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春鹤
至今我都深深记得那个第一次有书相伴的除夕之夜。
从那一夜开始,我爱上读书,尤其是在除夕夜的鞭炮声中,翻开没看完的书,展开一段新的人生。
那年我十二岁,本命年,人生新的一轮。
那也是我们举家搬迁到城里的第一个新年。
但,那个新年却是无比寂静。
家里只有爷爷,妈妈和我。爸爸值班,哥哥有事回不了家,姐姐在姥姥家照顾姥姥姥爷。
在这之前,我都是住在乡下,虽然爸爸也常会因为值班不回家过年,但乡下的除夕非常热闹。
从除夕那天的公鸡报晓开始,整个山村就沸腾起来了。“唰唰唰”的扫院子声,“咣咣当当”铁锹铲地的声音,“吱吱呀呀”的转动辘轳的声音,还有“呼噜呼噜”的拉风箱声,公鸡叫,母鸡鸣,狗乱吠,各种声音演奏出一首美妙的乐曲,从村头一直飞扬到村尾,又从村尾飘荡回村头,跌宕起伏,高潮不断;东临刚出来洒石灰,据说是辟邪,有了石灰,鬼怪不上门;西居已经开始在各个犄角旮旯洒五谷杂粮,以预示明年的五谷丰登……家家户户都在忙些炖鸡,炖酸菜,炖肉,蒸馒头,发糕,热气氤氲,从门楣上的气窗争前恐后地涌出来,袅袅娜娜,将整个山村笼罩在一片烟雾缭绕之中,好像仙境一样。
此时,我家也是如此。爷爷早早把院子洒上水扫干净,门框也擦干净,妈妈则用白面打出一碗浆糊,交给哥哥,用来糊对联和挂旗,粘好后,门框上红色的对联勾勒出个门字,五颜六色的挂旗在风中摇摆,喜气洋洋的气氛立刻迎面而来。我则趁大人看不见时,不时偷偷拿手指挑一点浆糊放进嘴里,软软滑滑的比现在的果冻还要美味,那感觉至今难忘。
妈妈在屋里收拾供桌,挂上家谱,摆上烛台,香炉,各种供品。然后带着我和姐姐将提前蒸好的面蛇和面鱼,放到粮仓里。我像个小鸟一样唱着没有调的歌美滋滋地又蹦又跳,引得家里人呵呵直笑,哥哥姐姐还会故意骗我多唱几首。家里忙忙碌碌充满节日的气氛,就像锅里蓬勃的热气氤氲蔓延开来。
傍晚时分,哥哥在爷爷的带领下,拿着灯笼去接神,而作为女孩的我只能在家等待,神灵的到来,在震耳欲聋的接神鞭炮声里,吃上馋了一年的肉馅饺子。
吃完饺子左邻右舍互相串门,坐在一家的炕上聊着唠着,直到午夜到来,在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中,新的一年终于来到了。我们这些孩子就开始到各个长辈家拜年,讨得一两把糖,一直嬉闹到第二天东方一片明亮,才回家倒在炕上呼呼大睡。
可,进城后,这些都没有了,家里只有我们三个,我连一首歌都没唱完,就觉得歌声被冷清迅速吞没。
百无聊赖之际,我看到爸爸特意给我做得书桌上摆着的两本书。那是在和妈妈买年货时,正好赶上新华书店打折特卖,一本书只要0.12元,我便和妈妈软磨硬泡要了两本。我本想买《365夜故事》,但面对2.29元的价格,和妈妈为难的眼神,我只好无奈地选择了也是神话故事的《金苹果的故事》。
虽然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但翻开书后,很快我就被书里神秘的故事深深吸引住了。
事情过了这么多年,我依然记得在书中金苹果最重要的那次出现,也是特洛伊战争发生的原因。
金苹果最重要的一次出现,是在人类英雄帕琉斯和海洋女神忒提斯的婚礼上。众神均受邀参加婚礼,唯有不和女神厄里斯没有受到邀请。厄里斯怀恨在心,在婚礼上将一个金苹果呈现给宾客,上面写着“送给最美的”。赫拉、雅典娜、阿芙罗狄忒为了这个金苹果争执不下,其他神祗害怕得罪女神也不敢发言,只把三个女神全部用肉麻的字眼夸了一遍又一遍,三女神不爽,非要分出胜负不可。
宙斯让特洛伊从小被父母遗弃最后堕落成牧羊人的王子帕里斯做评判。为了让帕里斯把金苹果判给自己,她们纷纷争先恐后地脱下了自己的衣服。并开始贿赂他。
帕里斯王子在爱情的诱惑下,就将金苹果给了阿芙罗狄忒。这惹恼了赫拉和雅典娜,发誓要向所有的特洛伊人报复。后来,帕里斯也确实在阿芙罗狄忒的帮助下从斯巴达拐走了爱上他的美女海伦王后,从而成为特洛伊战争的导火索。
然后雅典娜亲自示范,教斯巴达人用木马计对付特洛伊,而赫拉则动用特权,派人偷袭了战神阿瑞斯,戳伤了他的大腿根部,以阻止被阿芙罗狄忒引诱的战神阿瑞斯亲自出马参与作战。然后赫拉又对她的弟弟丈夫宙斯吹枕边风,让他下令威胁众神谁敢帮特洛伊人他就杀谁。宙斯很听话地照做了。
在这个人物关系凌乱,情节离奇曲折的故事里,我第一次知道人的欲望如此可怕,爱情的诱惑如此之大。
从此,我热爱上读书,尤其是在除夕夜的鞭炮声里读书,当别人抱怨鞭炮声太大影响看电视上的春晚节目时,我则逍遥自在地捧着一本书心驰神往,特别是从前年加入中企互动平台,订阅班组天地之后,更觉得有书相伴好过年。
读书让我明白:“腹有诗书气自华”。培根说:读书使人明智,读书使人聪慧,读书使人高尚,读书使人文明,读书使人明理,读书使人善辩。读书,可以为思想美容,让心灵更加精致。心事的边缘写满灿烂的笑容,片片散落是惊艳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