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的雕像 {]]nQ
●凌水 中国煤炭报2016年5月18日8版 z++*,2F
都说,用煤精雕成的采煤郎,特别好看,惹人注目。 . CLiv
但那毕竟是雕像,若在井下,采煤郎到处可见,似煤非煤,都是些有血有肉特别能战斗的汉子。我当矿工那会儿,曾采过薄煤层,采高仅有0.5米。活动空间窄小,采煤汉子蜷曲着身子,躬着腰,或仰着脸,在百余米长、单一长壁工作面上作业。他们用风镐或炮采落煤,伴随着风镐的嘟嘟声,那落下的煤堆积起来,包围了身躯,身躯跟煤一样颜色。 ~ra2Xyl
那时,我听师傅讲,队里有个人高马大的参加过抗美援朝的老兵,转业到我所在的采煤队,他是个风镐能手,曾跟苏联风镐手一比高下。他穿着小褂,挥汗如雨,脚下的煤流成河,他抖落身上的煤,脸上笑开了花。然而,在社会上,仍有人瞧不起矿工,称矿工是“窑黑子”,甚至毁损矿工的形象。往往这时,工友会拍着胸脯,很自豪地说,上哪寻觅普罗米修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xI<Dc*G
开采煤炭,并非那么简单,如同战士打仗一样,通常要经历七灾八难。比如瓦斯,一旦超限,再遇上明火,会发生爆炸的。再比如冒顶,伴随着嘎巴嘎巴的响声,顶板突然来压了,将矿柱拧成麻花状,甚至下起“矸石雨”,刹那间,顶板出现一个“老虎洞”,若控制不住,非但毁了采场,还会伤及人员。 oA"t`,3
我曾遭遇过大冒顶,人员根本不敢靠前,师傅挺身而出。他个头儿不高,是处理冒顶的高手,他吼了一声:“快去运材料,准备打木垛。”那可是个危险活,只见他顺着冒落的矸石堆,噌噌噌蹿到了上面。他动作麻利,手疾眼快,没过一会儿,搭了两层木垛,木垛呈“井”字形,第三层刚搭成一半,只听轰隆一声,连人带材料掉了下来,我吓了一跳,以为师傅受伤了。 $oH?oD1
只见师傅抖落一下身上的矸石,冲着我们喊:“还愣着干啥?快备矿柱。”话音没落,他又蹿到上面去了,约摸3个小时,他搭成四层木垛。突然,从上面掉下一堆矸石,我怕伤着师傅,大声喊:“师傅,快下来,危险!”师傅没理我,仍在搭木垛,七层、八层、九层……一直搭了十二层。此时,师傅从上面下来了,衣服湿透了,脸上划了一道口子,流着血。他指着冒顶处,意思是让我们快清理矸石,别影响出煤。我看着他,心里想,上哪寻觅“煤”的雕像?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9+}$lpPd
千米井下,有的采场或掘进工作面,气温达到37摄氏度。别说采煤,就是在井下走上一圈,都会汗流浃背的。有一天,掘进队队长带我去了一条“独头巷”。老远就听着局扇在吼叫,再往前走,那风锤唱着欢歌,那里面有人在作业。此时巷道的积水,有一尺多深,腾腾冒着热气。再往里走,如进了花果山的水帘洞。我问队长,怎么会是这样,他告诉我,工作面遇到高压裂隙水,水像瓢泼似的。离掌子面20多米远,眼前出现这样惊人的一幕:八条汉子,将矿灯置在棚梁上,戴着柳条帽斗,脚蹬矿靴,抱着风锤打炮眼,他们多像一群“雕像”,一群“煤”的雕像。 WA8Qt\Q
队长告诉我,若打不出巷道,直接影响采场接续,煤矿不出煤,那还了得。无奈,只好牺牲小我,顾全大局。为了煤,竟是这样忘我,这就是他们的品格,他们的精神。我跟队长说:“他们这样干,有何奖励?”队长很幽默地说:“那就洗个热水澡吧。” CP |N2rb
我老是在想,那些画家或文学家,在他们的作品里,怎样临摹或塑造矿工的形象,都不为过。他们在四块石头夹块肉的环境里作业,在那乌黑闪亮的煤里,浸透着汉子们的血汗,他们没有喊冤叫屈的。然而,我最愿意看矿工升井的场面,从罐笼里纷纷钻了出来,被艳阳一晃,眯缝着眼睛,仍是有说有笑,仍是精神抖擞,仍是那么可敬可爱。 x7t<F4
到哪儿去寻觅“煤”的雕像?在井下,在采场,在有煤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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