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宝石花的心 |
2018-12-05 22:53 |
抖搂旧时光
在衣服堆里抖搂旧时光
时间对于活着的人来说匆匆如流水，听不到流水的声音，看不到流水的潺潺，却能于转身回眸时发现它流过的痕迹。
而对于死去的人来说就是飞驰而过的流星，转瞬而逝，不留踪迹。
下午，天阴沉，风呼啸，坐在沙发上，目光凝滞地盯着蓝光闪烁的画面，听着救护车凄厉地鸣叫，看着那个失去父亲的孩子无声地流泪，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在心头堆积、滋生、发酵，浓浓的，沉沉的，闷闷的，我知道，这是伤心。
相同的场景让我想到去世的爸爸，我想起了，生怕大夫不收留爸爸的恐慌：想起了，目睹爸爸挣扎在死亡线上却无能为力的脆弱；想起了，大夫护士有条不紊的抢救依然阻止不了爸爸心跳成为直线的痛苦。泪雨滂沱中蓦然发现他离开这个世界9天了，这9天似乎是一夕之间，只是从此，我在这世上再也没有归途。
为了让自己忙碌起来，不去想爸爸，这几天我做的最多的事就是收拾家，把爸爸的东西归置出来，该拿到坟地烧了的拿去烧了，该送人的送人，该扔的扔。收拾来收拾去，心下不禁有些凄然：一个有血有肉，爱发火爱生气，说话底气十足的人就这样消失了，再也触摸不到，连梦里看到他的容颜都是奢望。而留下的不过是几包衣服，一床铺盖，一些药物，两个被子，几个饭碗。
看到被他烧出洞洞的沙发垫，想起他手拿香烟，眯着眼睛吞云吐雾的惬意和我不让他抽烟，他的反驳；看到古董一样的日历，戛然而止停在10月24日，想起他每天晚上的必修课——撕日历，还有撕日历时的喃喃细语：“又过去一天”；看到放烟丝的红盆和旱烟纸，想起他无数次拒绝我给他买烟卷，说抽着没劲，然后端着盆，坐在沙发上专心卷旱烟一脸满足的样子；看到门口挂着的钥匙，想起每次出门前他都要问我“带钥匙没？”，担心以后没人提醒我忘记带钥匙怎么办？看着……看着……看着，屋里的每个角落，每一寸空气，每一个地方都有着他独特的印记。
晚上姐姐下班也跑过来帮忙整理。
清冷的灯光下，我们两个你一件我一件说着它们的来历：
这件对襟棉袄，是妈妈用手针一针一针耗时一个星期缝出来的，多板正。
这件透明沙织短袖，是前两年特别热的夏天，我买的，他穿出去走一趟，回来问我在哪买的，老哥们看好了，让问，言语间充满自豪。
这件羽绒服是我买的，那时候我工资不高，为给他和妈妈买羽绒服，足足攒了一年，结果，他们都不舍得穿，愣放过时了，还是不舍得。唉！
这两套保暖是外孙女买的，那两年孩子一快到他过生日时就愁，不知道该给他买什么好，问过我后，听我的买保暖，却不成想，我忘了前一年买过了，就又买了一套。
这条裤子……这双鞋……这双袜子……
棉袄留下，新保暖留下，被子拆洗干净留下，这个留下……这个
这件西服他最爱穿，烧给他；帽子他爱戴，烧给他；老了以后，他怕冷，这双手工毛线袜套，烧给他，他最爱睡午觉时穿……
我们在新旧不一的衣服堆里抖搂旧时光，爸爸在旧时光里微笑，只是尘埃的思念，似乎蒙着一层纱，看不到未来的日子，看不到他高瘦的身影。
向来“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美好的事物总是难以长久留住，世间万物容易消失，美好的回忆亦如此，总会被无情的时间擦拭变淡，消失不见。
每一件东西都会带着主人的痕迹，怕回忆丢失，就留几件带着他气味，带着他痕迹的东西吧！
即使有一天，对着他的东西，我们也捉不住过往的时光，我们亦不会遗憾，爸爸活着时，我们倾尽全力孝顺他，照顾他，伺候他。哪怕残存的美好记忆被冲刷殆尽，那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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