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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 我的打工故事——小正入矿
renliyun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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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20-10-13  

我的打工故事——小正入矿

小正当工人的消息像一阵风吹进了核桃村里,10多年前单调的乡村生活像过年一样热闹了起来,这消息就像年夜饭,被村人咀嚼得有滋有味。
这个小村坐落在半山腰,村里的两个晒场把村子分隔成上排中排和下排。晒场周围的核桃树、桃子树、杏子树、梧桐树相间生长,枝叶交叉,夏天,形成了天然的纳凉摆白好去处。闲得无事,村里人就会在这晒场里家长里短,交换消息,村干部也经常来搅和,传递信息,打探消息,三言两语就把外面的大事小情滴水不漏撒播到村里的每一个角落。不时还有蹒跚学步的孩子光着脚丫子撒着尿跌撞过来,惹得摆白投入的大人们惊叫连连,发出串串笑声。
村干部的到来,把今天的话题自然而然扯到了小正的身上,当然,小正不在场,他家人也不在场。被公认为“破响把”的村干部扯开嗓门叭叭直响:“刚才我家座机接到国有大矿打来的电话,我们村的小正明天就要去国家矿面试了,用喇叭喊了半天,小正家人应该还在地里挖地埂,他那小身板也能下井当工人?开玩笑,就算找关系去也干不长,关系难找,我们村就没有哪家娃在矿上当工人的,这事没戏。”
“也是,前些年,10岁大的孩子了,给他爹到半窝路拿一下拐扒都不敢进小煤窑,我看他当不了这个工人,但总得去试一试才知道。”60多岁的黄三叔杵着拐杖颤巍巍地说。
“其实,小正也挺可怜,他两三岁的时候家境也勉强过得去,可就在他8岁那年,他爹在小煤窑受了伤,屋漏偏遇连阴雨,哎!在家养伤期间,上山割牛草,又被竹桩把一只脚掌给整穿了个底朝天,从此家里没了收入,日子过得紧巴巴,小正在9岁就学会了梨地,担起了家务活的重担,初中毕业就外出务工,听说这些年也没闯出个名堂,听说小正托人找了很多关系,好不容易整得一个入矿指标,入大矿有个正式工作才是他们家的出路。”古月妹接过了话题,道出了小正入矿的原由。
“小正很努力,读书也很迈力,听说每次考试语文、数学都是90多分。”
“哎,考得再好也没用,条件不允许,七八十年代,生活都困难,哪来闲钱抚娃读书,能把初中混出来就不错了。”
晒场上对小正入矿讨论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激烈。
不知不觉,夜色笼罩村庄,一轮明月悄悄爬上山头。
“你们慢慢摆,小正的家人应该回来了,我去他家坐坐,顺便把这好消息给送过去”。黄三叔双手杵着拐杖从石凳上吃力站起,拍拍屁股单脚跳着离开,众人笑了,黄三叔也笑着消失在夜色中。
小正家住在半上腰的最顶端,房后是树林,三间瓦房,牛圈,猪圈,茅厕一字排开,小正的母亲在舀猪食喂猪,父亲坐在堂屋外院窝的石坎上喝着闷酒。猪、牛、鸡、狗的叫声相互交织,不绝于耳,神龛上昏暗的煤油灯光在月光的衬托下,忽闪忽闪,显得更昏暗,映射出一张枯黄而沟沟豁豁的脸。
小正爹见黄三叔到来,端起酒碗喝了一口,用袖子擦了一下碗口,像往常一样把酒碗递了过去,半天才说:“哎,如果还有其他办法,谁愿意让儿子到矿上下井去挖煤,这些年小煤窑的瓦斯爆炸事故真让人害怕,他大姐夫就是在一次瓦斯爆炸事故中把命丢了,而且还是两兄弟同时走了。”
黄三叔吃力坐下,使劲喝了一口酒,接着点着了烟袋,说:“你也不用担心,听说国家大矿管理严,事故少,工资现,也有地面工种,小正学习好,字也写得好,万一运气好被安排在地面也说不准,再说,天天在家刨这几亩地,没出息。”
昏昏暗暗的煤油灯光,照得两张布满褶皱的脸一隐一现。
“小正呢,还没回来?”
“还没,在外面搞建筑,听说这两天完工就回家。”
“刚才村干部说,小正明天要去矿上面试了,由他去吧,说不定能干出点名堂。”黄三叔把烟袋在鞋底磕灭,猛地喝了一口酒,连续咳嗽了几声,“你看我这只脚,也是在小煤窑搞没的,虽然丢了一只脚,但多亏你救了我这条命,可是,我也无能为力,帮不了你。”说完无奈起身。
小正爹一直把黄三叔送到大路才折转身子,一瘸一拐朝着村干部家走去。
小正收到明天到矿面试的消息后,这一夜,他失眠了,在外飘荡这些年的无奈、辛酸、苦楚,一幕幕从大脑中迸发出来,历历在目:大年三十还在城里找工作、冰天雪地还在建筑工地搭架子、饿着肚皮搞搬运、身无分文无脸回家……这一刻,躺在建筑工地窝棚里的小正五味杂陈,眼眶湿润。
第二天天刚亮,小正就第一个赶到矿上指定的面试地点,随着三三两两参加面试青年的到来,他们或站着、或半蹲着,交流着入矿前的准备、入矿后的打算等等,面试场渐渐热闹起来。“排队、排队。”随着刺耳的哨子声响起,负责面试的工作人员西装革履,皮鞋铮亮,皮包斜斜挂在胸前,一摇三晃出现在众人面前。
“当工人就要有当工人的样子,一个个像霜打茄子似的,精神不好的不要,身体瘦小的不要,没有初中毕业证的不要,现在列队面试,面试合格后进行体力测试。”负责面试的工作人员扯着嗓子发话了。
“你叫小正”?“是的,之前我们见过”。“通过,到矿医院体检合格后,你可以回家了,等电话通知”。让小正想不到,这次面试、体检出奇顺利,这得感谢帮他说话的人。就这样高兴地又返回建筑工地,干完收尾工作等候通知当工人。
没过几天,小正接到通知后参加了岗前培训考试合格,与矿签订了劳动合同,被分配到采区,领取了水鞋、工作服、矿灯、自救器等劳保用品,成了一名井下采掘工,实现了“工人梦”。
万事具备,只欠下井。“我们一起拍手欢迎新工小正的到来,从此他就是我们这个小家庭的一员,以后大家就是弟兄,不管大事小情,要相互照顾,相互帮衬。”在采区的巷修五队八点班学习室,膀大腰圆的队长,声如洪钟,把小正介绍给班组职工。“今天的任务虽然重,但无论如何也要架起一架棚才能下班。”一阵掌声过后,队长快速安排了当天的工作,第一个下井去了。
在行人上山井口,井下飘出的一股霉味进入鼻孔,两个同事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用大拇指粗的钢筋撬开风门后,强劲的风陡然从漆黑的井筒里迎面闯来,小正来不及准备,倒吸一口凉气,顿时寒意传遍全身,随着风的猛推,一哆嗦直接跌坐在风门边,风不时灌进嘴里,喉咙一上一下的;风掀翻安全帽,头发零乱,狼狈又无奈。
突然发生的一幕,让小正懵了,思绪乱如麻,在下井与不下井之间挣扎。这时,入井前电话里母亲的期望和牵挂还回荡在耳边,独自一人在外飘流多年的悲催情景在脑海中清晰游荡。“小正,小正,快点起来,钻过风门,不要耽搁大家的时间。”同事们的呼叫声,呼呼的风流声,把小正的思绪拉了回来。
小正捡起安全帽往头上一戴,拍打了一下身上的灰尘,挺直脊梁。“男子汉大丈夫,连入井这关都过不了,以后还如何当一名合格的工人?如何对得起父母?如何在村里把脸找回来?”小正一边想着,一只手扶稳安全帽,吃力地钻过了风门。
迎着风钻过风门,顶着风砂爬过耳洞,一路跌跌撞撞,艰难前行,水鞋被划破几道口,衣服不知破了几个洞,身上好些地方也青一块紫一块。“到了,这就是我们施工地点。”不知过了好久,同事们开口说话。这时,小正喘了一口粗气,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两手在眼睛上揉了半天,不知道是伤心害怕还是砂子进了眼里,泪水滚滚外流。
“多下几次,习惯就好了,我们第一次入井也跟你一样。”队长帮忙零点班的职工把棚子送到顶板上稳固后笑着说,两位同事也无奈地苦笑。
“今天的任务还是一架棚,三个弟兄辛苦点,必须完成任务才能下班,我要上去算工资,等下班请哥几个去喝酒。”零点班的职工升井后,队长安排完工作也升井了。两个同事看着身体单薄的小正,对完成今天的任务心中没底,要到距离500米的车场扛一棵梁子和两棵腿子,还要拉底、开帮、刹顶,工作量相当大。
小正第一次下井,不懂工艺流程,其中一名同事主动带着小正去扛棚子,一名同事在施工地点负责刨腿窝、开帮、出货,为架棚做准备工作。
顺着漆黑的巷道左弯右拐,小正与同事在昏暗的矿灯下来到了车场,看着冰冷笨重的钢材梁子、腿子,想想刚才经过的巷道,弯腰用双手掂了掂重量,用了吃奶的力气才把梁子一头给抬起来。同事蹲下,一边娴熟地把梁子的一头放在肩上,一边催促小正配合扛着梁子走人。
小正第一次把硬邦邦的铁家伙放在肩上,蹲着八字脚用力挺起脊梁,生硬的疼痛不经意传遍全身,摇摇摆摆坚持走了十来米后又蹲下了身子,就这样来回折腾,一个小时后才把梁子艰难地扛到施工地点,肩也被磨破了。但小正始终坚持,嚼着饼干,与两位同事换着运送棚子、开帮出货,还是在四点班同事们的帮助下完成了当班任务。小正拖着虚弱的身体,还背着一些回收的废旧卡栏、螺丝、锚杆顺着行人上山三步一歇升井,直到夜晚十点才洗完澡。
在采区周边的一家小酒馆,队长一边猛力吸着烟筒,一边看了看时间,又让老板把菜再次回锅热了热。这时,小正随着两位同事也钻进了小酒馆,划拳声、敬酒声不时从这家小酒馆飘出,一直持续到凌晨,队长才派人把小正送回住处。
这天晚上是小正第一次喝酒,也是小正第一次体验矿区的工作和生活。小正虽然醉了,但心里明白,知道矿区的苦和累,知道矿区的生活单调乏味,为了生活,为了家庭,小正下定决心、鼓足勇气干到底,干出头,一晃眼几年过去,小正的父亲因病去世。
随着矿井的改革发展,改善井下工作环境、降低劳动强度、关心职工生活越来越受到国有企业的重视,通过不断的巷道改扩、先进设备的投入,巷道逐渐变得宽宽大大,照明也光亮,井下飘着惹人嘴馋的班中餐味带代替了呛鼻的炮烟味,行人上山的猴车取缔三步一歇的升井职工,小正见证着矿区这些年的发展变化,幸福快乐地工作着,畅想着,通过自身的努力,终于从井下调到地面,村里的很多年轻人也通过小正,来到了矿区工作。现在小正还在矿区买了房,结了婚,开上了小轿车,母亲也在身边,一家人其乐融融。
[ 此帖被张丽在2020-10-16 15:34重新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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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吉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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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表于: 2020-10-15  
时代的缩影!写得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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