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难扎根，农村回不去，中国新生代农民工的困境和出路

2020年2月11日，青年学者许辉在CHINA’S YOUTH上刊发论文Delivering on Migrant Futures in China，关注上亿新生代农民工的最新生存境况和人生出路。思想潮独家编译，以飨读者。 W9nmTz\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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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为报告精要： <\l@`x96"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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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配线上的“血汗工作” 4d~Sn81x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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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国劳动密集型企业一般采用半自动生产，它允许没有任何技术的工人参与生产过程。在装配线上，半自动化生产最大限度地减少了人工执行任务的时间。 !cS A|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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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个我曾在富士康工厂工作过的例子。在那里，一个工人的工作就是把数据电缆装在盒子里，这项工作5秒内就能完成，工人每天重复5000次，持续一天共2.5万秒，约7小时。 faH113n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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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人每两小时轮班休息10分钟。在工厂的12条生产线中，每条生产线都有一个工人在装数据线，他们只专注于眼前的内容，重复着单一、机械运动——捡起，放下，捡起，放下，一秒接一秒，日复一日。 JtA t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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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项工作不允许任何无关的想法，也不能原谅停顿或错误，因为任何一个环节的出错将会影响到后续的环节。 P(B:t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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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工厂生产过程符合要求，但装配线上的工人却被物化了，他们没有足够的技能，在高度专业化的工厂受不到任何的重视。 /sHW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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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样的工厂， 每个工位之间相隔一两米，不允许说话或切换位置。未经管理者许可，任何人不得休息，使用厕所或结束工作。 hS(}<B{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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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生产旺季，富士康的工人通常一个月内加班时间超过100小时。 <Sw>5M!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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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工人工作太慢或实际工作量不符合每日配额，他们会受到训斥。不服从者甚至会被调离或开除。 ?}<4L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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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富士康来说，这样的装配线工人普遍供应充足，相对容易更换。但近年来，由于劳动力短缺导致生产减产，富士康甚至动用了“实习生”。 Y [8~M8Q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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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学生中，许多人年纪还小，为了完成学分他们不得不进厂实习。 L{XNOf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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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台经济中的“工作博弈” jpg$5j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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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国的劳动力市场上，新一代的农民工选择摆脱工厂，试图寻求更加自由，弹性的工作方式。据研究，农民工的工作从原来的流水线作业转向外卖行业，但外卖行业真的能提供自由、弹性的工作时间吗？ %p?+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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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卖骑手和互联网平台之间有三种雇佣模式：“独家配送模式”、“外包模式”和“众包模式”。 aB@D-Y"H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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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独家配送模式，平台与骑手形成劳动雇佣关系，这意味着骑手全职工作，有固定的基本工资。 ,LD[R1TU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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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包模式中，平台直接招募骑手作为“派遣服务”提供者，即使骑手穿着送货制服，两者之间也没有劳动关系。 qHM,#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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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众包模式下，与平台没有雇佣关系的骑手只需通过平台的应用程序界面注册。他们可以通过应用程序抢订单，然后根据每份订单大小来获取相应的收益。 .&|Ivz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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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外卖配送平台垄断了终端消费者和商家之间的订购过程，骑手在配送费方面必须被动地接受平台的操作规则，如签署送货单等。 8Jn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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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骑手的雇佣关系如何，平台对骑手的管理和控制都是基于平台的数据。骑手的平台数据包括送货地址、在线时间、订单交付、交货进度、客户评估等，平台使用这些信息进行数据分析，智能分配订单，并监控骑手的路线和进度。交付完成后，骑手必须向平台提交订单完成请求。 /E(319u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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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过程中，骑手的自主权被剥夺了，他们失去了时间的控制权。 *RPd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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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必须按照平台数据工作。平台精确地安排，不断缩短交付时间，要求骑手加快速度，从而提高效率。但这样的安排忽略了其他变量，如恶劣天气或交通拥堵。 "t[9EbF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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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处不在的外卖小哥在街道上飞速窜过人们的视野，他们有时甚至开着倒车，闯红灯，即使说他们是潜在的马路杀手也不奇怪了。 '{e9Vh<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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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来，由于送外卖造成的的交通意外不断增加。 U/9i'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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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8月，当台风利奇马横扫上海时，外卖平台饿了么禁止员工休假。 osBwX.G'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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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报道，一名骑手在被雨水淹没的道路上运送食物时触电身亡。 '>8IO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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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骑手之间没有明显的竞争，但在平台各种潜在的激励制度下，公司通过制造一些小小的奖励诱导骑手付出更多的劳动。 p,(gv])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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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据系统中订单量不断增加，工作时间也无形中被延长。根据一些研究，送货员的平均日工作时间为11.4小时，已经达到了在制造业中的“汗水劳动”时间。 7yUtG^'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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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奖励制度，平台还设计了一套关键绩效指标(kpi)来规范骑手。 !06 !`L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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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那些在个人着装、礼仪、行驶速度等方面存在问题的人，都会受到处罚，而处罚通常是罚款，情节严重的，还可能会被开除。 //x^[fkN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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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度评估直接影响骑手的收入。在这些制度下，骑手处于弱势和被动的地位，他们唯一的选择就是接受平台的条款，评估和惩罚。 8ztV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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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骑手来说，“自由”的提议一开始似乎很诱人，但平台的管理越来越精明，工作时间和自由时间之间的界限变越来越模糊。在流水线的管理系统中，骑手不断地被监督和安排，他们没有真正的自由。 w)nFH)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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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薪”工作者的生活 sf7~h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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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NHK广播公司于2018年发布了一部名为“中国劳动力市场底层的生活”的纪录片，在中国及海外引起了广泛的关注。 %oee x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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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薪工作”是指在劳动合同外从事的各种短期工作，其工资按每日或每小时计算，一般在工作完成后工资会立即支付给工人。 :kQ%M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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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日薪工人在中国已经有很多年了，这样的市场在全国各地都能找到。日薪工人中最著名的便是是所谓的“三和大神”，他们经常聚集在一起，在南方城市深圳的三和和海新的两个市场寻找日薪工作。 fRt`]o: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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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估计，每天有100000名工人聚集在这些市场，其中大多数是20岁以下的男子。 e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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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的工作一般在凌晨4点左右开始。成千上万的工人聚集在一起等待工作，他们几个小时内就会被工作人员带走，坐公共汽车或者货车到各种工地。 '5f6 M^}|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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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日常工作通常包括在建筑工地或仓库当搬运工——搬运砖头、清理污水污泥或者搬运和分拣包裹。工资是每小时12-14元，一天的工作可以赚到一百来块。 0%W0vTv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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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像三和这样的市场周围的生活环境不合标准，拥挤的房间和糟糕的食物，但农民工往往被相对低廉的生活成本所吸引。 lT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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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三和住一晚15元，一碗面条只要5元，瓶装水很便宜，网吧每小时收费1.5元，一晚8元，一整天26元。 aioN)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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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多数做白班的人通过中介在三和这样的地方找工作，由于中介的工资取决于工人数量，他们往往夸大工资水平或在招聘工人时低估工作难度。 5McOS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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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工人们发现事情不像承诺的那样时，他们会试图离开工作岗位，但在由于他们的身份证寄存在中介那里，他们不得不完成工作。 [YTO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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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这些年轻移民在找不到体面工作的时候不回家呢？ `Lr I^9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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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因很简单，中国的农村地区发展不被重视，就业机会也不断减少。 'CfM'f3u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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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这些移民不再拥有农业技能和专门知识，对于移民青年来说，这是他们要共同面对的困境，他们既无法留在城市也无法回到家乡。 LJh^-F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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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薪工人等待海新信人才市场的开放 。许辉/拍摄 dBeZx1D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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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9月至2017年1月31日，东莞成功申请了2698个”机器替代”专项资金项目，这些项目是国家为支持指定产业目标而提供的项目。东莞在制造业生产机械化方面投入了大约386亿元，新增设备76315台。 kw$*o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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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报道，这些项目的完成使劳动生产率平均提高了250% ，单位生产成本下降了9.43%。 *ak"}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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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东莞的劳动力却减少了近20万。无论机械化是否是由于不愿从事流水线工作的农民工外流，还是农民工被“机器替代”所迫，最终的结果反映了政府角色的严重失衡。 qJ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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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产业政策为企业提供了丰厚的补贴，但对农民工的职业再培训和发展，几乎没有给予关注，他们的权益得不到保护。随着这些农民工从制造业过渡到平台经济和日薪工作，他们的处境变得更加不稳定。 \)/dFo\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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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一代农民工路在何方 |K11Wo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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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农民工不仅面临着有利于资本的经济政策，而且还受到日益增长的自动化生产技术、互联网商业模式和人工智能监控的影响。 ?,AWXii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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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意味着，如果社会政策和保护得不到改善，不稳定将持续成为年轻移民工人的常态，他们将面临持续的失业前景。高度不稳定的劳动形势关系到中国广泛的社会稳定问题，需要得到更多的关注。 \*r]v;Nc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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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须做更多的工作，比如通过法律的手段维护好这一人群的利益；投入更多资源确保他们能够更加灵活以及合理地利用时间和劳动。 f{j.jfl\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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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是在目前经济低迷的时期，更应该协助工人发展技能，以确保他们能找到收入稳定的工作。 `ZLA=o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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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应重视农民工的心理健康，帮助他们恢复自信和尊严。除了这些问题外，还有一个长期存在的问题需要得到解决，即如何更好地帮助农民工融入他们正在为之做出巨大贡献的社会。 #$*l#j"#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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