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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二膘子
孙守仁
这天，上头派人验收某希望小学新校舍。
他们一层楼一层楼地检查。不放过任何一个盲点。简直是鸡蛋里挑骨头。
李眼镜指着门廊的立柱，对尤胖子半开玩笑地说：“尤经理，立柱内放钢筋了吗？”
尤胖子特敏感，阔脸像被蝎子蜇了一样，他掐断手中的烟头，很不悦地说：“我说李大局长，你可别吓唬我呀，俺们公司拿过金牌，在全市建筑业有一号，从未掺过假，所盖的大楼都是优质工程，登过报，上过电视！”
说话间，二膘子不知从哪钻出来，他双手抱着廊柱，眼睛没离开李眼镜。意思说，我有话要说。尤胖子见状，横眉冷对，脱口骂了一句：“谁把二膘子放进来的，快撵他走！”
二膘子愣是被人架走了。他边走，边骂：“良心被狼叼去了，良心被狼叼去了！”
二膘子年约40出头，打了20多年工，是瓦工大把，顶尖高手。由于性格直爽，敢于直言。皆因廊柱没按规定放钢筋，他公开顶撞了尤胖子。结果被炒了鱿鱼。他不服，找尤胖子理论，结果没整出个甜酸来，还挨了两棒子……他受不了这窝囊气，疯疯颠颠的。差不离天天来工地“上班”，嘴里不知嘀咕个啥，有时歪着脖，盯着廊柱，做推柱动作，工友们指着他背影惋惜地说：“二膘子，管那闲事，图稀个啥！”
李眼镜突然想起了什么，对尤胖子说：“咦！这人我好像在哪见过？”
尤胖子所问非所答，对李眼镜说：“这是希望小学大楼，我们格外加细，质量不拿优，我就洗手不干了！”李眼镜没吭声，仍在冥思苦想。
对！是他，曾到局里找过我，告过尤胖子，说他坚持质量第一，非但没受到奖励，反而被公司给开除了……“我说尤经理，刚才那个人叫什么来的？”
“施定真！”尤胖子气哼哼地说。
“听说，他老婆找到省里，揭发你们公司弄虚作假的事？”李眼镜说到这，盯了尤胖子一眼。
“唉！我说老领导，别听他瞎咧咧，我们公司是窗户眼吹喇叭——名声在外！”说到这，他狠劲“呸”了一口，“这个没良心的家伙，我们收回除名，工资照发，还不够意思嘛！”李眼镜听到这，好像想起了什么事，对尤胖子说：“那个施定真，不是告你们该搁钢筋不搁，该搁粗的，却放细的，可有这码事？”
尤胖子心里骂道，这个该死的家伙，把我那点埋汰事全都抖落出去了。继尔，他凑近李眼镜跟前，笑着说：“嘻嘻！李局长，连二膘子的话你也听？”
秋阳毒辣辣的。
最后一项，是六棵廊柱，验收完毕，就可以吃饭了。
“怎么样，发现破绽没有？”李眼镜冲着圆脸姑娘喊。
“完全符合规定。”
尤胖子喜出望外，心想，只要合格证混到手，他的兜又鼓了！
李眼镜掏出笔正要签字之际，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二膘子，你给我回来！二膘子你给我回来！”二膘子像脱了缰的野马一样，径直跑到廊柱前，他不由分说，用力一推，那棵廊柱哗哗掉渣，再用镐头刨开，原形毕露，设计是钢筋混凝土，结果砌的是砖，砖的外面，缠上八号线……吓得李眼镜迭忙后退！
圆脸姑娘兴灾乐祸地指着掉潭的廊柱说：“啊呀呀，廊柱里的钢筋叫狼给叼走了！”
众人傻眼了，木木地立在哪里了，一个字也崩不出来了。
尤胖子瘫坐在地上，嘴里骂道：“妈的，准是二膘子使的坏，我怎么会不搁钢筋呢？”
二膘子仰面朝天，像范进中举一样，双手合掌，疯笑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