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哈------”一气的呐喊,像一口老钟敲响,连绵悠长,饱含祝福,飘向远方。
他,一个陌生的人。每天固定的时间、固定的地方,站在河北邯郸峰峰南环路的十字口,面朝东方。每每清晨,骑着单车上班的我总会看到他。遇到红灯时,我会稍稍停下,朝右望向站在西边的他,他满头白发,双脚与肩同宽,左右扭身。在他身边,一只土黄色的田园犬慢慢蹲下,低头用后脚挠着耳朵,后又仰视于他。他继续扭动上身,那犬儿也跟着抖擞了几下。
此时,他停止扭身,张开臂膀,头向上仰,突然双臂一挥,双掌合十“啪”一声脆响,响彻四方。那犬儿也跟着起立,望向东方。只见他又再次张开臂膀,深深地吸入一口气,他腹部收缩,胸腔鼓起。忽然,他一声爆呵,由口而发“啊哈------”呐喊而至,直达苍穹。似将这繁华的一切覆盖,即便眼前这车水马龙,川流不息,似乎都已静下,唯有那“洪钟”般呐喊的起伏宛如碧波荡漾,悠长久远。那犬儿随之蹲下,头却依然上仰,似在享受这钟声的洗礼,品味这音波的回旋。我也不由细细聆听,直到身后车笛不休,面前绿灯跳动,连忙骑上单车,驶离这十字路口。那声声“呐喊”,如影随形,送我直达远方。
记得有一次,我早些到达了此处。停下观他从后方徒步而来,他领着自己的犬儿慢慢向我走来,到我面前微笑道:“小伙子,看你天天由此经过,定是在梧桐庄矿或新三矿上班的吧?”此时我才看清他,一脸褶皱貌似已有古稀之岁,但他步伐稳健,白须随风而颤。一身乌黑的中山装与世格格不入,仿佛人间天上的来者,如仙不凡。他身后那犬儿趴在我的车下,嗅来嗅去,“旺旺!”两声,将我从老者的气场拉回,我连忙点头。他却谦和一笑,再言道:“小伙子,来试试?”我蜿蜒拒绝,表示不行。他却“哈哈哈哈”大笑向前几步,站在原位,一声“呐喊”由口崩出,铿锵有力,着实让人肃然起敬,震慑心魂。没想到,他人到暮年,还有如此底气,着实让我佩服不已。悠扬的呐喊,波浪点点,让人浮想连连,那声音好像是对远方的召唤,是对阳光的向往,是将这凡俗的一切忧愁冲散,沐浴其中使人神清气爽。直至谢过而去,那“呐喊”依旧徘徊耳际,久久不去。
时光如水,转眼即逝。声声“呐喊”伴随着我日复一日,直到有一天,它突然销声匿迹。后来,听附近广场上的大妈们讲到,那“呐喊”的老者早些年前身患癌症,不过他心态好多撑了几年罢了,最终还是熬不过病痛的折磨,怕已是不省人事了。听到这些,我心情顿感失落、难过。失落那“呐喊”不见,难过那老者不现,可我更是敬畏,他终年病魔缠身,依旧坚强地“呐喊”,可叹境地如此还这般乐观,不由得一行热泪,顺脸陨落。
朦胧的双眸,望向远方。一只土黄色的田园犬蹲在久违的地方,它依旧那样头颅上仰,朝着东方。似在等待,等待那“呐喊”再现。可它也失落,垂耳看向身旁,只是那老者早已不见。我轻揉双眼,骑车向前。可它却摇摇尾巴,跑向了远方。它步伐低沉,追逐东方。东方阳光初现,使人温暖,如同那“洪钟”般的“呐喊”在那里回旋,召唤着犬儿渐渐消失在坦荡的地平线。(王晓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