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君 发表于 2018-12-10 21:12:14

忆金老先生

   文\浙江衢州石油分公司 彭倩倩

    家里的书柜上安静地躺着一本书。自从入了人事部的门,便终日忙忙碌碌的。上班时听到同事们在议论,我才知道金庸先生已经仙去。我一度认为这不是真的,去网上搜了新闻才知道,原来他真的离开了。这几年见过不少大师的离去,但金庸的离开,对40后、50后、60后、70后、80后、90后来说,才真的是一个时代过去了。先生之后,再无江湖。

    从江南到大漠,从塞北到极南,偌大的江湖,一夜之间皆失去了颜色。唯见天际之间,那一众侠客,躬身作揖,“今番良晤,豪兴不浅,他日江湖相逢,再当杯酒言欢。咱们就此别过。”只见先生抱拳作揖,朗声回应众侠客:“人生在世,去若朝露。魂归来兮,哀我何悲。老衲今后行止无定,随遇而安,心安乐处,便是身安乐处。” 讲武侠的那个人终于走了。从此以后,这江湖该有多寂寞?

    我从小很皮,总是四处乱窜,踢毽子跳绳扔沙包,统统都会,倒是不爱看书。

    对于金庸先生最早的记忆,是刚上小学时在学校门口收到的培训班宣传册,记得上面写着:“请分别用'琼瑶体'和'金庸体'描述这个场景“。当时还不懂“金庸”是什么,连“庸”字都不认识。于是,一边怀着疑问,一边开始翻找示范答案,终于在册子的最后一页看见了两种文风截然不同的场景故事。

    “哇,这个金什么体写的真可怕。”

    以上大概就是我对金庸的第一印象了。我的人生就是这样,一开始讨厌或是印象不好的事物,到了后来却能成为被珍视的宝物。

    时间进入21世纪,琼瑶剧式微,以张纪中为主力的金庸翻拍剧逐渐占据上风。短短几年的时间里,《笑傲江湖》、《倚天屠龙记》、《射雕英雄传》、《天龙八部》、《神雕侠侣》等经典剧集轮番上阵,一些电视台也引进了经典港版金庸剧如《鹿鼎记》、《雪山飞狐》、《碧血剑》等等。

    这些”霸屏”的金庸武侠,极大地丰富了我的童年生活。课间游戏时向同学发出“吸星大法”招式,嘻嘻哈哈,追逐跑闹。

    小时候还是黑白电视机的时代,中午吃饭的时候一定会守着电视看《新神雕侠侣》,古天乐的杨过实在太帅,小龙女姑姑太美太仙儿,尹志平着实讨厌。当杨过中了情花毒,姑姑也中毒,两人互诉衷肠催发毒性吐血,表示死也要在一起时,断肠崖边十六年约定,生死相依,塑造了我最初的爱情观。而关于蒙古进犯,郭靖黄蓉生死卫国的印象,塑造了最初的世界观。春节前夕,搬了小板凳坐在电视机前,一边看《天龙八部》,一边端着碗吃炸肉圆子。如今想起来,只记得刘亦菲真美,以及,那碗金黄色的炸肉圆子格外香。暑假也会放弃睡懒觉,每天7点多就爬起来看港版《雪山飞狐》《鹿鼎记》。06年老胡在拍《射雕》期间发生了惨烈车祸,至今记得自己在电视机前呆若木鸡的样子。

    那个时候的我就开始通过金庸剧来构建自己小小的世界,喜欢拿着长树枝或是晒衣的铁杆跑来跑去,假装自己是威风凛凛的武林豪杰,幻想自己在广袤的大草原上驰骋的样子,得意极了。

    金庸的武侠剧看得多了,小孩子最原始的是非善恶观念也随之建立起来,渐渐了解了剧里的那些历史背景,开始敬佩郭靖的仁义,欣赏萧峰的豪迈,羡慕韦小宝的机灵与好运,惋惜袁承志的身世,哀叹李莫愁的遭遇。

    再后来,炎热的暑假,在老哥的床头发现了一本小说,《射雕英雄传》。渐渐地长大了,却不爱动了,漫长的时间都留给了读书。最开心躲在被窝里,吹着凉风,一本金庸一只卤鸡翅膀一个大西瓜,床头再垛一瓶大可乐,大概是一生中最无忧的时光。

    金庸先生的小说里,不但有江湖庙堂,侠客枭雄,还有历史,诗词,古典生活美学,琴棋书画诗酒花,他的世界里都有,我就跟着这些枝枝蔓蔓,打了一个最初的底子。

    金庸先生的世界里有什么?有最经典的中国人物,有国民性,我以为这就是改编影视剧经久不衰的原因。有忠臣义士,有权谋奸雄,有伪君子,有真小人,有左右逢源的人精,有魏晋风度的散人。

    他写《射雕英雄传》我们看到古灵精怪的黄蓉和木讷的郭靖,他们生于乱世,满怀侠骨柔情,在他们圆满的爱情背后,有丧偶的黄药师,有孤独的梅超风,有认贼作父的杨康,有无法面对爱人的老顽童。看过黄日华的郭靖,看过朱茵的黄蓉,也看过驰骋在这个江湖里的周迅和李亚鹏。

    他写《倚天屠龙记》, 当世无敌的明教教主张无忌,明艳直率的赵敏,爱恨交杂的周芷若,他们的感情让人唏嘘,这些人物直至今日,依然历历在目。

    他写《天龙八部》,带我们认识神仙姐姐王语嫣,和见到王语嫣便会兀自傻笑的段誉,也看到萧峰和阿朱“即便吃尽千般苦楚,万种熬煎,也是欢欢喜喜”的爱情。

    他写《笑傲江湖》,我们知道了世无其二的东方不败,豪迈不羁的令狐冲,也得知那句,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

    他写《鹿鼎记》,带我们认识油嘴滑舌的韦小宝,写尽了复杂政治环境下,利用人情关系,熟谙权术,一个圆滑练达的人,能怎么腾挪转折,进退自如,如何激流勇进,又如何难顾忠义无奈退隐。

    金庸先生笔下的小说人物,我最喜欢令狐冲。是个散漫无羁的浪子,活得非常没有章法,命运给他什么就是什么,还相当之捧场,你给我酒喝,我必与你痛饮,你给我面子,我必还你恩义。爱情没有了,有珍重和陪伴,再失意的时候,还有傲骨在。这当然是我的自我代入和投射。

    可以说,金庸先生带我认识了,一个充满人间侠义的江湖。义薄云天的情壮志,出神入化的武功招式以及神秘莫测的世外高人构成了这个有些险恶却也充满侠义的江湖。90后迷恋这个江湖,将自己的对于生活的想象和小小的爱、恨、情、仇,投射到这个江湖。

    金庸先生是江湖的缔造者,是给童年的90后造梦的人,我们好像被这些大侠一路保护着慢慢长大,在这些江湖故事里,我们好像永远都是守在电视机旁等待的孩子。

    而现在,远远的一直陪着我们的金庸先生不在了,就好像一下子离开了一个与自己相关的亲密朋友,让我们不得不对自己的童年进行告别,默默地在心里不情愿的承认,真难过,原来我已经是个大人了。

    小时候把金庸小说里的诗词抄下来,一生不忘。现在捡记得的写下来:“我自一得鬼神辅,上天入地超古今。 纵横自在无拘束,身不贪荣心不辱。”

    一路走好,大侠金庸。这个对我影响最大的一代文豪,带走了数不尽的荡气回肠,豪情万丈, 儿女情长,数不尽的英雄浪漫, 江湖恩怨,波诡云谲。谢谢他送给一个少女迤逦无比的童年和青春,我将永远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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