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君 发表于 2018-6-1 20:21:50

我的奶奶

    文\嘉兴石油分公司周丽萍

    热播的节目《朗读者》中,有一期是徐静蕾朗读史铁生的《奶奶的星星》节选,在后台的访谈中,谈到奶奶,徐静蕾几度哽咽。每一位由奶奶带大的人都感同身受,不禁让我也忆起带大了我的奶奶。

    奶奶有一个好听、好记,又宝贝的名字,“宝姑娘”,在娘家姓徐,嫁入夫家后随夫姓,村里人都喊她“周宝姑娘”,在我小时候,奶奶还梳着发髻,那时我最喜欢的事是翻奶奶的梳妆盒,黑嘘嘘的小木盒,有三个抽屉,拉着小小的铜扣,抽开抽屉,有一种寻宝的感觉,一个刻着好看的花纹的银发簪,一根磨得光亮的铜发夹,一小合发油,两三个小网兜,还有一小撮真头发,用红头绳扎着,都是奶奶绕成发髻的工具。早上奶奶得起得很早,我没有机会看到他盘发髻,有时候在白天奶奶洗了头发等头发干了,我就坐着,着迷地看着奶奶把一头散发,盘成脑后一个髻,用红头绳扎的发端神奇地正好盘在发髻的当中,像一朵花的花心,用银发簪从左往右固定,立刻一个漂亮的发髻出现在脑后,便又精神抖擞地去忙家务了。

    七十年代出生的我们没有电视更没有电脑,还经常停电,夏天的晚上拿着蒲扇在院中看满天的星星,听大人们讲故事。冬天的晚上,炒上一些南瓜子,停电时围着煤油灯,看着奶奶纺棉花。不安分的我,老要学着奶奶的样子,左手摇着纺车,右手握着像狗尾巴一般的棉条纺到纺锤上,弄得一团糟。奶奶便剥了一大堆南瓜子仁放在一个小桌几上,让我坐在小矮凳上,用吃的诱着我不去捣乱。那个时代,没有零食的我们,哪怕是几颗现炒的南瓜子都是美味儿啊。看着一堆南瓜子仁,我嘴里叫着“亲妈(我们那里,称呼奶奶为亲妈),你慢点剥,我都吃不完啦”,奶奶笑着继续纺着棉花,而我,往往在一边听着纺车的吱呀声,一边吃着瓜子仁,满足地任由瞌睡虫爬上我的双眼。

    后来我上了小学,那时候的我们,放学后的第一件事,是要割满一筐草,喂羊也好、喂猪也罢,或者填了猪舍。那时候我贪玩,割草的时候和小伙伴玩扔镰刀的游戏,等太阳快下山了,看看筐里只有半筐草,那是过不了爸爸这一关的,我自作聪明地把草抖抖松,半筐草看起来像是一筐草的样子,偷偷摸摸地回家,胆战心惊地赶紧把草倒入羊圈。晚饭时严厉的父亲搬走了我的饭碗,“补上半筐草再回来吃饭!”我无奈地背着竹筐拿着镰刀走向星夜下的田埂。 奶奶拿着手电,喊着我的小名,追上了我让我回家,我呜咽着不敢回家怕父亲责骂。奶奶说:“傻丫头,大晚上的怎么割草?别怕,有奶奶呢。下次一定要长记性啦!”我便灰溜溜地跟在奶奶身后,回了家。

    那一年,姐姐高中毕业考上了舟山的学校,也是村里第一位考出去上学的孩子。全家人为姐姐高兴,村里人也夸我们家出了大学生。上学报到的那天,奶奶站在村里那座刻着“图麟桥”的石板桥头,望着父亲和姐姐大包小包的背影消失在村口拐弯处的田坂头,许久,才悻悻地转身回来,一边走还一边喃喃自语,“到这么远的地方去读书,等我走了都不知道赶不赶得回来哟”。姐姐上学去的那几年,奶奶健健康康的,一大早起床烧好全家的早饭,白天忙农活,晚上忙家务,收割季节,翻晒稻谷,自留地里种菜、下豆。

    后来,不知道是受了谁的带领,奶奶信了基督教,每个星期天去附近的镇上教堂虔诚的做礼拜,在家里,每次饭前必定双手握拳,闭着双眼祷告。奶奶不识字,祷告词也被教成了白话、土话,“天父”,在奶奶口中,是“天上爸爸”。一开始我看着奶奶祷告的样子,像在看笑话,慢慢地,看着奶奶如此郑重地每天三餐前为全家人的健康祈祷,便尊重了她的信仰。

    在我高中毕业那年的暑假,傍晚时分,奶奶像往常一样烧好了晚饭,到河埠头洗脸洗脚,回家的途中感觉头晕,扶着墙根站了一会儿,支撑着慢慢回了家。晚饭也没吃就上了床。夜深了,父亲看着感觉不对劲儿,叫了村里的挂机船送奶奶去了镇上的医院,第二天午后,我远远地就听见挂机船的“突突”声由远而近,有种不祥的预感,心跳得厉害。看到父亲卸下了门板搭在堂屋,看着左邻右舍的男人、女人忙活起来,我无力地倚在没了门的框上,泪流满面,痛哭着叫着我的奶奶,我的亲妈,喘不上气来。那时候真正感觉到了在书上看到过的心如刀绞的滋味儿,仿佛心被什么东西撕裂着一般。奶奶去世后的几年,我常常会梦到奶奶,梦中的奶奶和在世时一模一样,会和我说话,做着家务,仿佛一直在我的身边,不曾离开。

    奶奶离开我们快30年了。史铁生在书中说,一个人的离世,天上便多了一颗星星给世人照亮。我不知道奶奶是哪一颗星星,但我相信,奶奶到了她天父的所在,看着我们,保佑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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