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山的年味,是陪同商店拉来的一车红灯笼跟进的,是循着零星鞭炮声找到这个大家族的,是闻着家家户户酥锅、炖鸡、炸肉香味赶来解馋的,是看着小孩子提早穿上新衣裳的年景点缀来凑热闹的……
不知不觉,在矿区已经过了三十多个年。矿山年味浓,年年各不同,确实有亲身体验。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入了矿门,农村老家的年味还在脑际残存,于是,不管是上哪个班次,班前或班后必到空旷场地燃放几挂鞭炮,即使是有一次下了夜班,人已经睏得没了精神。
矿区早些年的年味,分布在初一广场大拜年、初二社区大巡游,初四开始的各矿文艺汇演、展演,一直持续到正月十五,天天晚上看矿区“春晚”,那份得意至今难忘。
打开时光的闸门,那时,最有意思的年味,还是初一放鞭炮。矿工业广场、办公楼楼道都被鞭炮皮占领,就像在老家一样,那叫放鞭炮呲霉气、呲穷气、来运气。有了这种说法,不管是单位还是个人都要买上一些鞭炮、礼 花,尽情燃放,使得第二天的场地一片红泱泱的,为新的一年开了红红火火的好头。晚会高潮迭起,问候声不绝于耳,在笑脸相映的氛围中,大家觉得整个年有了喜气的底蕴。
矿区职工来自山东、河北、安徽等地,家乡年的风俗得以传承,让一万余人的矿区每个家庭有了更加浓郁的年味。
矿区的年味,可闻可尝。前些年,社区上空袅娜飘舞的是猪肉香,不过现在都飘远飘散了,取而代之的是营养餐、精品餐,因为平常的日子就是过去的年,愿意吃喝的早已吃得腻歪。打前年开始,忙活了大半辈子、年逾八旬的母亲就说,过年,自己忙活不动了。几个妯娌一商量,每家带来几个拿手菜,在圆桌上一凑,特色鲜明,美味新鲜,于是房间里处处可闻家人的欢笑。推杯换盏之间,尽情享用年味,似乎,久违的年味又悄悄走进了我家。
矿区的年味,可听可赏。煤矿开采半个世纪,产量低,用人少,曾经的小伙子声音不再洪亮,曾经的小姑娘添了华发,它越来越像一个走向衰老的矿工,步履蹒跚。晚会办不起来了,原有的俱乐部静悄悄,游艺室渐渐荒芜,我有时只能望着那些自拍的彩色照片回忆。可矿工师傅自娱自乐的劲头不减当年。这不,自发组织了喜庆队伍。广场民间舞蹈应运而生,吹拉弹唱复又重生,戏曲唱段动听引吭,自编歌舞吸引观众,成了年的活动的不可或缺。
矿区的年味,可观可看。每到年末岁初,社区成排的红灯笼高高挂起,接替了曾经的自制灯展,从大城市里赶回矿区过年的红男绿女走在社区大街上,给老去的矿区增添了些许洋气。我家门前,走过的大街上,小轿车多了,办喜事的多了,彩灯缠树,霓虹闪烁,矿区的年味浓浓的,仍叫人流连。
“对过去的记忆,拯救不了未来。”面对年,我最关心的还是身边的变化,由此想到了很多:
年,初入矿的年轻时,是体味;工龄长了,见识多了,是回味;年长了、退休了,是片段的记忆、阶段的回忆,以及新旧的对比和思索。
年,是个大染坊,浸淫其中,染白了父母的双鬓;年,也是一把杀猪刀,将父母的脸庞留下道道刻痕,也将一个个小伙子大姑娘变成了大丈夫小媳妇,人生不过在矿区几十年,曾经呼喊人家长辈,如今,一个个年流逝后,自己倒成了长辈。
年,光阴在噼啪的鞭炮声中快速溜走,并且一去不再回头。年,更像是新衣裳和旧衣裳的接棒,是老人们在拉呱中,将小孩子拉巴大的旅程,尽管矿工的后代大都失散了接续的种子。
年,一切都在变,唯有社区附近农村大集依旧红火,在传承中创新。下午,我和妻子一起买对联、购年货、会亲友,顺便买回几挂鞭炮、嘚嘚金,还有礼 花,只等孩子们放假归来,我们在选定的适宜燃放的地点,再过一把年轻时的瘾。
“愿得长如此,年年物候新。”当脚步踏进沸腾的社区,又顿时感觉到了矿山的年味浓得热烈,火树银花盛景布置停当,处处洋溢笑脸,让我平添几分热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