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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 又遇老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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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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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16-10-09  
来源于 小说 分类

又遇老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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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遇老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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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几天我从工地去公司机关办事,其实就是送几块混凝土,让公司中心实验室复核一下。你想,一个工人能去机关办什么大事。不过让我自豪的是,进机关大门时居然没有任何人拦阻、询问,可能是我的行头打扮还像那么回事。 %xW"!WbJ|  
心里舒坦劲还没有完全消失,事情就办完了。 YR70BOxK  
  出机关大门时却被门卫叫住了,真是奇怪!我提着东西进去没人管,空手出来倒不行了?可别人也没送我点东西拿着,况且我也没有拿别人东西的习惯! fJ\[*5eiS  
  没等我回过神来,门卫里面又叫上了,声音狼嗥一样。我只好止步转向门卫。心想,这又不是派出所,进去还能把老子法办了?不至于逼供吧! 6b,V;#Anj  
  推开门,倒让我又惊又喜。惊的是看门的居然是老甄。一个已经退休两年的人,竟又混到机关了!准确的说是机关大门口,离机关大楼只有三十八步半之遥,我刚刚量过的。喜的是我晚饭不用发愁了。刚才还寻思呢,咱是从工地上机关办事,又不是机关领导下工地检查工作,自然没有人管肚子的问题。看到老甄,我的肚子问题就有着落了,因为我们是老铁。就是现在流行的那几铁,什么一起闻过酒香的、看过谷仓的、扛过大枪的、同过寒窗的等等。我们就是这几铁之首。 [;N'=]`  
迈 进门,老甄重重地在我肩头给了一掌,接着开骂。 NlqImM=r,  
  贾二球、刚才进去时看着就像你,穿的人模狗样,不打招呼就往里闯,一点文明都不懂。反正你还得从这门出来,不信逮不着你。 >~f]_puT  
  听听,开口骂人的人,倒说我不文明了。咱衣着整齐,倒成人模狗样了。这也不奇怪,进了机关的门,或多或少得粘点官气。老甄这样的也学会了趾高气扬的骂人,懂得了欲擒故纵的伎俩!不过,我低头看到他脚上的那双旧布鞋又觉得好笑。还是那个球样子。反正他说我不懂文明了,骂他一句也是应该的。 l}h!B_P'  
  这个老甄!其实,老甄并不算老,也才五十六七岁,要是大干部,那正是年富力强的好时候。可老甄是个工人,而且是工人里面的普通人。他使过撬棍、开过电锯、搅过水泥、打过风钻。虽然样样工作干的兢兢业业、利利索索,但毕竟没有多少技术含量。这一点老甄自己最清楚,当然也没有任何领导去对他说三道四。 N mG#   
  如今老甄看起了机关大门,说明他退而未休。 QP x^_jA  
  我知道老甄是个闲不住的主,没点事情干反而会难受。不过,我相信,即使没事干,他也肯定没有那个同期离休的啥处长难受。因为老甄是本人申请提前退休。工友欢送老甄离开工地时,他端着酒杯说回家了,要好好帮老婆干干事。同事打趣他:“你还行吗?”行不行老甄自己知道,反正现在老甄是有事干。那个啥处长就不一样了,年过六十,不过显得比老甄年轻的多,这也是领导和工人的差别吧。那个啥处长是组织提出要他按时离休,欢送会上既有上级领导,又有自己的手下,还有班子的其他成员。上级领导给予他高度评价,他也对自己光荣辉煌的经历做了总结。最后说:“虽然组织让我退下来了,但我身体还行。我还愿意为企业发展继续做贡献,随时听取组织的召唤。”这豪言壮语、高风亮节中还是让别人感觉到了他的遗憾和不情愿的内心,但欢送会还是掌声一片。现在也不知道组织又召唤他了没有。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领导家热闹惯了,往日的门庭若市一下子冷清下来,全家心里都受不了。不象老甄家平常就门可罗雀,一退休倒显得热闹了。 t-AmX) $  
  至于老甄如何去机关看的大门了,我也不知道。因为我还没来得及问,他就拽上我往家走了。反正这活老甄是完全能够胜任的,况且一个看门的活,尽管门口挂着“闲人免进”的牌子,但毕竟不是什么关键岗位,也不是什么美差事。估计老甄也用不着费大的周折,否则他也来不了。 rOYx b }1  
往老甄家走的路上,我还真感觉到秋意有些浓了,不时让人打个激灵。我的米色T恤的确不如老甄的蓝色工作服挡风。 m~|40)   
  一进老甄家门,他就催促我换上拖鞋。我知道他不是怕我踩脏了绛色的已经有些班驳的油漆地,主要是让我换上拖鞋歇歇跑了一天的脚。 ;"I^ZFYX  
  很快老甄家里就有了扑鼻的香气。老甄敬我的满满一大杯酒,让我感到了文明的存在,刚才骂人的事就算了。不过有些事情我还得跟他说说。 cNrg#Asen&  
  他混到机关大门口了,咱混的也不赖,从洞子里混到外面了。工地从水塘坝子沟隧道搬到了千里之外的钟楼地铁站后,我就改行干起了实验工,因为施工不用打钻放炮了,用的是盾构工法,是先进的现代化施工技术。盾构就不说了,因为老甄肯定不懂,其实我也不懂,那玩意儿全国明白的人也不多。 <v2;p}A  
  不过干地铁的确不比干铁路隧道,工作要求精细的很。这倒不怕,我们也认真惯了。主要是面对的城市人毛病太多,处处要求你的形象,恨不得让我们成了南京路上好八连。你说,施工车辆出出进进都得用水枪把轮子上的泥土冲干净了!工地上整天是各路检查的官员,检查的重点就是文明施工。他奶奶的,把我们当成了农民工!不,农民工也不是不知道文明,只是没有条件讲吧了。不管这些城市人把我们当什么,我们得把他们当作“衣食父母”。因为他们不修地铁,我们就没有活干,没活干肯定就没有工资,没工资自然就缺穿少吃了。也不知道这逻辑通不通。至于“文明”吗!经理是知道的,既上过大学,又出国考察过,城市的规矩总还是比老甄懂得多。当然,这些检查文明施工的官员,他们工作也是很文明的,穿着鳄鱼T恤,夹着金利来公文包,温文尔雅,指指点点。至于检查完工作,经理陪着去吃饭洗浴时文明不文明我就不知道了。 )+^+s d  
老甄笑着又斟满一杯酒,似乎很能理解我讲的这些。 ~Ei<Z`3}7"  
  城市吗!总归是城市,尤其是南方的大城市。人家都在修地铁了,说明城市经济发达,有钱了就有讲文明的条件了。我们总不能还像在山沟里,挖个坑,搭块板子,围上石棉瓦就是厕所吧!现在讲的是以人为本和绿色环保,得入乡随俗。我们原来的想法、做法肯定得改变,要不怎么与时俱进?况且,城市本身就是现代文明的结果。一座好的城市不仅承载着山清水秀、高楼大厦,而且体现着科学技术的进步、经济的繁荣、城市领导者的管理水平、百姓生活的舒适,当然还有城市居民的文明。 +3gp%`c4  
  你说,老甄这么懂城市,组织怎么就同意他退休呢!这显然又是一个组织失察吗!当然我也有失误,一个工班好几年,只注意老甄酒风正派、酒德高尚了,居然忽略了他肚子里除了有酒还有才! =wJX 0A|  
  当然我也不反对来城市干地铁,只是总感觉工作不象以前自在、爽快,反倒有些自卑、失落。“城市吗!总归是城市”,起码下了班有的是地方让你去逛,多鼓的腰包都能很快瘪下去。不象在水塘坝子沟打隧道那会儿,除了去河沟里摸摸鱼,再就是逢七到二十里外赶个集。其实一群老爷们,吃在食堂,住在工地,也真没有什么好买的。只是整天憋在工地,业余生活实在是太单调了,除了喝酒、斗地主,偶尔看看金色的碟,别无选择。赶集只是个形式,主要目的是放松一下心情、排遣一下寂寞。每次到了集市无非是在人多的地方逛一逛,看看美女养养眼,找个像样的饭店喝一顿,就风月之事侃一侃。你说在大山里的集市上能看到多少美女,再像样的饭店又能吃到什么像样的菜呢? @WhHUd4s  
对于赶集老甄有自己的认识,因为他也是赶集的常客,自然也有自己的见解。 <aw[XFg  
  赶集就是感受生活气息的一个过程。涌动的人流中,没有多少是有明确目的的,这只是生活的一种惯性,并且在惯性中享受着嘈杂、拥挤的乐趣。在山里赶集体会的是百姓简单自然的生活,可能艰辛多一点,但烦恼少一些。你如今在大城市逛购物中心,豪华的环境、看花眼的奢侈品,会激起你的欲望,所以你会有失落的感觉。这主要是心态不好,心里想的高了。孔老二说过“知足者常乐”吗。 !Cs_F&l"j  
  这老甄越喝越有才,孔圣人的话都搬出来了。我得站起来敬他一杯才够文明。也许我喝高了点,腿一颤就踩着了老甄的大拇趾。老甄稍微趔趄了一下,但还是喝了口酒才坐下。咱这不懂文明的人还真办不成文明的事!结果让一个文明的人也干起了不文明的事。老甄开始伸手不停地摸不穿袜子的脚趾头。看得出右脚粗壮的大拇趾上方有着明显的疤痕,趾甲也变的凹凸不平,这显然是受过伤的大拇趾。 qK+5NF|  
  至于老甄何时何故受的伤,我就不问了。我就想说说大拇趾本身的特点。由于进化与分工使然,大拇趾长的粗壮,决定了它要出力;它位置长的最靠前,遇到危险容易受伤;它长的笨拙、不能表达什么意思,所以容易被忽视;它长在最下面,又捂在臭鞋里,不可能有什么名气,更不会有大拇指灵活俊俏的好名声。因为它只要伸出来人人都喜欢。 Sdo-nt  
  我说的这些可不是酒话,大拇趾确实被我们忽略了。人群里别人不小心踩了你,你回敬的总是“没长眼、踩我的脚了”。其实你自己就没有弄清楚,踩着的多数是大拇趾,就好像今天我踩了老甄的大拇趾,因为我清楚,所以我没说踩了老甄的脚。当然老甄也能弄清楚踩了哪。 A,]h),b  
  也许是真的踩重了。好一会老甄才把手拿上来,接着又抓起一只猪蹄递给我。我没有吃,这倒不是嫌弃老甄刚刚摸过脚的手,而是要我吃掉的也是两只大拇趾,我怎么能忍心呢?况且我已酒足饭饱。现在需要的倒是抽上一只香烟。我知道老甄不抽烟,所以自己点上就是了。 l{9Y  
  老甄让我到沙发上坐。茶几上摆着一盘紫红的葡萄,居然还有一盒精致的月饼。我突然意识到中秋节不远了。老甄执意让我尝尝,说是在南方上大学的儿子寄来的。冲着老甄一脸的满足和得意,我当然得吃,因为孟子曰:“独乐乐,与人乐乐,孰乐?”所以快乐是用来分享的,这个忙我帮定了。 Wqnc{oq |$  
  我还想当老甄的面夸夸他的儿子,可他正专注地看着那台不大的旧彩电播放着新闻。“猪肉价格开始回落”、“国家给退休职工涨工资”、“今年大学收费标准不得提高”……直到看到屏幕下方滚动着的“驴滚坡隧道发生透水事故”的字幕新闻,老甄才转过头来,脸上的得意和满足已经荡然无存。 x;S @bY  
  我也没有了夸他儿子的冲动,只是打了几声响嗝,二锅头浓烈的酒香已经使我醉倒了。 PnT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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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表于: 2016-1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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