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非经过不知难

◆毛时安

因本书责任编辑的约请，热情的我贸然接下《中华诗词精粹（名家绘画点评本）》的主编及点评任务。因为新冠肺炎疫情肆虐，心心念念牵挂着，又不断有冗务缠身等，直到2020年底才星夜兼程完成全书的点评。事非经过不知难，在此我想向读者作几点说明：

为了便于广大读者阅读理解，我改单一的传统点评为串讲结合点评，并且尽量用生动一些的现代汉语来进行诠释。

研究中国文学史历来术业有专攻，或断代，或某家。而本书从《诗经》《楚辞》到毛泽东诗词，几乎贯穿了整部中国文学史。任何一个古典诗词的热烈爱好者乃至研究者，面对源远流长的诗词历史，都有一定的把握的难度。特别是《诗经》用词古奥乃至冷僻，有时一个代词，上下句指代完全相反，刚才是百姓，接着是天子。《诗经》专家也各有理解。

读诗，一方面，“独恨无人作郑笺”，期待注解，加深理解。另一方面诗无达诂。解释很容易穿凿附会，强作解人。而串讲点评，自然必须“以文解诗”，而且是现代白话文，以扫除、减少读者的阅读障碍。但文和诗，是两种几乎很难有通约性的文学体裁。诗词，用字高度凝练，是灵动的、跳跃的、留有大量空白，让想象的翅膀去飞翔。一旦转译成现代白话文，诗意，也就是诗的独特味道，就会因为过于“落实”而消失。尽管我十分小心翼翼，生怕伤了诗意，但发现那几乎是不可避免的。

说什么？所选诗词，有的是流传久远的千古名篇，如《念奴娇·赤壁怀古》，已经被历代注家言说注释到无话可说、无以复加，水泼不进、针插不入了。有的家喻户晓、妇孺皆知，如《悯农》“锄禾日当午”，要你再多嘴饶舌？不但要说，还要说出点别人没说，或没说透的话来。还有的相对冷门，几乎没有人去关注过，古往今来都对此无话可说，你又能说些什么？

怎么说？诗词有它的格律。七律四联，首联、颔联、颈联、尾联，词有上片、下片，或上阕、下阕，点评串讲很容易格式化、雷同化。我是特别追求文采和新意的写作人，希望尽可能风格化一些，与诗词语调靠近一些。虽然为此下了很大功夫，但仍然不尽如人意，很难传达诗词的那份意境、格调和情趣。孔子说，辞，达而已。把语言的表情达意作为语言的目标，可见他老人家也知道达意之难。而解诗达意更是“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有时深感自己的无能为力，包括其中典故的处理，有些尚可回避，有些则回避了就无法理解诗句。解释太少，仍然晦涩；解释太多，繁琐不堪。

人贵有自知之明。我虽才疏学浅，但已尽力，而且也因此，在2020年和2021年交接之际，有了一次重温中华诗词，向屈原、李白、杜甫、白居易、苏东坡、辛弃疾、郑板桥、毛泽东这些古往今来像纪念碑一样高耸在诗歌史上的伟大诗（词）人致敬的机会。隔着流逝的岁月，我们再次走进他们的艺术世界和心灵世界。（本文为《中华诗词精粹（名家绘画点评本）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