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平 O_=2{k~s0
})#VO-J
“汪峰,随我去遛遛。”一天,朋友阿平驾着三轮车来到我家门口。“阿平,买了三轮车了?”我既兴奋又悲凉,赶紧出门坐三轮车兜风。三轮车只有三成新,坐在车上,我真怕车子会散架。阿平是第一次驾驶三轮车,在大公路上车东倒西歪的,挺吓人,待到上坡,车马力不够,一挂档车反而熄火,我就这样做了一个多小时他的第一个乘客。阿平说由于没有钱,只有买这样的二三手货,挣了钱再买新的。阿平终于有了自己的实业,我暗暗为他高兴。 T($d3Nn1
二十年前,我们一同进入矿山,青春的激情随风飞扬。我们在机台上拼命三郎般挥洒汗水,然后回到单身楼穿喇叭裤烫头发喝酒聊天跳舞弹吉它,或者结伴出游寻访名花。浪漫的连走路也脚踏歌声。阿平在我们中间更是鹤立鸡群,名牌的衬衫、球鞋,耀眼的领带外罩一件呢子披风,十足的公子哥气派。因此他迅速地卷入爱情的港湾:阿平和矿山的五朵金花之一打得火热,机台坚守的情感,浪漫气息环绕的理想未来,促使他们火与火的碰撞。他们一同压马路逛街,在晚风吹开的玉兰花下面耳鬓厮磨,彼此倾听初恋的心跳。阿平的爱情曾在我们的口头文学中流传,但阿平初恋的风帆不知为什么搁浅了。也许是命运要把他们带到各自应有的位置吧。 xib?XzxGo
数年之后,现实终于把矿山的白马王子变成了灰头土脸的凡俗之人。在许多同龄人纷纷结婚之际,阿平仍孤身一人在别人的房间里编织喜字,而后找了一个待业青年结婚,并搬进矿区最简陋的棚屋居住。棚屋狭窄,大厅只六平方米左右,来三个客人便无法插足。生有女儿后,一个人的工资要养活三个人,阿平开始感受到生活的沉重,遇到雨季,他的棚屋漏雨,真有一点水深火热。(我在电视台的时候几次想以棚屋为背景拍下他们的生活:棚屋里的人在喜怒哀乐中不断迎来新的日出。我没有拍,因为电视一播,棚屋一拆,他们就得搬走:实际上我发现这些单职工家庭很热爱生活,他们早在棚屋四周植满了四季如春的花草,他们已把那里当作真正的家园了。) !@>_5p>q*
我不知阿平是怎样把这里当作他的家的。总之数年之后的阿平已洗尽“铅华”,下颌瘦削,显得更尖了。一件花格子衬衫还是数年前买的,早已过时。我来找他的时候,他在那里侍弄兔子,把菜叶丢进去,用一根棍子拨开粪便。他告诉我他养的是母兔,等兔子长大拿去配种,生出几窝可以卖一点钱。后来由于饲料供给不足,兔子不养了,他又在离住房不远的小山包上,捡掉废石开了一块荒地,种上蔬菜。他想靠劳动补贴一些家用。那时铜价一天比一天跌得厉害,他的工资支撑三口之家已日见捉肘时,他的背开始变得有些弯了。我在他家吃饭,他买来最便宜的烧酒招待,他告诉我,铜价下跌,喝酒也得换牌子。的确,阿平的气色一天不如一天。朋友为了帮衬他,客人来时,总叫他来助餐。阿平酒量尚大,半斤白酒下肚,脸上才有一点暖色。没有女士在场,他便光着上身,袒裸记忆中的甜蜜。 Vx'82CIC
阿平毕竟是一个乐观主义者,冬天零下几度,他洗冷水澡来锻炼体魄,他竟练就了不怕冷的功夫。当人们裹上厚厚衣服的时候,他却穿一件衬衫在主干道出入:上班、买菜、接送女儿上学。白衬衣在寒风中飞着,常常引来人们的好奇。有人摸摸他的衬衣,怀疑里面穿了保暖服;有人摸摸他的裤筒,看看里面是否还有更厚的。阿平总是对他们窘笑:“穷人买不起衣服穿,只好出绝招了!”阿平穿一件衣服过冬,曾成为矿区某个冬天有趣的话题。 b;Nm$`2
生活毕竟是严酷的。随着女儿的长大,阿平生活日蹙。“扳着手指算零钱过日子,这也叫活着!”有一天阿平碰到我,他说他业余时间想干点什么。不久他便买来了三轮车。于是我在主干道出没的时候,便经常看看有没有他的三轮车。见到他总要过去聊聊。开三轮车的时候,阿平才发现三轮车是如此之多,有时为了挣一元钱要耗上半天。 U-^qVlw
上个月,阿平的舅父来矿玩,阿平开三轮车亲自到车站去接。看到阿平住在这样的棚屋舅父大吃了一惊,吃饭的时候阿平摸摸口袋买来两瓶啤酒:三元钱一瓶的雪津是给舅父喝的,一元一瓶的奥麦是自已陪舅父喝的。舅父大为感动:“买房子,做生意,要多少钱到我那里去拿!”舅父响亮的声音似乎震动了头顶上的椽瓦。前不久,阿平请假带妻儿到舅父那里坐小汽车吃大碗菜上夜总会潇潇洒洒地过了几天。但生活还是把他从梦中逼回到现实。 vVvx g0
阿平告诉我,干一件具体的事比天马行空难多了。 P;~`%,+S
还是脚踏在三轮车上踏实。 ?X
$#J'U;
这钱流了汗水才真正珍贵。 l$[7pM[
@QOl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