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平
一
许强从车间出来，头有点晕乎乎的，已经在装配线旁坐了8个小时的身子显得木僵，他低着头，走着。
深冬的街上，看不到一个人，拐进小巷子，许强似乎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呼喊，寻声望去，又没看到人，但感觉就在不远处，便不由加快了步伐，向前奔去。
走着走着，来到一处田野，看到妈妈董春花背着背蒌在地里摘玉米棒，就喊了声妈。
“啊，小强回来了，快跟妈走，妈回去给你做饭。”
“妈，你身体不好，我在广州打工，都没好好陪您，家里全靠您一个人支撑，太辛苦了，让我来背吧。”许强抢过背蒌。
“不用，快跟妈回家去。”
“妈，您腰痛的老毛病这几年好些没有？”许强搀扶着董春花。
“唉，自从前年你父亲去逝后，我的身板就大不如从前了、、、、、、”
母子说话的档口，爬上了山坡，周围倏然暗了下来，许强发现前面是断崖，想喊董春花停下，可她好像很焦急回家，自顾自的向前走，许强一把没拽住，董春花掉了下去、、、、、
许强一激灵，听到有人说话，睁开了眼，转了转脖子，感觉周围的人都好奇的看着他，抹了抹眼角的泪，不好意思的冲大家笑了笑。
列车外一闪而过的村庄山峦，让他归心似箭。
二
黔东南的山水灵秀旖旎，许强与小伙伴们下河捕鱼，上山摘果，童年记忆很是温馨。但慢慢长大后，隐约听邻居们说，在一个风高月黑之夜，自己是被董春花从村头的荒地抱回来的，当时他奄奄一息，面黄肌瘦，董春花东家借，西家讨，养活了他。
他读高中时，听不得村里人说他是野狗叼来的，打了人，索性心一横，撕碎了书本，推开哭哭啼啼的董春花，去了广州。
几年来，夜深了人静了，他脑子里就会闪现出村里人窃窃私语、指指点点的动作，让心恨到极致。
许强渐渐地染上了酒，喝多了，上班就无精打采，封主管一看到他这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骂他，你给老子天天扯拐，早晚要背时，渣渣。他也气，火冒起有三丈高，一拳打过去，封主管的门牙掉了两颗。
厂里是呆不下去了，他听说夏门有个鼓浪屿，带着仅有的一千元，在鼓浪屿玩了两天，情绪稳定了许多。但包里空空，想去晋江找份工作，也该他有一磨难，好端端的在路上走，被抢道的摩托车撞断了腿，司机头也没回，溜之大吉。
躺在医院的床上，他第一次主动给董春花挂了电话，也没叫妈，只告诉了医院地址。
第二天傍晚，董春花推开医院外一科住院部的门，扑到床边，就哭了起来。许强看着董春花已经花白的发丝，枯瘦粗糙的双手，也落了泪。伤情控制了，董春花接他回到了那个熟悉的村庄。
在家躺了两个月，他心里不在是空荡荡的了，觉得踏实。养好身体重回广东时，他买了两张飞机票。
三
许强下了车，推着行李出了站台，天色已很暗了，不由觉得肚子饿，来到一家小餐馆，要了一碗当地特有的羊肉米粉。
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把米粉端过来，可能是太烫了没端稳，撒了一点汤在许强衣服上，姑娘慌得不行，脸蛋通红通红的，眼泪快流出来了，话也说得嗑嗑巴巴的，怕客人不饶她，也怕老板骂她，赶忙找纸巾去擦。
许强摆摆手说，不碍事不碍事，低着头吃粉。
吃了会，许强看到店里没有了其他吃客，问正在抹餐桌的姑娘怎么没有读书，那里人，这么晚了还在干活。
姑娘戚戚的回答，父母身体不好，在乡下种田种地，渡日艰辛，弟弟在镇上的学校读书，自己明年也要高考了，想利用假期挣点学费钱，就来餐馆打工。
临走时，许强把电话号码留给了姑娘，告诉她，随时可以联系。
四
“爸爸，今天上课时小君老师给我们讲了她的一个故事，说以前她在一个小山村读书，为挣学费，一个人假期去城市打工，遇上了一个好心的叔叔，资助她读完大学，让她成为一个教师，她很感恩，也让我们做一个懂得感恩的人。”许强没言语，只是用劲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挤出第六小学门前接孩子的人群，他对司机小王说：“先去邮局，凉城那个孩子的学费得寄出去了，要让孩子安心学习，不能耽误。”
“许总，时间来得及不？你5点与客户的会谈快到了。”
“没关系，要赶在邮局下班前把学费汇出去，走吧！”
大街上熙熙攘攘，车水马龙，阳光打在城市的每个角落，像舞台的灯光，照着扮演不同角色的演员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