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发 !s#'pTZk4
来源:工人日报 vp )}/&/
戴荣里 2017-10-23 a>&;K@
生活中有很多尴尬的事情。舅舅是秃头，因为少时家穷，头上长了疮，头发很稀少。有次喝酒，话赶话，竟然说了：秃头顶上的虱子，这不是明摆着吗？家人瞪我，我认为我说得对，又重复了一遍。看舅舅脸红，恍然大悟。话是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舅舅一生一个人生活，每当我想到这件事，总十分愧疚。 uQ)JC 7b\
舅舅一生不用理发，或许会得到同村人的讥笑。我不知道他看别人理发的心情如何？今天，我一个人立在窗前，再回想舅舅一生，感慨万千！社交场合，再说类似话时，总要左顾右盼。怕自己的唐突会触及别人的痛处。类似的尴尬事，还发生过一次。那年在日照，请一老者吃饭。席间说俏皮话，说“麻子敲门，坑人到家了”，众人皆笑，我以为是说我说得好，继续延伸开去，忽略了被请的李大爷满脸麻子。这样的尴尬，与其说是被说者尴尬，不如说是说人者更尴尬。少年轻狂，无意中的伤害可能给别人的痛苦更多。想起来，又是惭愧。谁都不希望被人触及短处，以后我说话就少了。尽管这样，说中别人的事情还时有发生。想想过去遇到的无发者，光光的脑壳，藏着许多故事，都与理发有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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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在工程队，有个工友老孟，头如崮顶。毛发在周边一遭，犹如荒草，呈黄色，稀疏可数。他的同事老何，浓密黑发满头，二人一前一后行走，对比度强烈。两人每月都会相约去理发，理发后，秃老孟脑瓜更亮，何师傅的头发在秃老孟映衬下尤显茂盛。众人会给老孟开玩笑，老孟也不恼。有几个工友总要找老孟开涮，有的还会摸摸老孟的光脑瓜，还会恶作剧地扇几下老孟的光脑壳，老孟就追着“敌人”打，一屋子的哄笑。这情景总在老孟理发后出现，工程队条件艰苦，穷开心的人多，现在想起来，老孟的不气不恼，也是一种无奈罢了。 \-$b o= s.
回忆一生中的秃子，辛酸史不少。有个女子，生就的顶上无毛，戴了一生假发，不仔细看，你看不出来。她去理发，总是一个人悄悄到店里。每遇到和她说话，我总格外谨慎，生怕自己说话不慎，伤了人。这个小妹，眼底里有一丝悲凉之气。生理上有别于常人，让她一定自卑了吧。别人可以在推子底下享受快乐的剪发之乐，而每次理发对她却意味着躲避，意味着羞辱，或者意味着低人一等。理发给她的痛苦，自然是难以描述的。 :_{{PY0PK
有位老兄，工作压力大，秀发脱得如炮弹焚毁的山岭，稀稀拉拉的毛发让他呈现出一副可怜相。他一年四季戴着帽子，似乎在向周围的人提醒他是疤瘌头。人们只能从他鬓角的长短断定他是否新近理发了没有。有一天，他满头秀发出现在大家面前，大家还以为是他买了假发。心细的人发现，原来工作终于没有了压力，他的头发随之茂密如林。我想，他现在理发时自己一定是欢快的，理发师也是欢快的。没有对比的生活总是缺少珍惜，和自己无毛的过去相比，他应该心花怒放。有个朋友，得了癌症，我去看化疗后的他，头发没有一根，光秃秃的头皮，泛着白色，我站在那里，泪眼盈盈。平日里，我太不珍惜自己的头发了，想到、看到那些没有头发的人，拥有头发是幸福的。 j#Ky0+@V
那天路过理发店，看一个小孩子摆弄着手，试图挣脱母亲，哭喊着不让理发师理发，孩子的黄毛在母亲的帮助下，被理发师剪草坪一样彻底推掉了，光秃秃、粉嘟嘟的很招人喜爱。孩子的哭声引发了母亲的笑，我想，自己小时候也是被母亲这样抱着的吧，哇哇地哭着，挣扎着，愤恨地看那一头黄发飘落地上，而今，满头白发的母亲，只能在另一个世界与我对话了。我头顶黑发，泪眼朦胧里目送光影里的母亲，依稀是幼年的我被母亲抱着理发的情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