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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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有一宝
【婚恋家庭】 家有一宝 ■尹春鹤 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在我家，我爸爸就是一个让人欢喜让人忧的宝贝。 我爸爸今年82岁，是个老石油人。自1975年东北第一条长输管道建成伊始，他便从水利局转战加入了石油人的行列，直到他退休，这一干就是20多年。 长期和石油接触，使他有着石油一样质朴、善良、真诚的性格，也有着石油一样的脾气，沾火就着，甚至爆炸。他认准的事儿，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我爸爸一生有三个孩子，哥哥姐姐和我。妈妈去世后，爸爸曾雇过两个保姆，但都因接受不了他的脾气最后辞职。而哥哥姐姐都已年过五旬，身体在走下坡路，且没有固定工作，自顾不暇，又哪来精力照顾他？最后，只能是我这个他最不喜欢，当年妈妈不顾他反对偷偷摸摸生的小女儿来照顾他。 爸爸年轻时，有着和铁人王进喜一样的拼搏奉献精神。 记得，有一年深秋，傍晚的空气中充满萧瑟与清冷。正在家吃晚饭的爸爸，听到楼下有工友在叫他，说是有一段管道出现泄露，需要抢修。他二话没说，放下饭碗，套上衣服，就走出家门。直到月亮高高挂在天空，他才拖着一身的油污和疲惫回到家里。 我和妈妈去开门时，一股难闻的气味扑面而来，浓烈得让人喘不上气来。只见，爸爸脸上身上满是散发着难闻气味的黑漆漆的原油，只留下眼仁和牙齿是白色。 我大惊失色地问：“爸爸，你怎么了？” 他咧开嘴露出大白牙，边脱衣服边用颤抖的声音说：“放心吧，没事儿的。就是当时情况紧急，泄露的点有些大，需要有人跳到满是油污的阀井里关阀。我和你迟大爷他们就跳进去，把阀门关上，然后进行封堵作业。” “那么冷你干嘛还跳，让别人跳呗！”我心疼地说。 他斜睨了我一眼说：“铁人王进喜在零下十几度的情况下都能跳到油水里，我这点事算什么！去写你的作业，别在这废话，有本事将来发明出不用人工操作的封堵作业来。” 事实证明了，他的拼命还是为他的身体带来了隐患。真应了那句话“树老先老根，人老先老腿”。年龄大了以后，他最先出毛病的就是腿，总喊腿疼，不能走远路，特别是最近两年连饭都热不了，更别提下楼了。 这可苦了我了。每天中午，从城东到城西，我坐班车回家给他做饭。等他吃完饭，再坐班车回去上班。每当疲惫不堪时我就会埋怨他当年的举动，但他从不后悔，还很骄傲。他说：“任何时候，工作都是你人生的第一位”。不管他想让我做什么，只要一说我到点上班了，他就痛痛快快地放我走。在他的影响下，我也变得越来越敬业，不管别人的工作态度如何，是不是按时上下班，我都不攀不比，把工作放在第一位。领导安排的工作，不管是不是我分内之事，我都尽力按要求完成。 都说身教大于言传，现在看来，果真如此。 无法下楼的爸爸，由于没有运动量，不但饮食习惯发生改变，还出现了失眠的状况，最要命的是大便也跟着减少，由原来每天一次发展到两天一次。这个改变让他如临大敌，不管我怎么跟他解释说：这是正常的，吃得少，不运动，自然便出的就少。他就是不信，非让我买一种含泻药性质的药，结果每天要蹲四五次厕所。有时由于腿脚不利索，走一半就方便到裤子里，使我隔三差五就得大洗一番。每当这时候，他都会很惭愧地说：“真丢人！人老了就完喽！给你添麻烦啦！”我则会安慰他：“没事儿的，谁都有老去的那一天。我小时候你都没嫌弃我，我又怎么会嫌弃你呢？正所谓，你抚养我小，我伺候你老。天经地义的事，你不用不好意思。” 虽然我很累，但为了照顾他的自尊心，我不能多说什么，劝了他几次之后，他倔强的依然我行我素。我也不再说什么，任由他，就是每天多收拾几遍厕所而已。 他常常想一出是一出，一上午可能让你跑好几趟市场。有时，刚回家，就又让你出去一趟。但我都会二话不说，达到他满意。毕竟孝顺孝顺，千依百顺才是孝。他高兴，顺心就好。曾经我是一个急躁的人，在他的磨练下，我越来越有耐心。他就是一块磨石，把我身上凸起的毛刺，一点点磨平，打磨出一个全新的我。 他是一个善良的人，看不得别人受苦，宁肯自己吃不饱，也要给人分一杯羹；他是一个大方的人，兜里只有十块钱，有人前来借一百元，他都会想办法满足那人；他是个热心的人，谁有困难都愿意找他帮忙；他是个乐于分享的人，不管得到多么珍贵的东西，都要给朋友和左邻右居分一半；他是个好学的人，现在还经常拿着笔问我们这个字念什么？那个字怎么写？跟我们讲历史上发生的一些事件…… 他还有一个让人无法忍受的毛病，就是把电视声音调得很高很高，震耳欲聋，他看电视时，刚走到楼下就能清晰地听到，且不管何时，可能是夜半时分，可能是凌晨，还可能是宁静的午后。在我回去陪他以后，邻居没少找我抱怨。 于是，我先是动之以情，说电视声太大影响孩子和邻居休息，但他只是略微调到他认为足够低，我们却还是觉得震耳朵的音量。我看实在不行，索性告诉他，再这么下去，我带孩子出去住，白天回来给他做饭收拾屋，洗衣服照顾他。他害怕了，乖乖把电视声音调小，依然听得津津有味。有意思的是，习惯了小声之后，即使家中没人，他的电视也是如常，不再扰民。连收煤气费的姐姐都夸他：“大爷，你真好，我再也不用担心遇到明明电视声音很大，可我把手敲得生疼，你还是不给我开门的情况。”他听后像孩子一样咧嘴大笑。 他让我们看到不论老少，知错能改就善莫大焉。 谁能想到曾经沾枕头就能发出香甜鼾声的他，如今竟然患上了“睡眠妄想症”，明明睡得挺好，偏偏说自己睡不着，要吃安眠药。多次求医后，得到的答复是这个病很难治，就让他吃吧，反正这么大岁数，也吃不坏。于是他睡得昏天暗地，每天中午吃完饭就回卧室，大概下午四点从卧室转移到客厅继续左一觉右一觉，“缠缠绵绵”到天亮。期间还要开着电视，听着电视声，哪怕前一秒他还在打呼噜，一旦把电视关了，他就会立刻说：“别关别关，我还看呢。”于是，整天整夜电视“咿咿呀呀”，他“呼噜呼噜”。 儿子经常会在客厅转了一圈，回到自己房间后，学着他把双手抱在胸前，闭着眼睛，张着嘴，让气流从口腔经过小舌头响亮地吹出来，说：“我睡不着啊！睡不着啊！”然后相视大笑。 无意间，他成了我们的开心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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