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君 发表于 2019-4-3 20:11:40

寻根问祖到婺源

    文\荆门石化张琴

    此时,油菜花已经凋谢殆尽,波澜壮阔的耀眼金黄换成了细细长长的嫩绿豆荚,在温暖的田野里安静等待着下一个成熟的季节。显然我已经错过了中国最美丽的村庄里那一场绚烂的花事。然而春意渐阑珊的万绿丛中,映山红大包大揽扯起旗帜,在云遮雾绕的山林里重新开始了一场艳丽夺目的绽放。

    信步郊外,一条细长的田间小路很随意地把我牵向无名的山顶,带进悠远深邃的迷蒙烟雨里,然而我却一点也不心怯,没有置身异乡的惶恐与慌张。山间路旁或许会邂逅一座小巧的石拱桥,爬满了青苔缠绕着墨绿色的青藤野草,似乎很久很久没有人踏过,朝来暮去岁月流淌之中它是如此的寂寞沧桑;可以遇见一道清澈的山泉自山涧缓缓流出,流水潺潺,流进村庄绕村而过;还可以遇见摘水蕨菜的人,肩挑一担绿蔬,从我的对面侧身而过,我好像突然回到参差荇菜的诗经时代啊,而不经意间一抬头,眼前便是一片艳红的土斜坡,一排排低矮的茶树云滋雾养,采茶人头戴斗笠,沉默不语,只一双手忽上忽下不停忙碌。我以为自己身在梦里,忍不住回首所来之径,那里已然白墙黛瓦一片徽派建筑。

    此番婺源之行,原是为了寻祖而来,如此说法似乎显得太过俗气,要知道这些年来,到婺源寻根问祖的人不可胜数,人道是:婺源自古文风鼎盛,人杰地灵,是鸿儒朱熹的故里、铁路工程师詹天佑的桑梓、著名学者金庸的祖籍地。于是各路人马纷至沓来,似乎都想借得这里的名气抬高身价,显摆一下自己家族有一个不俗的起源。

    想起小时候故乡的清明节,随父辈们去村庄后面的小山上祭祀祖先,我们拎着竹篮,小小的竹篮里装满了好吃的,有酒,有鞭炮,还有盖了铜钱印的黄纸,小竹篮满载了父辈的忧伤痛苦和我们未谙世事的快乐欢愉。日月剥蚀斑驳陈旧的坟茔前,父亲和叔父总是一番缅怀一番感慨一番叹息,回忆他们凄风苦雨多灾多难的童年,回溯家族的历史,他们思绪渺然:“老谱上说,我们拔茅张的一世祖是从江西婺源那里迁移过来的。”一颗童稚的心顿时坠入迷雾,与遥不可知的婺源顷刻相连,遂萌念一探究竟。

    长大后看《中华族谱集成》,有这样的记载:张彻,字君胜,又字克明,号大三,唐僖宗乾符(874--879)年间,随父徙居歙之黄墩、广明,其后彻公又徙居星源甲道,是为甲道张氏始迁祖。彻公有三子十孙二十二玄孙,有五世孙七十六人。五世孙为“延”字辈,从明正统到清乾隆三百多年间,七十六个支派,瓜瓞绵绵,辗转迁徙,丁口和衍派遍及东南各地,成为江南望族,仅进士就多达104个。彻公之五世孙延宝公血脉流传,便是我们拔茅张氏最早的源头。

    彻祖真的是寻到了,隐在婺源那烟雾缭绕的深山之中。杀猪宰羊,锣鼓喧天,彻祖的子孙,七十六延的后裔浩浩荡荡像一条游移的长龙,青山不语看着这浩荡人群一路缓行。彻公,曾经他是虬髯长衫?据说唐代的男子喜欢戴簪花,那么他呢?我脚下鲜艳的红泥,一千多年以前他一定曾经踩过,他是荷笠带锄?他是陌上花开缓缓归?这个映山红开遍山野的季节,在彼端等我却不是一袭长衫头戴簪花的虬髯老者,那里等我的只是条石垒砌的一座坟茔,插满了白色的旌幡,兀自在清风里寂寞飘摇。后世子孙勤照看常打理,坟上没有苔痕没有杂草蔓延没有一丝颓败的痕迹。背靠茶山面朝秧田他长眠在此已逾千年啊,一千多年的尘埃簌簌飘零早已淹没了他的足迹,剩一条条蜿蜒曲折的小径处处通幽。寻根至此,总算是寻到了一份心安。

    离开婺源的时候,甲道故里的村民正在上演抬阁戏。甲路抬阁戏就像一个个流动的小小戏台,有着婺源书乡人特有气质的甲路儿童扮成孙悟空、梁山伯、穆桂英的模样……看他们立在四五米高的阁架上,悬在半空,手里或一把长枪或一方手帕,挥舞得倒也从容不迫,甚是稀罕。来去匆匆间我无法驻足停留太久,祖先长留我只是过客,回望流水环绕的村庄心里莫名生出了浅浅的不舍,舍不得那里同姓宗亲的热情淳朴;舍不得白墙黛瓦流水潺潺一派好景致;舍不得水蕨菜的清香凉拌映山红的酸甜。人生一代复一代,岁月无情的变迁,多少的荣辱兴衰,只有绵延起伏不老的青山一一冷眼看过。然而彻公之前的先祖们又是从何而来?是清河张氏?还是敦煌张氏?是留侯张良?还是赵王张耳?或者就是人文初祖黄帝时代,因发明了弓遂得姓氏的少昊之子挥?而今天的我承袭了这个有着五千年历史的古老姓氏,背着人生的行囊究竟又将去往何处?……一切皆无从追溯。

    想起小的时候,也是这样映山红开遍的季节,在祖先的坟茔前长跪的父亲,是他为我打开婺源这一扇门,感知一个神秘的未来,是他带领我离开贫瘠的故乡,去往村庄之外更遥远的地方谋求生活,不同的足迹同样的迁移,如今父亲已经离世多年,最终化作故乡那个叫花山的丘陵山岗之上一座孤独的坟茔,留给我一个苍老的背影永远不能淡去,回首前尘旧事,忍不住泪流千行。


屈联西 发表于 2019-5-31 23:17:27

感谢赵老师的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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