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圆先生的钱 Ix@rn
刘涛 2016年07月05日21:08 |57u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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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没想到,孔圆先生在花甲之年的寿宴上,会提到钱的问题。那天,是孔圆先生60岁生日,也是他正式退休的第一天。女儿在一家五星级酒店张罗了一桌席,妻子、女儿女婿、孔圆先生的兄弟姊妹都到了。一家人团聚在一起,频频举杯,欢歌笑语,吉话连篇。 s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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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圆先生是从 政 府 机 关处长的位置退下来的,妻子则是某中学的高级教师。老两口退休工资比较可观,不差钱。孔圆先生半年前患过一次脑梗阻,病愈后 腿脚就不太灵便了。自从腿脚不灵便,孔圆先生就在家休病假,直到正式退休。孔圆先生腿脚不灵便,妻子便去“小嫂子家政”雇了个钟点保姆,这女人是农村 的,50岁左右,早九晚五,到家里上班。 ir/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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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圆先生自打结婚后就没掌过财权,发了工资一把交给妻子,妻子给多少零花钱就接多少。妻子是教数学的,掌起财权账目清楚,滴水不漏。早年两人工 资低,妻子每月只给孔圆先生50元零花钱,孔圆先生不够花,有时候也抗议,妻子就说,女儿还小,将来用钱的地方很多,将就将就吧。于是,孔圆先生就将就下 去了。孔圆先生当处长时,工资发到手是5000多元,妻子每月也只给他300元零花钱。孔圆先生又抗议:“我都拿5000多了,哪怕给我十分之一也好。我 一个大男人,又是处长,钱包里怎么着也得体面点儿吧。”妻子又说:“就是因为你当了处长我才要提防呢。男人当了官容易变坏,钱是 绝 对 不能多给你的。不够花,再问我要,但要说明花钱的理由。”孔圆先生无话可说了。就这样,从结婚到退休,孔圆先生兜里的钱从未超过300元。 VuA7rIF$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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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是个大筛箩,哐当哐当不停地晃,人生在世那几十年,晃来晃去就没了。就这么晃了几晃,孔圆先生正式退休了。 EdFCaW}""
寿宴上,钱的话题是女儿先提出的,女儿说,现在这社会变得只认钱,什么都不认了。她说她每天晚上看当地电视台一档相亲节目,发现从年轻姑娘到大 姨大妈,要求“另一半”的条件尽管不同,但无一例外,头两条都是一样的。第一,要求对方月收入5000元以上;第二,要市内有房,筒子楼不行,得是套房。 女儿说,照这两条,今后只有中 产 阶 级娶得起媳妇,普通工 薪 阶 层都得打光棍。女婿很有同感,说现在社会不光只认钱,还无情。过去讲究两口子一起打拼,同享胜 利成果,现在哪个女人愿意和你打拼?一嫁过来,就要享受,不仅享受,还得掌管家里的财权。女婿摇摇头:“没什么别没钱,这年头,没有钱寸步难行。”妻子感 叹:“世道真是变了,当年我和你爸在一起,哪有什么钱?两个人的工资加起来不到300块。还不就是一起努力打拼,熬了一年又一年,才苦尽甘来的。”说罢, 还深情地瞥了丈夫一眼。 >KHR;W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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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圆先生默默听着他们的话,不时地端起酒杯抿一小口女儿带来的法国红葡萄酒。女儿问爸爸怎么不说话,让爸爸说两句,孔圆先生看看女儿,又看看女婿,最后看着妻子,提出,他想要钱。 u3 k%
妻子一愣,问:“你要钱干什么?” <knf^D<"
孔圆先生说:“我兜里不能没有钱。” $/;D8P5/&=
“你想买什么东西吗?” nZZNx
“不想。” JPQWRK^
妻子又说:“你这腿脚,平时连门也出不去。你想买什么告诉我,我给你去买。” |,3s]b`
“不,”孔圆先生摇摇头,“你得给我钱,我出不去门兜里也得有钱。” n^aSio6
“爸,我妈的钱就等于你的钱,你不花钱要钱干什么?”女儿说。 !v/5G_pr
“爸,想买什么让妈给你买,也等于你花钱了。”女婿说。 2N*X zVplN
孔圆先生又摇摇头:“我什么也不买,就是想要钱。” Q#"p6ZmI
妻子笑了,问:“要多少?” d: D`rpcC
孔圆先生伸出中指和食指。 oV"d%ks
“两块?” xxjg)rVuy
孔圆先生左右晃晃手指头。 eewhT^
“20?” {gh41G;n
孔圆先生又左右晃晃手指头。 2gM=vaiH=
“200?” kFKc9}7W
孔圆先生再次左右晃晃手指头。 _8t5rF
“你想要2000?” I5]=\k($
孔圆先生点点头,表情一丝不苟。 1o"/5T:S[
妻子像被火烫着一样,瞪大眼睛惊呼:“哎呀,说胡话吧?我一辈子也没给你这么多钱,不行不行!” K$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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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圆先生说:“我60岁了,还能再活个60岁?我就要2000,少一分也不行!” rEz-\jLD~
妻子一脸困惑:“老孔,你……你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是吧?” +8qtFog$\g
“我哪里都舒服,就是想要2000块钱。” o6`4y^Q{/
女儿一个劲儿朝母亲使眼色,说:“妈,我爸今天过生日,别惹他不愉快,你就给爸2000块钱,没事的,爸这样子,还能花了?” 'a.n
女婿说:“爸,要是我妈没钱,我就给你。”说着便站起身,要取挂在衣架上的外衣。 %Aaf86pkp
妻子抬手指着女婿说:“坐下坐下,用不着你们。我怎么会没有钱?我和你爸每月工资加起来一万多,你们又不用我们负担,我怎么会没有钱?只是现在没有,回家我就给你爸。” ;fom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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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饭店回到家,孔圆先生又开口向妻子要钱。妻子从大衣橱里摸呀摸,摸出一摞钱,点出2000,给了孔圆先生。又问:“我就不明白了,你不出家 门,要钱干什么?”孔圆先生把钱装好,反问妻子:“难道我不挣钱?难道我就没有权利要点钱?”“有权利,有权利,”妻子说,“这不是给你2000了,千万 拿好,别丢了!” "Tw4'AY'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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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之后,女儿似乎回家比过去勤了,一回家,就劝孔圆先生去医院检查检查身体。孔圆先生问去医院检查什么?女儿说检查身体呀,毕竟60岁的人了, 勤去医院检查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孔圆先生说自己的身体自己有数,除了腿脚不灵便,没什么其他毛病。女儿女婿每次回家,都劝孔圆先生去医院检查身体,孔圆先 生顶不住了,有一天,就随着女儿去了医院。挂了号,女儿领他直接去了神经内科。孔圆先生心中纳闷,去神经内科检查什么?女儿说老年人容易患神经方面的病, 检查一下也好。在神经内科,医生给孔圆先生做了详细的检查,而后,女儿把医生叫出门外,两人低声交谈,不知说些什么,医生还回头看了孔圆先生几眼。出了医 院,女儿说:“爸,医生说你没有阿尔兹海默症。” od~^''/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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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什么症?” 1Q_ C
“阿尔兹海默症。” ?88k`T'EI
“这个阿尔……什么症是哪种病?” X3[gi`
“就是老年痴呆症。” W\]bh'(
孔圆先生很诧异,问:“谁说我有老年痴呆症?” ;R[ xo!
女儿笑了:“你和我妈要钱,而且一要就是2000,挺像老年痴呆症的。” 1 &G0;
“胡说!原来你催我来医院,是检查是不是得了老年痴呆症啊,是你妈的主意?” |OW/-&)
“不是不是,是我的主意。这不是害怕嘛,你又表现得这么异常。” y8} fj=
孔圆先生说:“我怎么异常了?和你妈要钱就异常了?” WgH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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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年轻时从没和我妈要这么多钱,怎么退休了突然想起要2000块钱?你要真能出门花钱也能理解,腿脚不灵便,又出不了门,要钱干什么?” n>Cl;cN=
孔圆先生虎着脸说:“要钱怎么了?我每月工资7000多,都在你妈那里,我要点不应该?” +c)"p4m
女儿笑了,说:“爸,别生气别生气,说着玩呢,我妈不是给你钱了嘛。够不够?不够我再给你点?” `=m[(CLb
孔圆先生不作声,身子后仰,靠在女儿车子的座椅后背上,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