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日历一页页翻过,距离1983年那次打工越来越远,但那段经历却印入我的脑海,时不时要过过电影,让我怀恋。
在矿井下负220米水平工作一年半的我,5月初的一天,接到了到正90水平的井下辅助单位打工三个月的通知,与我同去的还有九名掘进工。
井下作业的艰苦、耗时,使每个天天工作在地层深处的人,都盼着有调岗到地面单位的机会,哪怕是几个月,这次,我和同事很幸运。
终究是去帮助工作,愣头青不合适,工作漂浮的不要,能力强的不行,可能,只有我们这些工作面离得开、为人还算诚实、不会耍滑头的入选了。领导考虑,出去工作,最起码代表区队的形象和管理水平,不能给区队丢脸。
高兴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上午,我和同事就去报到了,班前动员会上,领取了在矸石山停车场的山坡路段砌墙的任务,当然我们几个打工者当中必须有我的师傅,他已经参加工作五六个年头,掘进上的活路,样样拿得起、放得下,砌墙他更不生疏,我师傅当之无愧被使用单位——运搬工区指定为班长。
去往施工地点的路上,师傅说,一般地,都是井下辅助单位的工人,到采煤掘进一线帮助工作,比如开开溜子、运送车皮、供应物料啥的,很少有倒着来的,这说明工作非常紧张,工作量也不小。
巡视现场一周,我发现,在矸石车去往矸石山的沿途,围堰有些破损,轨中道路洼坑不整,维护运输设施的水泥墩也已经残垣断壁,有的护坡矮墙已经垮掉,石头散落一地,既不美观也不安全。这时的我就想,怪不得任务紧急,从一线调出小股部队,支援后方,原来后方的保障供给,照样影响前方的战事进展,这对于一个年产百万吨煤炭的矿井,保证运输线路畅通,不至于因为矸石不能吃干榨净,进而卡脖子耽搁生产,何等重要!
由负220黑咕隆咚的井下,来到阳光明媚的正90地面,一行人很高兴,可干了两天,那股高兴劲就下去了。
首先,得推着矿车到水泥库装运成袋的水泥,然后到料石场运来石头,到沙场将细沙一锨一锨地装入矿车,还得从几十米之外拉来水管,这一切,都得在阳光的曝晒下进行,对于一段时间以来见阳光很少的我们,刺眼睛,火辣辣,有点不好受。不过,有点好处就是累了,可以在大柳树底下避避阴,凉快一会儿,想想该想的事,盘算一下班后的安排,工友之间说说笑话,这就显得珍贵了。
砌墙这活路,天越热,越是紧要关头,凝固效果越好。大约工作了半个月,同事老李在装料石时,就热得不行,一阵眩晕,躺到了。喝了点水,顿魂过来,他说,习惯了井下,干惯了下井,忽而一干地面,还享不了这福呢,不行,我还是请求回单位上班吧。
看来,任何一项工作,不去尝试,不去操作,不去体验,是不知道它的艰辛的。过去下井时,只是看着人家在地面推车顺顺溜溜,车轮飞转,矿车咣当咣当跑,这下,却尝到了干地面的苦楚。
当然,也不是谁想干井下就干得了井下的。李师傅自圆其说。
最后,李师傅和工友进行了换防。
从负220水平到正90水平,海平面提高了,地温提升了,由阴冷变暖和,干了个数月,脸晒黑了,短筒靴将脚丫子捂白了,汗水淌了不少,而工作进展非常顺利,再路过已经施工完成的路段,归整了,漂亮了,顺眼了,我们的心里有了些许安慰,终究没有辜负区队的信任。
工作一天,在下班的路上,听着兄弟单位大干快上的新闻,我心潮澎湃,何不试着写写身边的工友呢。
我来到单身公寓,铺开信纸,把这一天的劳动场景,写成通讯稿,第二天送到广播站,几经编辑老师修改,每当在现场听到对师傅和同事的表扬,大伙的干劲更足了。
打工这段时间,我师傅把在掘进单位工作精益求精和细心周到的精神带到地面,不到三个月,几千平米的石墙垒砌起来,沿途的环境得到综合整治,路边边、沟坎坎、旮旮旯旯,全部拾掇了一个遍,看着像样了,用着舒服了,运作安全了,也该交工验收了,随之,我的打工旅程也完成了。
时间不长的打工生涯,使我懂得了很多,每一场经历都是对自己的磨炼。大概从这时,时间较为充足些,促使我购买了《丑小鸭》《萌芽》《上海青年报》等刊物,大把的业余时间用在了学习上,世上从没有白走的路,一步步走上了新闻写作之路,这为后来的文学创作打了基础,好似慢慢地从负220到了正90。
我感谢生活,感恩这次短短的打工经历。
懂得珍惜,生活就有滋味。
作者 张修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