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中年,愈来愈感叹时光荏苒,岁月无情,似乎对“过年”也不再有奢望,不再期盼了。只是偶尔回眸远眺时,忽然觉得这春节不就像人生的一个个驿站吗,不论往昔的贫困还是今天的富足,这个日子都难以磨灭。其实,最有趣儿最值得回味的还是童年在乡下过年时的情景,那同院大妈的笑容,那弟弟手里紧握的爆竹,那乡村冬日黄昏时静静升腾的袅袅炊烟,那热气腾腾又香气扑鼻的猪肉炖酸菜的味道......浓浓的年味儿呼之欲出,记忆清晰。
临近春节,乡村过年的气氛渐进渐浓,往日静静的村庄,依稀能听见几声清脆的爆竹和猪的嘶鸣声,我和弟弟在“过了腊八就杀猪,什么猪,癞癞猪”的欢笑声中,数着指头盼望着过年。而父亲则在母亲的催促下,骑着那辆破旧的自行车,到远在十里之外的城里去赶集,买回来不多的年货,还有一摞旧报纸。那时的年货其实很简单:几个花瓷碗、几双棉布鞋、一副对联。旧报纸是糊墙用的,当把屋子裱糊一新,再贴上喜庆的年画,夜晚躺在热乎乎的炕上,感觉屋子变小了,变亮堂了。然后左顾右盼,瞧着墙上的报纸、端详着花花绿绿的新年画,高兴得睡不着觉,感觉过年真好啊。
过年最忙碌的是母亲了。还没进腊月,母亲就开始拆洗被褥和大堆的衣服,还要张罗给全家人做新衣裳,母亲自己剪裁、自己踩着缝纫机做,当大年初一全家人都乐呵呵穿着新衣裳时,我才发现只有母亲还是那身土布旧衣,我愣愣地问:“妈,您的新衣服呢?”母亲只是笑着看我和弟弟妹妹穿上新衣裳,一脸的惬意。
不仅如此,母亲还早早泡好黄豆,自己推磨做一板豆腐,屋内弥漫着热气和豆浆的清香味儿。然后还要和面炸果子麻花,等到三十晚上,母亲把吊在房梁上的半筐花生葵花籽取下来,倒进大锅里炒,从柴草垛里翻出不知啥时候藏在里面的冻苹果,似乎攒了一年的好吃的东西都要在这辞旧迎新的时刻尽情品尝。而每年杀猪后送给左邻右舍的猪肉炖酸菜,成为一年里最解馋的佳肴。
我和弟弟早就偷着攒钱买鞭炮了,那时舍不得燃放整挂的鞭炮,只能拆散一个个的放,还没到过年就燃放得所剩无几了。记得有一年父亲买回几挂鞭炮分给我和弟弟,不知是谁碰到了火星,弟弟那挂鞭炮劈里啪啦响了起来,急得他忙用双脚去踩,望着满地爆竹的碎片,弟弟气得坐在地上大哭起来,我极不情愿地把自己的那挂鞭炮分给弟弟一半。后来长大了,舍不得花钱买爆竹,就跑进城里的书店买两本喜欢的图书,淡漠了鞭炮,亲近了书香。
那时没有电视机,我和弟弟过年时就趴在“电匣子”旁听春节文艺节目。母亲和奶奶坐在热炕头上聊着陈年旧事,回忆着她们年轻过年时有趣的经历。过年自然少不了拜年,大年初一早晨,一大帮家族里同辈人嬉闹着,从村东头到村西头给长辈们拜年,热热闹闹的,偶尔还会吃到一块糖,一把瓜籽。
就这样,一年年匆匆而过,走在繁华的都市街头,远离了清贫的岁月,而存留在心底里的是挥之不去的乡土气息和春节时浓浓的年味儿,乡情、亲情和淳朴的民风更是难以释怀。远逝的春节,清晰的是那段岁月里父母的慈爱和快乐的时光啊!(鞍钢矿业集团 关振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