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槐花开如雪
文\江汉油田楚学朋 洪磊若你趁早春时节,走进大别山,便能看到如雪般的槐花。
槐树在我国北方被广泛种植,这种树耐盐碱、干旱,在贫瘠的地里面也能生长。在西北某些地方,槐树是主要的绿化树种。以前在河南、山东及安徽等地旅行,但凡是有历史的村落,必有老槐植于村边,以槐沟、槐树村、槐屯、槐岭命名的地方比比皆是。
槐木木质坚硬、纹理细密美观,是打造高档家具的材料。但是,大概是其黑、丑、扭、怪之故,在绿化树种里面,槐树的“长相”是不招人待见的。尤其是冬天,干枯扭曲,树皮皴裂,枝头还长满了扎人的硬刺,因此,现在很多城市里面,难得见到槐树的影子。就算是农村,庭院里面种梨、枣、苹果,鲜有栽种槐树的。
然而,槐树是有着强大的生命力的,在历经了一个冬天的风刀霜剑之后,被雪水滋润的老树,只要有一缕春风,便会在积满灰尘的枝头,绽放出嫩绿的芽。槐树的叶子,是牲口的最爱,在陕北,经常看到小槐树的叶子被羊啃得精光,有时候连树皮靠近地面的部位,也被啃得露出了白茬茬的树心,对它们来就,这应当就是最好的美味吧。但是对于我们而言,槐树最甘美的是盛开的槐花。
听老辈讲,在灾荒年,开春了青黄不接的时候,除却野菜,最好吃的就属榆钱和槐花了。槐花开得极盛,叶子还没有舒展开,春风一吹、春雨一润,稍不注意,一串串的槐花便挂满了枝头,压得细枝低低地垂下了头,整棵槐树便如同披上了白色的袍子。槐花不仅好看,气味更是芬芳,槐花蜜清甜滋润,去火消痰,是蜜中上品,只要是槐树聚生之地,放蜂的人早早就守候在了边上。通常槐树的花期很短,错过两天,就会滴蜜无收。所以无论是吃槐花还是采蜜,一定要趁早,此时,花瓣还略泛着青,但是蜜蜂早已经准备出动了,被蜜蜂“光顾”过的槐花,味道自然差了。
小时候,村边有槐林一片,我和小伙伴们,挎上荆条儿编的小筐,带根竹竿,头上绑上铁钩子,瞅准了朝下一拉,躲开小刺,从花的蒂部一掐,一束雪白的槐花就落到了小筐里面。那时候,槐花是不须洗的,直接送到嘴里面,先吃个半饱再说。好的槐花,嫩绵清爽,渣滓极少。槐花拿回家中,将麦面调成糊状,槐花在里面一“挂”,然后在干面粉里面“滚”一下,大锅烧开了水,趁蒸气正热时候,略微蒸上一袋烟的功夫便好了。蒸槐花万万不可用冷水上锅,否则,等到揭锅盖时,便会看到一滩黄水,或者是一坨黄绿的面糊糊。
吃槐花饭不需要炒菜,将大头菜切得细细的,青椒丝、葱丝和香油放进去一拌就好,咸菜的鲜咸和清甜一起入口,不知不觉就是一碗下去了。家境好一点的,还会蒸上一截咸鱼,把玉米面饼子贴在锅边上,干硬的咸鱼用粗瓷碟儿搁在笼子上,慢悠悠地添加着柴火。不多久,玉米面儿的焦香味就和带着一丝儿油香的味道,在灶房弥漫开来。其实,光吃槐花是吃不饱的,饿得快,所以才要配上玉米面饼。临吃饭时,便在小院儿的老榆树下摆开桌子,大人们会照例筛上一壶酒,摆上咸鱼、大头菜、腊丁,偶尔会有些蒜肠和卤虾,冒着热气的玉米碴子用饭盆盛了放在边上,谁吃谁添。此时,鸡鸭都被关了起来,只有家里的黑狗和花猫趴在边上哼唧,企盼着吃饭的人发个善心扔出点食儿。吃槐花饭,对于我们小孩来说,就如同过节一般。虽然没法上桌,但是那热闹劲儿是让我们极为期待的。
实际上,到我五岁之后,家里就很少吃槐花了,日子渐渐地好了起来,母亲每天都能给我蒸上白面馍馍,有时是一碗鸡蛋细面条。吃槐花饭倒成了几乎被遗忘的记忆了。尤其是搬到江汉油田之后,槐树很少见,更是难得记起。偶尔跟随队伍出去干活,发现一棵两棵槐树,也都因为错过了花期,只能对着树怔怔地出一会儿神,不知道这是不是犯了“花痴”。直到那次来到大别山中,小时候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将出来。
好大的一片花海啊,从山脚直到山坡,漫山遍野都是一片雪白,无数的蜜蜂铺天盖地地飞舞着,醉人和甜香随风扑鼻而来,一时间,竟是痴了!山间节气略晚,又因春寒,槐花晚开了三五天,便被我们碰上了花期。
午间吃农家饭,令我喜出望外的是桌子上居然有一笼槐花饭。雪白的槐花裹在面里面,配上切得极细的萝卜丝,还有碧绿的豌豆尖儿,再仔细看,下面居然还有切成细丁的腊肉,腊肉是预先蒸到八分熟,然后才垫在底下的,这般精工细做,顿时让这份槐花饭身价倍增。再配上野鸡炖春笋、山菌子汤,美则美矣,只是找不回儿时记忆中的味道了,小时候,给我夹菜、看着我大口吃饭的外公外婆,也早已经离开了我们。
饭后,极目槐花林,几个穿红色工衣的石油工人,正背着测线、顺着小道远远地绕过了山坡,背风的坡下,是他们营地,不知道他们的餐桌上,会不会也有这样一份槐花饭…… 感谢赵老师的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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