于某种‘规范’的意志。从这个意义上说,路遥仍然是一个渴望现代但仍然处在前现代的人。这是路遥的局限,也是他的思想的悲剧。他勇敢地挑战着他那个时代,但并没有完全超越他的时代。”纵使再伟大的文学巨匠,也一定同时存在着光辉耀人的精彩和引以为憾的不足。进一步准确地分析路遥的文学成就与路遥所引发的文学现象,进一步厘清文学意义上的路遥与社会学意义上的路遥之间幽微深邃区隔,都将对二十世纪中国文学史乃至思想史意义重大。如此,我们或许应该欣慰又诚恳地自认:路遥研究仅是刚刚开始。(陈泽宇) `A$zLqz)V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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