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好书，需要时间的冲刷和沉淀。它可能需要几个月，一年，甚至几年乃至更久的时间。它可以飞越时间的阻隔，地域的陌生，在多年后不失它的价值，让人读完仍意犹未尽它的珍贵。 |0Kj0u8T
《长恨歌》是2000年茅盾文学奖的获奖作品，而我与它相遇，并看到它在身边的人当中渐渐流传时，已是2008年的春天，中间经历的岁月让我在第一次捧起它时便感到它的分量。这种分量并不似一份庄重严谨的文字的沉重感，而是一种回忆的分量，亦是这一段绵绵回忆中沉甸甸的爱，与恨。 V%~u8 b
在这之前我完全不知道王安忆是一个怎样的女人，其实现在也不知道。隐约觉得她该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像那个贯穿整本书的女人。她的故事中满载着旧上海的回忆，使书中以单独章节的形式出现的对四十年代的上海的描写显得一点都不突兀，反而觉得恰倒好处。它们对整部小说的情节展开有着非常微妙的作用，你说不出从头到尾它细微的变化，但是掩卷而思，会发现它们一直萦绕着你，萦绕在字里行间。它们被王安忆波澜不惊而又幽默冷峻的笔调展现得淋漓尽致，细致入微。 &HKrmFgX{
书中人物的出现与消失都可以是没有任何原因的，或者说，那些所谓的种种理由总显得不那么充分，过于轻描淡写。可能就像那个时代，充斥着太多借口，太多的人自私，冷漠，他们自顾不暇。 xe)< )y
程先生是一个曾经消失在书中，之后又突然出现最终永远离去的人物，也是合上书我最为喜欢并且最为缅怀的男人。他的死来得毫无踪迹，让人有一种突然失去的心痛感，才发现原来他已在心中深深地扎根。他并没有开出艳丽的花，而是悄无声息地往你内心深处延伸，日益牢固。所以，他离去时，痛来得那么强烈，那是之前日复一日的不痛不痒累积而成的。他只是这样的一个人，不知道在他离开的时候，那个他一生唯一爱着的女人是不是有着和我一样的痛楚与心情。 wzAp`Zs2Dm
记得最初他在片场出现时，对他并无好感。脑海中，他的样子就是一个迂腐刻板的读书人，不懂浪漫，也不懂得如何博取女人的芳心，似乎是理所当然得不到他想要的爱情。而当他多年后重新站在王琦瑶面前时，一切已然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中间经过的一切虽然没有提及他一个字，看似与他毫无干系，却似乎是有着千丝万缕的牵连。这样的经过使得王琦瑶早已不是当时的王琦瑶，而他程先生，以一种宛如昨天的姿势重新回到她身边。这样的他令人感动，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好像一切本来就是这样。一个这样的王琦瑶和一个这样的程先生，初遇。 7S<Z&1(
虽然这样一如当年的姿态不免显得尴尬与暧昧，他全然无知这一点似的。他像是爱得什么都忘了，什么都不在乎。仿佛他是在收拾自己留下的“烂摊子”，虽然他甚至是连经过也不甚清楚的。这是他的痴心，他真的毫无所求，或是他已不知道他想要的回报是什么。他拒绝王琦瑶的“好意”，令我不解，不知道他是在故作矜持，还是已全然身处欲念之外。而我只是觉得，他爱得太深，而爱的又偏偏是这样一个女人，他爱得已不知期望与企求。他不露声色，甚至自己都无所希冀，而最后，他留下了最深的烙印。 ?3tR (H<
至于王琦瑶，我迟迟无法下笔，或许是因为太喜欢这个人物吧。我并不明白她吸引我的地方在何处，我与她没有类似的经历，面对着时间、空间以及周围环境截然不同的生活。而在彼时彼刻我似乎与她一同呼吸，有着相同的缅怀与心酸，一样的羞涩或自负。作为这样一个容貌可以称得上倾城的女人，她深谙自己的美貌，这就注定了她的一生将被无尽的爱恨所死死缠绕。 A/NwM1z[o)
爱情是她人生的一大主题，这是以她的容貌作为资本的。她方年少懵懂时和李主任的爱情恐怕是她之后遗留一生的阴霾，使她对后来的爱情都显得小心翼翼，有所顾忌。不知道我是否误解她，这份爱情里似乎暗藏着一些虚荣的成分，像是一个女人炫耀她的战利品。这爱情就像爱丽丝公寓，它是蒙着一层纱的。它由王琦瑶和李主任特殊的身份所决定，是不能完全明朗的。它是上海城中的另一个世界，一个虚实交错的世界。它的存在，见证了太多类似的爱情，不知何处为真，何处为假。可能这些爱情最后都是这样结束的，各种各样的突发事件。可你一点也不觉得它荒诞，似乎像空难这样几率微小的事情也是理所当然地发生。 "yMr\jt~ -
还有康明逊，王安忆为这段爱情最终的破土而出埋下了冗长的伏笔，使它在终于明朗之时早已没有新鲜与痛快感，似乎早已做好准备，甚至已迫不及待它的出现。可这“明朗”是要加上一点怀疑的，它仍然有些躲躲藏藏，或许这注定就是王琦瑶一生的爱情。她和康明逊的爱情，有着柴米油盐的味道。只因此时的王琦瑶，当年“上海小姐”的傲气已褪去大半，哪怕她心里还有着怀念与不甘，她也退回成了一个过着普通人琐碎生活的上海女人。那康明逊就好像在她的生活中来去自如似的，可以不动声色地来，也可以杳无音信地走。可能生活中就是有太多的东西不需要开始与结束的定义，它并没有明确的出现和消失。随时你想起它时，它便来了，你不想它时它便离去。这是王琦瑶与康明逊的爱情。仿佛觉得她的每一段爱情都代表着一种态度，一个时代。就像王琦瑶她不仅仅是书中的那个王琦瑶，她代表着一群人，一群人的生活与爱恨情愁。 6 "Tr$E
故事的结尾起初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可仔细想想，自己又在企盼着什么样的结局呢，思索半天发现那才是最好的结局了。或许不能说最好，只能说那就是王琦瑶的结局，那一群王琦瑶的结局。它在她十几岁时就铺陈好了，让那种淡淡的爱与恨直至死后还一直延续。我想，那时的王琦瑶，在片场看到那个场景时，除了好奇，应该有了一份似曾相识的莫名的恐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