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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ngzi 2019-02-09 21:32

牛汉：一首诗的故乡

牛汉：一首诗的故乡 >"Q@bQ: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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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自《往事如烟》 pAk/Qxl3e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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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首诗指的是1973年我写的《悼念一棵枫树》。 /x1MPP>fu  
每首诗应该都有自己的故乡，这个命题我以为是能够成立的。但是我的大部分诗却很难找到它们的出生地，它们是一簇忽明忽暗的小火花，是一阵夹带砂粒的风，是一个遥远的彩色的图像，是无人安葬的孤魂，是梦游者面前的一束白光，是一个嗥叫的厉鬼，是一羽升天的翅膀。寂寞和孤独有故乡吗？在哪里？希望的故乡又在何方？我们只能说，它们在人间最隐秘的角落。但是有一些诗，它们的出生和经历的坎坷的命运，我都一清二楚。作为作者的我与它们几乎是同体的生命（卡夫卡有过这个神奇的体验）。几十年来我深深怀念自己的故乡，也深深怀念我的许多诗的故乡。当我写诗的时候，常常弄不清自己是人还是诗。 SRSvot};C  
《悼念一棵枫树》发表之后，得到了好评。论者说它的象征性很明确，是怀念某一个人的，也有人说是悼念许多令人敬仰的英灵。其实，我当时并没有想要象征什么，更不是立意通过这棵树的悲剧命运去影射什么，抨击什么。我悼念的仅仅是天地间一棵高大的枫树。我确实没有象征的意图，我写的是实实在在的感触。这棵枫树的命运，在我的心目中，是巨大而神圣的一个形象，什么象征的词语对于它都是无力的，它也不是为了象征什么才存在的。当然，血管里流出来的是热的红的血，当时身处绝境的我的心血里必然浸透着那段历史的痛楚和悲愤，的确很容易引起人们的联想。树的被伐和它的创痛，我感同身受。那时我失去了一切正常的生存条件，也可以说，卸去了一切世俗的因袭负担，我的身心许多年来没有如此地单纯和素白。我感到难得的自在，对世界的感悟完整地只属于自己了，孤独的周围是空旷，是生命经过粉身碎骨的冲击和肢解之后获得的解脱，几乎有再生的喜悦。这喜悦默默地隐藏在心里。 }mZwd_cK  
从1969年9月末到1974年12月的最后一天，我在湖北咸宁干校一直从事最繁重的劳役，特别是头两三年，我在连队充当着“头号劳力”，经常在泥泞的七上八下的山间小路上弓着腰身拉七八百斤重的板车，浑身的骨头（特别是背脊）严重劳损，睡觉翻身都困难。那几年，只要有一点属于自己的时间，我总要到一片没有路的丛林中去徜徉。一座小山丘的顶端立着一棵高大的枫树，我常常背靠它久久地坐着。我的疼痛的背脊贴着它结实而挺拔的躯干，弓形的背脊才得以慢慢地竖直起来。生命得到了支持。我的背脊所以到现在（年近七十）仍然没有弯曲，我血肉的觉得是这棵被伐倒了二十年的枫树挺拔的躯干一直在支持着我，我的骨骼里树立着它永恒的姿态，血液里流淌着枫叶的火焰。 ?ByM[E$  
枫树伟岸的姿态令我敬仰与感念不已。一到初冬，它宽阔的掌形的叶片映着阳光燃起了赤忱的火焰。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美艳的树叶。我几次写信给在北大荒劳动和学木刻的儿子，让他来看望这棵枫树，希望他把它的形象画下来。但时机不凑巧，他没有能来。后来他来了，枫树已经被伐倒一年了。 |`jjHuQ;  
一天清晨，我听见一阵“嗞拉嗞拉”的声音，一声轰然倒下来的震响，使附近山野抖动了起来，随即闻到了一股浓重的枫香味。我直感地觉得我那棵相依为命的枫树被伐倒了……我立即飞奔向那片丛林。整个天空变得空荡荡的，小山丘向下沉落，垂下了头颅，枫树直挺挺地躺在丛莽之中。我颓然地坐在深深的树坑边，失声痛哭了起来。村里的一个孩子莫名其妙地问我：“你丢了什么这么伤心？我替你去找。”我回答不上来。我丢掉的谁也无法找回来。那几天我几乎失魂落魄，生命像被连根拔起，过了好几天，我写下了这首诗。儿子没有把它的形象画下来，只好由我写一首诗来悼念它。我不能让它的伟大的形象从天地间消失。我要把它重新树立在天地间。 It75R}B   
这些年，我常常怀念斧头湖边的那个小小的山丘，最初把它看作是我的一首诗的故乡，渐渐地我觉得它已成为我自己的故乡了。 r:]1 O*  

dongzi 2019-02-09 21:32
悼念一棵枫树/牛汉 Q# EP|  
文章来源 CNww`PX,zZ  
http://www.360doc.com/content/10/0321/22/476374_19708913.shtml 5 B=^v#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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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写几页小诗，把你最后 5?Wto4j  
的绿叶保留下几片来 $u/E\l  
——摘自日记   rL5z]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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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边山丘上 |g3?y/l  
那棵最高大的枫树 =!Q7}z1QI  
被伐倒了…… "4%"&2L  
在秋天的一个早晨   Vn~UB#]'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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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村庄 X(7qZ P~  
和这一片山野 b^[F""!e  
都听到了，感觉到了 K|oacOF9  
枫树倒下的声响   %e@HZ"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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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家的门窗和屋瓦 FaBqj1O1  
每棵树，每根草 |T{C,"9y  
每一朵野花 c`fG1s  
树上的鸟，花上的蜂 rcGb[=Bf  
湖边停泊的小船 xTGxvGv8  
都颤颤地哆嗦起来……   2On_'^O  
yAN=2fZm  
是由于悲哀吗？   C.kx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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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 X=C1/4wU  
整个村庄 # 6! 5 2  
和这一片山野上 ,hVvve,j}  
飘着浓郁的清香   HV/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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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香 wKH ::!  
落在人的心灵上 nhN);R~o"1  
比秋雨还要阴冷   7u[j/l,  
D3c2^r $Z  
想不到 $#|gLVOQ  
一棵枫树 vLxQ *50v$  
表皮灰暗而粗犷 }$\M{# C~  
发着苦涩气息 Iyo@r%I  
但它的生命内部 QORN9SY  
却贮蓄了这么多的芬芳   <A9y9|>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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芬芳 rDdzxrKg{  
使人悲伤   6{qI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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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树直挺挺的 A6oq.I0  
躺在草丛和荆棘上 KgW:@X7wvM  
那么庞大，那么青翠  8L*GE  
看上去比它站立的时候 {m`A!qcD|  
还要雄伟和美丽   VB<Jf'N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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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倒三天之后 7E!7"2e a  
枝叶还在微风中 `m.eM  
簌簌地摇动 8_K6 0eXz  
叶片上还挂着明亮的露水 }qjCTEs}  
仿佛亿万只含泪的眼睛 s6o>m*{  
向大自然告别   Rte+(- i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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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湖边的白鹤 2 3KyCV5  
哦，远方来的老鹰 Y qcD-K  
还朝着枫树这里飞翔呢   {RB-lfrW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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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树 xmGk*W)P  
被解成宽阔的木板 S-#q~X!yJ  
一圈圈年轮 TEsnNi 1  
涌出了一圈圈的 DF{OnF  
凝固的泪珠    U.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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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珠 wY"o`o Z  
也发着芬芳 2u?zO7W)-L  
不是泪珠吧 nY $tp  
它是枫树的生命 I?Q+9Rmm`J  
还没有死亡的血球   (Vg}Hh?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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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边的山丘 3 ? &h^UX  
缩小了许多 9SMiJad<  
仿佛低下了头颅   mKq"3 4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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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倒了 9N[EZhW  
一棵枫树 hY<{t.ws  
伐倒了 B pLEPuu30  
一个与大地相连的生命 G%# 05jH  

dongzi 2019-02-09 21:32
【牛汉简介】 P%X-@0)  
牛汉（1923年10月2日－2013年9月29日）  ，本名原为“史承汉”，后改为“史成汉”，又名“牛汉”，曾用笔名“谷风”，山西省定襄县人，蒙古族。现代著名诗人、文学家和作家，“七月”派代表诗人之一。1940年开始发表文学作品，主要写诗，近20年来同时写散文。曾任《新文学史料》主编、《中国》执行副主编，中国作家协会全国名誉委员、中国诗歌学会副会长。他创作的《悼念一棵枫树》《华南虎》《半棵树》等诗广为传诵，曾出版《牛汉诗文集》等。 b]gY~cbI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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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ngzi 2019-02-09 2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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煤缘 2019-02-12 09: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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