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前读宋词

来源： 中国石化报  作者: 张冰 k.bz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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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位喜欢写作的同事，要背宋词给我听。尽管我在医院不方便，但还是好奇地问，咋背？答，语音。同事痴迷宋词，日积月累，自勉励志，想参加《中国诗词大会》，其劳苦用心为我所不及。但真正地听她背，又在医院这悲喜无常之地，相识十年还是第一次。几首宋词惜了流年，或许能消几番风雨，想想也不错！且听且珍惜。 tP; &$y.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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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辛弃疾,《永遇乐 京口北固亭怀古》。这时候，重症监护室的门缓缓打开，妻和妻弟从长椅上弹起来，但推出来的不是我的岳父。一群杂乱的脚步声，涌向手术专用电梯口，有中年妇女号啕大哭，又戛然而止。有人低语，这人没救过来，说是车祸。一片叹息中，听到词末：“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心口隐隐作痛。 nQ|4.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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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父胃癌，从下午到晚上，六个多小时的手术，整个胃被切掉了。老人七十有五，算不上多老，但没有胃了何以饭否？医生安慰说，保命要紧，好在早期。 WrK!]17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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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得当时回老家接岳父，老人精精神神说好好的，但到了吃饭时，咽东西十分困难。去医院查了胃镜，过几天去取片子，“胃癌”两个字，一下子让妻子泪流满面。这时候最麻烦的是如何瞒着老人。于是回家对老人说，病人太多了，明天办了住院才能拿到片子。趁我不在，岳父说他闺女，你们从医院回来时，我就觉得不对了，不会是癌症吧？ 5dffF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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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父是个倔脾气。但进了医院就由不得他了。一项项的常规检查，让老人一脸的不痛快。因为血压偏低，护士鼓励老人吹气球，可老人每次吹两口就放下。护士就在一边盯着，老人吹起来一个，憋得满头的汗。但就是这笨办法，让老人血压近乎正常。  !sda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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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术后第二天一早，主治医生带我进了监护室，已经清醒的岳父眼巴巴看着我，很弱很不情愿：“这么折腾，干脆送我回去。”握着老人瘦得玉米秆一样的五指，我说这得听医生的。好在老人度过了危险期，平安回到病房。 ,#3}TD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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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因为年纪大了，老人的病情总有反复。最要命的一次，后半夜昏迷，值班医生尽心尽力，老人才挺了过来。老人是敏感的，看着主治医生一天几趟的关切，触摸前胸后背每日清洗的导流管，心里有了数。他平静地说：癌就癌吧，人的命，天注定。老人是坚强的，即便是死神敲门的病危时分，都不曾有半点的呻吟和抱怨。 Gvo(i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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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妻弟轮流伺候，有了足够的时间看老人一头白发，想老人一生的忠厚豁达。当初，家里兄弟多的缘故，我的婚事很费周折。但乡邻再多的闲语，都改变不了老人心思，才有了和妻子一辈子的姻缘。儿子满月时，岳父高兴，骑着自行车，赶了一百多里路来看。在陌生的城市寄人篱下的时候，岳父给了我生活的勇气和信心。 3wXm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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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医院吃不好、睡不好，会让人觉得时间难熬。微信问背宋词的同事，真要去诗词大会一露峥嵘？答曰：不敢，玩笑话。又说，如果着急，我给你背宋词吧。不想或早或晚真的坚持了下来。受着同事的鼓励，我带了两本闲书来，看得入迷时竟没注意老人的点滴已完，匆匆喊了护士。美女好性子，没一点责备，还和岳父开玩笑，说你女婿是个文化人。老人抿着嘴笑，眼里水盈盈地闪着亮光。更多的时候，和老人拉家常，也是妻子嘴快，说我写了村里很多的故事，那个老马怎么就进了监狱？老人一五一十讲完，了却我好几年的一桩心事。手术后还不能喝水，老人说了太多的话，干裂的嘴唇如久旱的棉桃。白天听同事朗诵宋人朱淑贞的“一塍芳草碧芊芊，活水穿花暗护田”，想老人劳作大半辈子，怕是再不能锄禾日当午了。 bc}X.I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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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词多生死别离。李清照《凤凰台上忆吹箫》有“生怕离怀别苦，多少事，欲说还休”，同事说犹喜犹伤此句。听她娓娓背来时，看病房封闭的窗户之外，远山含黛、盐湖浩渺，多少悲喜在云端。我合了书卷一时无语。妻子说，在楼里见欢欢了。欢欢是我们的初中同学，不舒服来检查，竟是胃癌晚期，等我匆匆去找时，人已经打道回府，半个月后竟不治而死。那几天情绪非常糟糕，想人生苦短，不免消沉，好在有同事背宋词陪伴。岳父不再倔着说吸氧不舒服，也不再抱怨更多的运动累人。每天早早地下床锻炼，最初在我们照看下步履蹒跚；后来一个人抬头挺胸，长长的走廊上一趟一趟，蹚实了活下去的路。 <>aBmJs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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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父在医院住了整整四十天，邻床的病人都换了六七个。每一位患者的康复都是生命的延续，更是一种新生活的开始。老人大病了一场，却变得儿童般天真，对我说，咱们走了，这病床就没人了，医院挣不上咱的钱了。妻子大笑，说外面排着队呢，人家医生见你够够的。住院部每天有病人的费用清单给家属，妻子总是认真地收好，对她弟弟说，存下来吧，算是对老人生死劫难的纪念。 Zu(eYH=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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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事这些天背过的宋词，认真地数过有三十五首之多，或豪放，或婉约，每一首都是一种祈福。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只要健健康康地活着，就是非常非常幸福的事情。 [c4.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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