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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蛮横的人 $Iwvecn?I
2017年07月19日09:10 来源：中国作家网 缘年寒光 lD/9:@q\V
工厂里月底最后一天发了工资，一号休息了一天，二号正常上班。武汉有几千家服装厂，每个工厂的规律都是这样——发工资休息一天，第二天照常上班。每个月休息一天，每个礼拜天晚上不加班，除了清明，五一，十一，中秋，其他的每一天都是工作日。服装厂的员工永远都像一群忙碌的蚂蚁。他们可怜的像台机器永远都不停地运转着，他们也很伟大，像台机器永远不知疲倦地劳动着。 J +u}uN@
二号早上上班的时候，李志成的小组的队员陆陆续续的来了，如果超过八点钟还没来就算迟到了。李志成一边踩着电车一边抬起头东张西望清点人数。他又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八点过几分了，其中一个烫工秦浪迟迟没有出现。李志成有着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着——难道他今天不来上班？ v _MQ] X
“烫工请假了吗，怎么没来？”旁边的队友问李志成。 l<`>
“没有啊？他没有跟我讲，也没有收受到通知。”李志成也疑惑着。 (90/,@6 6l
“打个电话问下呗。” _fHml
李志成沉默就一会儿。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沉闷的心情酝酿在体内，越来越生气。 lT^su'+bk
“不来上班，最起码要打声招呼，请个假，这是最起码的素质。每次收假上班，难不成我挨个打电话问人家能不能来上班？” 8s0+6{vW
“没请假就算他旷工啦。” MEiP&=gX!
早在以前李志成在别人手下做事的时候，每次收假上班上午都是缺胳膊少腿。一个组十三个人，一大半都是早上从老家坐车风尘仆仆地赶来，一直到中午十二点之后才能到厂里，早上准时上班的也就是四五个人。李志成看到别的小组都是一个都不缺，再看看自己的小组仿佛一盘散沙。所以李志成对这种不良风气痛心疾首。从那时起，李志成暗暗告诉自己：如果有一天自己当了组长一定整顿这种风气 。 Xo34~V@(
就在三年前李志成果真如愿走上了带班之路。聚一帮人易，统率一帮人却不易。不管什么事情李志成都是一马当先，冲在最前头，他想以自己的冲劲带动全组的工作气氛。不曾想将军营中总有个把怕死的。团队里每半年都是不断更新，有进有出。也总有些人迟到早退，跑厕所倒水想办法偷懒，再或者一边上班一边玩手机。真遇到这些问题又非常棘手了，不知该如何管理是好？毕竟每个人都是自己请过来的，要么都是老队员介绍过来的，多少存在一些面子问题。 |`5 IP8Z
就在去年上半年和下半年，有两位队员因为没请假也没有提前告知不来上班。李志成感到莫大的被藐视，被挑战。他觉得需要立规矩，立制度。世本无权，人聚而生权，权则生法，法制众生。权制众生，则不能长久。白纸黑字，明文规定，则可世代相传，传承至无穷。李志成也感觉到了只有严格的制度才能有强大的队伍 。 ]dp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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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浪是下半年九月份新招的队员，四十岁不到的样子，瘦高瘦高的，像跟竹竿似的。尖尖的头，很短的头发竖在上面，仿佛一个小山坡的样子。说话很简洁，问一句答一句不说多余的话。刚开始的时候，李志成担心秦浪年纪大不好合作管理。上了两天班后，秦浪的表现让李志成感到心满意足。给予秦浪每天的工作量，李志成仿佛往一个看不到底的深洞灌水，永远都没有看到秦浪的水溢出来。他做的事情又快又能达标，李志成喜出望外。 ; Y?MbD
更让李志成高兴的是，秦浪每天上班第一个来。八点上班，七点半就到了，而组里有些队员拖到七点五十还不见人影，他甚是烦忧。晚上下班时间到了，秦浪还要拖会儿班，准备好明天的工作。李志成经常在队友面前夸秦浪，“带班三年，第一次遇到做事这么积极勤快的人……” hJ@vlMW
九月三十号晚上还没有下班，秦浪就跑过来跟李志成讲，“晚上我要赶地铁回去，我就先走了啊！”李志成看看时间还有几分钟下班便答应了。 a[-!X7,IU
十月的生意越来越忙碌了，每天的任务都来不及完成。厂里从加班八点调到八点半，又从八点半改到九点。组里有住青山的队员，每天都要赶末班车回家。所以自从加班到九点以后，她就不得不提前十分钟赶回家的末班车。时间长了，有一天晚上下班，大家都在拖班，准备着明天的工作。秦浪把李志成喊应说，“那个做领子的怎么天天提前跑啊？到时候要扣她工时啊？” 69g{oo
李志成先是一怔，心想：我一个组十几个人，有那么多老队员都没有发话，也轮不到你来说，是不是管的太宽了些？可是又想到他也是不可多得的烫工人才，不好当面回驳， `t~jHe4!Y
“她每天提前十分钟走是因为她要赶回家的末班车。这事是我同意的。总不能让人家上一天到晚的班回不了家吧？” 2s\ClT
“如果是一天两天也就算了。天天提前十分钟下班，我们还要拖班，这都要算时间的。” f2i:I1 p("
李志成觉得这话也在理，“那你说，这工时该怎么扣呢？” m+ TAaK
“少说一天也得扣她半个小时啦。” 1UP=(8j/
“她只提前十分钟走，半个小时未免太多了。至于拖班我们都是自发自愿为小组增值的。” t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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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多呀？你看我们天天拖班那么晚，早上我七点半就上楼来做事了。”秦浪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语速也很快，仿佛很激动。 hH8&g%{2
“这事我还得跟其他队员商量。我这还有十来个老队员没说话呢，你急啥？” x# >V50E
“我就能代表大家。” %;,fI'M
李志成听到这句话立刻皱起眉头，心里特别不舒服，心中暗想：你是谁啊，才来多久居然能代表队员的意见。口气未免也太大了。不是看你是个可用之才才懒得理你。 ci~#G[_$S
“放心吧，我会处理的，但不是按你的方法。”李志成说完便不想搭理秦浪了。第一次对他产生反感，太过狂妄，太过自大。 ^`&'u_B!+
从那以后秦浪再也没有拖过班了，厂长喊下班的话音刚落，就不见了人影。李志成心想，这段时间加班比较晚，大家都蛮累的，不拖班也在情理之中，也就没在意。可是后来，李志成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了，秦浪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不拖班也就算了，每天的工作都堆成山做不完，早上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来的那么早了。有时候真是大摇大摆不慌不忙地最后一个来上班。李志成火冒三丈，又碍于秦浪大自己十几岁不好说，便隐忍下来了。 r7m ~.M+W"
中秋节放假前的一个晚上，厂长给李志成的小组发了一包新款，三十多件衣服。厂长一再交代这个款今天一定要做完了才能下班。秦浪做事越来越马虎了，整个袖子都没有烫好。质检和工艺把衣服抱回来给秦浪重新烫袖子，来回两次。最后秦浪把十几件衣服往地上一扔，发火了， CJ IuMsZ
“别找老子烫，把老子搞烦了。”车位上十几双眼睛一齐聚焦烫台，莫名其妙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zw/AZLS
已经到晚上九点了，李志成的小组还没有完成任务。厂长在喇叭里喊着，“新款做完了可以下班走了。我今天点名要的款没做完的就在这多做一会儿，把它做完了再走。” ?h= n5}Y
李志成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带着车位埋头使劲冲。过了一会儿，旁边的队员突然对李志成说，“那个烫工秦浪怎么不见了？” v`HE R6
“什么？任务还没有完成，他跑了？岂有此理。”说完立马拿出手机拨通秦浪的电话，“秦师傅，你在哪里？” nI\6a G?`
“我下班先走了。” Y}:~6`- jj
“衣服还没有做完，这个款厂长点名要的。还有那么多衣服没有整烫好，你怎么就先下班了？” k{}> *pCU
“啊——我这有朋友的专车送我回去，所以我得先走了。” gxv^=;2C
“我一组人都没有下班，你说说也不说一声就跑啦？” m\L`$=eO8
“衣服就让另外两个烫工帮忙烫下，你就扣个把小时吧。”说完便把电话挂掉了。 b2m={q(s
李志成怒火中烧，却又无法发泄，只得心里默念着，“好，第二次了……” Z se&{
秦浪现在不但做事不积极，并且质量越来越过不了关。车位经常把裁片扔给李志成看，埋怨着，“这裁片也不画，让我么样做？”投诉越来越多，李志成听的脑袋都要炸了。他气恼不过，便拿着裁片跑过去问秦浪，“你这不画，让我们车位怎么做？你倒是说说看，你这偷工减料跑得再快有什么用，车位根本做不了。” $9)os7H7
“你说话要负责啊。我哪里没画啊？你看烫台布上面那么多笔印子，是什么？这料子画不出来叫我怎么办？” jf~]( TK
“画不出来就不管了？那我还要你站在烫台上干什么？” k?+ 7%A]
“你什么意思？”秦浪说话越来越傲，越来越狠。 WAa 45G
针锋相对，谁也不做出让步，争吵声仿佛震动了整个车间。最后还是厂里副总经理解了围。 B*(]T|ff<
过几天厂长也找上他的麻烦。因为他烫的领子一塌糊涂，质检不敢收货，拿着衣服跑去找厂长。厂长提着衣服过来，让秦浪站在一旁，手把手地教他怎么烫好。秦浪双手叉在腰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教完后，厂长便是一顿训斥 ，“你看你烫的什么衣服像个鬼东西，哪能卖钱啊？” p)y5[HX
“你凭什么骂人啊，你算老几啊？” j /O~8o&
“就凭这衣服没烫好，我是厂长，我有责任。” i5VZ,E^ E
两个四十来岁的大男人，你一句我一路地吵了起来。并且开始指手划脚，准备要打架了。李志成立马跑过去劝住秦浪，几个男工艺也跑了过来把厂长拉到一边去了。 )6OD@< r{
秦浪还是恶狠狠地指着厂长，“你妈✕✕，想单挑是吧？现在就跟老子下去，看我怎么弄死你……” ?[ xgt )
李志成突然感到引火烧身。秦浪再也不是八月份新来的秦浪了。现在的秦浪是一个野蛮，危险，骄横，自负，甩大牌的人。李志成心中暗暗自责，“我怎么会用一个有暴力倾向的人呢？搞不好，把我的小组都要整垮。” Hr|f(9xA
十月三十号照常是放假前一天，厂长又布置了任务，不过今天不加班，做完了才能下班。不加班的话五点半下班。大部分小组在四点多便做完下班了。不过李志成的小组是没有做完的。这次李志成是一边做事一边盯着秦浪不能再让他提前跑了。谁知秦浪又把烫台蒸汽一关，解了围裙便走了。李志成立马喊住，“还没有到下班时间，跑什么？” <^5!]8* O
“前面的组都下班了，下面有车等我，我先回去了。”秦浪头也不回地跑了。 2{-29b q
李志成被气的破口大骂，“他妈的，没规矩，没素质……” bdg6B 7%Q
“什么意思，每次放假都要先走，我们一大群人还扒在这里做呢。不想做就让他走，别影响我们做事的情绪。”队友们也愤愤不平。 ^#9385
“这个月我要扣他两个小时的工时。” X0lPRk53(
二号整整一个上午秦浪都没有来，也没有打个电话。李志成忍不住打个电话去，“你——干嘛呢，怎么没来上班？” $%y q[$^
“我家里有点事。所以今天不来了。我的钱给我弟高利贷公司了。人家破产了，钱没要回来。要打官司。” +V3mF_s|z
“哦。我以为你不来做了呢？不能来上班怎么也不打个电话？” )^>LnQ_u
“刚好我手机坏了，一个号码都没有了。我明天过来上班。” 7' G; ijx
十一月二十号一如往常看考勤表，签工资单。秦浪看了好一会儿便喊，“李志成，你过来下，这考勤表上面有问题。” J2bvHxb Rd
“有什么问题？” ]juPm8e F
“为什么我的工时少了两个小时？” X3 .zNHN5
“十月份放假两次，两次都提前走。我们小组还在赶货，没有下班。为什么不扣你两个小时？” 0a~t
“你最多只能扣我一个小时。那两次放假你们下楼的时候，我还没有走，你们哪有上一个小时的班？” m=dNJF
“我们下班时你还没走。那你为什么要先走？如果我的队员每个人都要先走，那厂长点名要的货谁来做？”李志成振振有词地说，“再说了，我同意你先走了吗？” !}(B=-
“上上个月，✕✕迟到，你为什么没有扣她的工时？我这提前十几分钟走就扣我两个小时？” 9`tK 9
“谁迟到了没扣工时？每个月我的考勤表记得清清楚楚，并且都给大家看。即使我记错了为什么当时不讲，现在讲什么？你早退就要扣双倍工时。”说完李志成便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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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有队员提醒李志成，“你看秦浪拿笔在考勤表上面涂改呢？” D)d ]o&
“我告诉你，别在考勤表上面涂改。你改过来也没用，最后考勤表由我送上去。”李志成大声吼道 。 s g2 ;"E@
“你最多只能扣老子一个小时，凭什么扣老子两个小时。老子平时提前来，你怎么不算工时呢？” i}-uK,^
“就凭我是组长，小组考勤由我来记，一切我说了算。” AI|vL4*Xd
“老子跟自己打工，不是跟你打工。信不信老子把考勤表撕了。”说着秦浪把考勤表拿在手中做个要撕掉的动作。 "4N&T #
“你有本事撕啊，撕了你的工资一分钱都拿不到。” =+zDE0Qs
“操你妈，老子就撕给你看。” smP4KC"I(d
“你给老子滚蛋，立马滚蛋……”李志成终于把压抑在心中的怒火爆发出来。 *_(X$qfoW
秦浪立马用手指着李志成，骂道，“你妈✕✕，你给老子说什么？信不信老子弄死你？”说完就往李志成这边冲过来。最后还是被同事们给截住了。 Nu5|tf9%A
“么样？不服气啊？进了我的小组就得服我的关。不服管就走。”李志成也被同事们围护起来。 %5o2I_C jz
“你有本事给老子下去。老子让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秦浪一边恶狠狠地说，一边摇着指向李志成的手指头。 )l3Uf&v^f
“老子怕你不成。” <!OBpAq
“老子告诉你，老子让你今年在医院里过年……” a3 @E `Z
“好啊，我进医院过年总比你进监狱过年要好……” ^/f~\ #R
火焰一个比一个高，雷声一个比一个响亮，最后厂长经理都招过来了。这才把两堆火焰浇灭。同事们找来胶带把考勤表重新粘好递给李志成，“都签了字，就你一个人没签了。” 7EJ2 On
“就扣他一个小时算了。现在也没多少天了。到时候让他走就是了。别跟他一般计较。”同事们努力劝着李志成。 PTQ#8(_ ,
李志成默不作声。冷静下来后，才觉悟自己怎么跟一个野蛮人较上劲呢？真是愚蠢至极。 Ds9)e&yYrb
下班了，同事们喊李志成和他们一起走。他们还是蛮担心的，万一恶毒的秦浪真对李志成下什么毒手的话那还了得？所以他们一致要求李志成跟他们一起回去。走到一条路的尽头转角处，他们看见了秦浪斜挎着一个男士包，叉着脚站在那里，仿佛是在等待什么？待李志成走近的时候，秦浪便喊住李志成， ` 2lS@
“李志成，你过来下。” n6 /Ou s
李志成瞪了一眼，往前走了几步。同事们怕情况不妙，也跟着围了上去。 Wy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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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天牛逼！不过等月底把工资发了，我会来找你的，你要是还能像今天这么牛逼，你就是这个。”说完竖起了右手的大拇指，满脸淫恶的笑。 0dc h OUj
李志成瞟了秦浪一眼，同事们拉着李志成说，“走，我们走。” Z (mUU]
“你以后最好少走这条路。”背后还传来秦浪威胁的话。 \ TV
“不要怕他，李志成。有我们在。难不成他还敢把我们一组人都给打了。”其中一个同事很气愤的说。 Rs %`6et}\
“对……不要怕他……有我们在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