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十二家（第6辑）》序 )E`+B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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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是散文大国，几乎每一位小说家、诗人、剧作家，都写过散文。现代社会并不全部要求每一位文化人都会写小说、诗歌、剧本，但会写散文，似乎是一个文化人的最低认证门槛。对于一个文学爱好者来讲，一般也是从散文写作开始文学起步的。 ^&m?qKN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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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现代文学一个品类——散文，是伴随着现代文学的产生而产生的。从数量上说，散文创作群体庞大，远远大于从事小说、诗歌、剧本创作的人数。 'w6hW7"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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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散文理论比起火爆的创作来，非常冷清、滞后。单就散文是不是可以虚构这样的基本问题，散文理论界也没能搞清楚，众说纷纭，各执一端，并没有达成有效共识。 w `!LFH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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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问题上，有三种观点值得注意：一是完全虚构说。持这种观点的代表是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莫言，他在《莫言王尧对话录》中坦陈：“我认为，散文可以大胆地虚构，而且我相信90%的作家已经在这样做了，只是不愿意承认而已。哪有那么多巧事全部被你碰上？我读《读者文摘》，发现了一些名家散文‘原版’，从《读者文摘》上抄了，改头换面后变成自己的经历，一看特别感人，其实都是一种阅读得来的东西。所以我就说索性把散文的真实性的定义彻底否定掉。虚构的散文，散文无非是一种文体，并不一定是亲身经历。爱怎么写就怎么写。”莫言主张彻底否定“散文的真实性的定义”，“爱怎么写就怎么写”，这也就是完全的百分百的虚构。二是绝不可虚构说。写出风靡一时的报告文学《昆山之路》的杨守松，是持有这一观点的代表。他在1999年《雨花》第9期上发表了《散文可以虚构吗？》，文中明确指出：“散文绝不可以虚构”。他进一步阐明：“虚构属于小说但却是散文的大忌”。在这里杨守松彻底否定了散文的虚构。三是有限虚构说。持这种观点的人最多，曾卓、韩石山可以看作是其中的代表。曾卓认为：“至于散文可否虚构，我想是可以的吧，当然只能保持一定的限度，而且整个文体要不失散文的特点。”而韩石山在回答一位读者关于散文的疑问时说：“您问散文是否能够虚构，这个问题，我以前也想过。不是不可以，但得有个限度，否则就跟小说无区别了。”这两位著 名作家都认为，可以虚构，但得有限度。但至于限度在哪里，并没有给出明确答案。 \HG$V>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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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莫言所说的散文，与杨守松所说的散文不是一种散文。莫言所言的散文，它是指作为文学作品四大门类之一的散文。这一“散文”概念是相对于“小说”“诗歌”“戏剧”而言的。这一概念的出现和生成是伴随着现代文学出现而出现的。中国现代文学滥觞时期，文学界企图用美文来指称这一文体。但在其历史演变中，“美文”的用法虽不绝如缕，但却并未完全普及，“散文”这一概念比起“美文”来，更加普遍地被人们接受。作为文学范畴之一的散文，完全可以虚构，甚至可以彻底虚构，甚至可以说，虚构的质量决定散文的质量，虚构的成就决定散文的成就。至于担心散文侵入小说的边界问题，这就更是杞人忧天了。散文与小说各有边界，小说的第一任务是塑造人物形象，所有的文字书写都指向人物；而散文，可以没有人物形象的塑造，即使是有人物形象的塑造，也不是作为第一任务来完成的。小说犹如提线木偶（人物），语言、动作都必须通过所设置的“木偶”来表达，不能是提线者直接代替“木偶”来完成。而散文却像是打把势卖艺的街头硬汉，不论叫喊、动作，都必须自己出，来真的。而作为著 名报告文学作家杨守松，他所指称的散文概念，带有传统文章学中的“散文”意义，在传统文章学中，“散文”是相对于韵文、骈文来讲的，凡是不属于韵文、骈文的，都归到“散文”那里。这可说是古代的“大散文”概念。在这个古代“大散文”概念中，还有一类更狭窄的——“信史”（档案）部分——绝不允许任何虚构，把“信实”“反虚构（饰）”看得比写作者的生命还重要。这就有了“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的说法。所以说，散文（文学）是可以虚构，可以没有任何边界地虚构；散文（信史、档案）绝不可虚构。这也就清楚了：有的散文（文学）可虚构；有的散文（信史、档案）绝不可虚构；有的散文（报告文学）可有限虚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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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滢主编《散文十二家》，已经做到了第6辑，已经为几十位写作者提供了合体的“嫁衣”，这些作者并非专业作家，他们中有公务员、有老师、有基层文化干部。写散文只是“业余爱好”，好在文学的温暖是不择人的，她回馈给每一位凝视者的，都是深情的莞尔，她爱每一位爱她的写作者。从这个意义上来讲，一个作者一旦进入文学创作状态，并不存在“专业”和“业余”的区别。 z8tl0g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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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12位作者写下的这些散文，按照题材细分的话，有文学性浓郁的虚构性散文，也有非虚构性散文，有游记、有书信、有辞赋体、有社会时评，也有语录体等，可谓丰赡多姿。 0||F`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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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艳凤的《艺舟同济》，是一篇旅游“日记”，写艺舟书社组织的三家好友自驾游的情谊之旅，记录途中经历的吃烧烤、读书、夜宿、寻古、“淘”瓷等。把生活搬到纸上，洋溢着对生活的喜悦和感激。 kW(Kh0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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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绍平的9篇散文，有生活中的等待，有读书的“考古”、有书斋里的随感、有亲人通信、有兴感辞赋、有早年习作，在这些生活的碎片中，叠加弥合出一个相对完整的“我”的形象——在生活中自适自得的人文主义者。尤其是给亲人的两通信，情真意切，低语温情，读来甚是感人。 %M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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丛晓峰的散文，《济南的春天》《在老街穿行》《斗蚊记》《一座城，一段故事》《胡同里的美食》等，所叙述的地点都与济南有关，呈现出对这座城市的爱意绵绵，其他几篇有南方游记，有生活随感，有童年回忆，真正实现了“日常生活的审美化”。 jGiw96,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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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文清的散文写茶、写父亲的旧提包、写女儿、写青云山、写自己的绘画爱好，都颇具功力，更让人喜悦的是，自己给自己的散文所作的十几幅插图，这种文学与图像的互文，相得益彰，给阅读带来不少的欣喜。 ?cxr%`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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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钟铭的散文多与教学相关，有教学随想、有作品评论、有教师速写、有生活体悟、有小说试笔，展现出研究型教师的丰富的精神世界。 Y^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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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泉生的散文除一篇《遥远的伊犁》外，全部写济南，写济南的雨中浪漫，写济南的婉约气质，写济南的泉河湖亭，写济南的历史习俗，写济南的地理人文，文中洋溢着对家园的无限热爱。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与济南有关——泉生，真可谓是地地道道的泉城赤子。 _H2tZ%R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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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利箭的独语体散文，经常闪现出对于生活、对于艺术的真知灼见。后黑格尔时代的尼采、维特根斯坦、海德格尔等，就放弃了康德、黑格尔对于体系性的迷恋，《查拉斯图拉如是说》《哲学研究》就是这种“短制”，鲁迅也发表过大量的随感录。高利箭的这些文字，有此遗风，闪耀着一个人文主义者的心灵之光，照亮每一位孤独者的黑暗之旅。 5Hy3\_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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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红飞的散文写母校大学校园、写老家、写读书，写辞别，这些都与学校生活有关，表达了对于读书的追求、对于青春的回忆、对于校园生活的眷恋。带有纯净澄澈的理想性。 >{F!ntE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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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林的散文，一部分是回忆性散文，一部分是当下“在场性”散文，都写得摇曳生姿，活泼有趣。伊林是这生活——文学的综合体的主人，也被生活——文学综合体所使用，在这种状态中的文字书写者应该是幸福的。 dy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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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秀斌的散文除了《感谢我们的学生吧》一文，其余的都属于游记散文，与刘艳凤的自驾团不同，牛秀斌有着自己的“驴友”团。其足迹遍布老君山、华山、西厢村、额济纳旗、重庆武隆、湖北恩施，以及家乡附近的徂徕山、莲花山，他的散文有着壮游天下的豪情与慢游近郊的低徊。 OQ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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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申申的散文有4篇标明的写作散文时间、空间是深夜书房，这使得她的文字质地上拥有了沉思因子和书卷气质。《你心中的乌托邦还在吗？》《诗与远方》等，宣言式地坦陈自己对于当下日常生活的超越性，是她的精神追求的凝结与显化。 d<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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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尚举的散文有几篇写故乡、写童年的回忆散文，他用文字塑造了一处纸上的家园，这些空间的诗学，给急剧城市化中漂泊无依的、作为“单子”的人，以无尽的安慰。 en%B>]Q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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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散文，来自于不同的12位作者，有的散文文学性很高，并不输于专业作家。有的散文自有非虚构写作的尊严。不可否认，也有些篇什还存在某种程度的粗糙性、习作性、空疏性。但瑕不掩瑜，我们必须看到这些文字的在地感、现实感、超越感，还有一种强烈的陪伴感，这些从心灵里流淌出来的文字，安慰每一位痛苦或不痛苦的灵魂，温暖着每一位跋涉中的勇者或不勇者。 q_pmwJ:U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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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小雪，写于江北水城，黄河二干渠侧畔，双格尔居。 SS0_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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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厚刚，文学评论家，山东作家协会文学理论批评委员会委员。中国现当代文学博士，文艺学博士后，聊城大学文学院副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 idz9YpW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