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击吧，大叔

来源：中国海洋石油报

1
沸腾的火锅对面，端坐着一个粗糙的中年男人。
我望着他，像见了鬼一样。
半年不见，苏胖子变成了苏瘦子。
曾经撩肚皮像撩裙子的他，不知不觉减掉二十多斤，人也突然感觉有点帅了。
更显著的变化是，曾经像锅底一样的黑脸越发黑了，连粗黑的胡子茬都躲起了猫猫，但精气神更足了，蹭蹭蹭地往外冒。
我说，祝贺你呀。
苏胖子名叫苏衍福。就在不久前，我收到一个消息：苏衍福在中国海油电焊工大赛中，摘下一枚铜牌。但是，他拿了铜牌比别人斩获金牌更受人关注，因为，他是这次比赛中唯一一个超过40岁的获奖大叔。
每次看到他，我都会想起一辆没了脚蹬的锈迹斑斑的破三轮车。这辆老车已“入职”二十年，比苏衍福还早来一个月。如今，一旦有个重物需要搬运，他还会请它出山，既省油又省力。苏衍福喜欢静静地看着它，就像面对镜子里的自己。
2
苏衍福是一个长相普通、才智普通、家境普通、际遇普通的普通人，有太多事想做但做不到，有很远的梦要追却追不上。
许多年来，苏衍福一直在为自己的人生不要“触底”而积极努力。他想上大学，却落榜了；想有一份体面的工作，却成了“远看像逃难的、近看像要饭的”的电焊工；他想在城里有个家，但每月二百多元钱的工资，让他不得不把妻子安置在千里之外的农村老家，两地分居长达十年。
七年前，他成功实现了人生的第一次身份转换，由电焊工升级为技师，并考上了中国石油大学。顿时觉得腰杆硬了许多的他，东挪西凑加贷款买了个房，准备把老婆孩子接过来，却不料换了个环境的妻子开始久病缠身。
五年前，运至材成的苏衍福被评为高级技师，他的人生终于实现了“触底反弹”。扬眉吐气了一把的他，重拾多年前的梦想——成为海油报的一名特约记者。谁知狠心买了一台最廉价的单反相机的结果是：有两个孩子、本就拮据的家庭更加入不敷出，全家人陪着他在大半年的时间里节衣缩食。那段时间，从报社拿到的那点稿费，对别人来说只是零花钱，对他来说，是生活费。
三年前，一手拿焊枪、一手拿纸笔的他，青年鲜活的面孔。
“我们两个老家伙，有点格格不入呀！”那位选手颇有感触地对他说。
苏衍福不想输给勇气，更不想败给年龄，但嘴唇翕动半晌，还是没说出一句话。
领队早在此前，就做好了他“光荣牺牲”的准备。“不要紧张，就当是人生的一次经历吧。”领队拍着他的肩膀说。
苏衍福到底还是紧张了。年龄上他是大叔，但在赛场上他只是一个新人。成了中国海油电焊工中最优秀的写手，写手中最优秀的电焊工。终遂平生志后，他辞掉班长职务，进入电焊工培训中心，成了诸多电焊工的“陪练”。陪着练着，突然冒出参加一次大赛的念头，但他赫然发现，自己早就超龄了。
幸好，今年中国海油电焊工大赛在年龄上没有设限，这才有了他人生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的“巅峰对决”。
这种“巅峰对决”本是年轻人之间的事情，他早已过了竞技的黄金年龄——手抖了，眼花了，体力也跟不上了……这是难以回避的现实。
赛前，许多人对他报名参赛表示不解。廉颇老矣，和年轻人凑什么热闹！何况，没什么期待值可言。靠比赛获取晋升渠道么？没用的，对他来说，走到高级技师这个级别，已经算是“登顶”。
苏衍福沉默，年轻时那个未圆的“金牌梦”，却在潜滋暗长。
赛前的半年，一向对杯中物爱不释手的他，戒酒了。
赛前的半年，一向对新闻稿件情有独钟的他，封笔了。
赛前的半年，一向喜欢与人结交的他，闭关了。
赛前的半年，“练功房”里，他享受着焊烟的熏呛。
赛前的半年，一直减不掉的赘肉，活生生被他“燃”掉了。
赛前的半年，他身上只有五个焊花烫出的伤疤，赛后却骤增至三十六个，其中有二十八个是在“闭关修炼”时留下的。
进入赛场那天，他再次沉默。举目望去，除了一个年龄相仿的选手，尽是三十五岁以下
林林总总的意外，更让他产生不祥的预感——大赛即将启幕，他的焊机却突然出现故障；比赛一开始，他又拿错了护目镜；淋漓的热汗，突然糊住了他的视线……
要放弃么？绝不！
连续喝掉三瓶“红牛”后，他来劲了。赢，则锦上添花；输，天也不会塌。即使当不成考霸，也要考出最好的自己！
三朵滚烫的焊花，先后落到他的皮肤上，锥心刺骨，他咬牙挺住——手稍微抖一下，就不会留下一个美丽的焊缝。蹲了一个小时，体力不支时，他采用“再蹲一分钟”的办法，坚持完一分钟，再坚持一分钟，一直坚持到最后的第172分钟……
3
隔着热气腾腾的火锅，我望着他那张雾气氤氲的黑脸，一个往日的画面渐渐浮出脑海……
在他单位施工场地的大门旁，有一间黑黢黢的“民工房”，这就是苏衍福的办公室。
在这里，下雨的时候，需要在门口加个铁板，室内才不至于泛滥成洪；雪过天晴，依然要加铁板，否则融化的雪水也会肆无忌惮地涌进来。
铁板上跨来跨去的，是一群多少都有点伤疤的男人，全身上下散发着铁锈的味道。他们行经和落座之处，留下一道又一道油污，和锈迹斑斑的焊具、工装，墙面的破败格调浑然一体，犹如斑驳陆离的回忆。
但就是在这样的办公条件下，这里却走出了十多位王牌焊工。仅这次技能大赛，前去参赛的8名焊工，就摘得两金、两银、四铜，竟无一人落榜。
中国海油电焊工大赛中摘得铜牌的“大叔选手”苏衍福。赵家伍摄3
他们是和苏衍福一样的普通人，曾经有太多事想做但做不到，有很远的梦要追却追不上……
火锅对面的苏衍福，这时正兀自说：“如果下次大赛不限年龄，我还想再参加一次。我想看看，能不能再进步一点儿。”
我笑望着他，想，有些人一生从未辉煌过，并非因为不能，而是缺少铁一般奋起的决心、百折不挠的意志和令人折服的具体行动。
有人说，越努力越失败，天道仇勤。但我相信，或许天道仇勤，但天道更酬勤。莫道岁月忽已晚，人生有无数种可能，只要出发，就永远不晚。
进击吧，大叔！
编后
奋斗，不只有艰苦和沉重
我与苏衍福，相识于文字。在印象里，他是个还不错的作者，但我从来不知道，他有如此绝地反击的人生。面对冰冷的屏幕，我们很难体会一个电焊工为看似平常的成绩付出了多少努力，但透过温暖的文字，我们可以重新认识一个乐观坚强、有血有肉，属于奋斗者的灵魂。
在“越努力越失败”“天道仇勤”等“毒鸡汤”横行四溢的论调翻腾时，在油价持续低迷的今天，焊工苏衍福的“大叔精神”显得格外珍贵。那是一种源自基层、具有普世意义、勇敢乐观的奋斗者精神，它应该成为海油精神中特别接地气、特别值得弘扬的部分，支撑海油人乃至我们的企业，带着梦想和希望勇敢向前走。
在与插画师的沟通中，我忍不住特意加上一句：“把我们的大叔画得帅一点、萌一点、快乐一点。”奋斗，从来不是艰苦和沉重，因为追逐梦想本身，就是奋斗者生命里最大的幸福。（郝艳军刘海林周喜成）

煤缘	2017-09-22 21:53

关振学	2017-09-23 05: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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