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里的温暖
文\福建石油分公司何银基在生产力极为低下的古代,在生产和生活活动中,人们发现抱团在一起,可以形成集体的力量,开展互助合作,更好地实现抗御自然灾害、获取自然资源等方面的目的,由此形成聚居的村庄。因此,村庄——这个农耕文明留下的最大遗产,从来就是一个有温度的名词。
我小时候的村庄,是南宋时一个先祖从中原辗转来到这里,开基创业,繁衍子孙,逐步发展而来的,是一个以独姓为主的宗族聚居地。所以,一个村庄虽然有几千人口,但在几百年以前,确实就是一家人。我家所在的生产队二十多户人家,基本上都是我曾祖父几个兄弟的后代,所以从小父母就教我们,队里的成年人谁是二伯、三伯,谁是五叔、六叔,不能叫他们名字。我婶祖母当年在队里辈分较高,大家见到她,都叫她二婶、二婶嬷。她却不倚老卖老,也总以儿辈的身份对人称哥叫嫂。
那时候物质生活很匮乏,吃饭时,人们总是端着饭碗,三三两两地聚在石埕边、矮墙上,边吃边聊。寒冬的晴天里,背风向阳的墙根下总是聚着一些年龄较大的男男女女,男的眯着眼,似睡非睡,似醒非醒,尽情地享受阳光的温暖;女的一边缝缝补补,一边拉着家常。夏日的晚间,人们都聚集在屋外通风的场地上纳凉,沐浴着月光和夜风,年纪大的谈天说地,年纪轻的插科打诨,小孩子嘻嘻哈哈,让人产生一种天地人间相融而亲和的感觉。
一个院子里住的是一个家族,院子外大多有堵矮墙,墙不高,有的只有几十公分高,不是用来防盗的,是家院界线的标识。矮墙上,白天经常摆放着晾晒物品的簸箕,仲夏之夜,上面坐满纳凉的男男女女。家家户户的门上几乎见不到锁具,更不用说防盗网了。刚学会走路的小孩,父母都放心地让他跌跌撞撞地走西家、闯东家,走着走着迷失了回家的路,或者睡着了,也会有人把他送回来。拐卖孩子是闻所未闻的事。村子里人与人之间是有机的整体,彼此都是相互依赖的一群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熟悉身边的一切,能够对自己和他人的行为进行道德约束和道德判断,人际有了信任,村庄有了温度。生活虽然拮据,但却不缺温情、安定和慈祥。当然,这并不说明相互间没有矛盾和摩擦。争执甚至争吵还是有的,有的还很激烈,过后很长一段时间相互陷入互不理睬的“冷战”局面中,但这种局面总会被适时打破。
村庄是在仓促和无序中形成和发展的,看上去显得松散与杂乱,但它有一种无形的秩序和协调、融和系统。如果谁家有修建房屋或者红白喜事等重大事项,大家认为主动去帮忙是天经地义的,是祖祖辈辈流传下来做人的义务。那时候,乡村的人口是极少流动的,家是搬不走的,家在人情就在。这种帮助是不讲即时报酬的,但我帮了你当然希望将来我有事时你也帮我,是一种潜在的社会契约,是一种良性的循环。所以,即使曾经有过结的也二话不说就去了,他们往往在此时也就“相逢一笑泯恩仇”了,过去的裂痕就此被抹平了。特别是当重大危机出现的时候,所有人都会被紧急动员起来,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去,共赴消弭危机的战斗。
小时候一个救火的场景一直在我脑海里激荡。紧挨我家老屋后墙的二层楼,在一个天干物燥的下午突然起火,火一下子从楼梯蹿上屋顶,正在挑水回家或者浇园的立马把水挑向火场,正在家里做饭的妇女用盆子舀着自家水缸的水赶到火场,无奈杯水车薪,火越烧越大。几个妇女跑到路上敲着盆子大叫:快来救火!在家的从家里赶来了,在田园的从田园里赶来了,还有几个路过的外乡人也加入救火的队伍。那水有各家水缸里的水,有水井里的水,有水塘里的水,还有臭水沟里的水。由于起火点比较高,大家都从我家屋顶上把水送过去,有的挑着整担水从高低起伏的马鞍墙顶走过,看得我惊心动魄。半个多小时后,火终于被扑灭了,参与救火的都无声无息地各自散去了,谁也说不清有多少人参与了。
在农耕文明的历史天空里,村庄的怀抱是温暖的,它让人们淳朴的心灵里充满着阳光,漫溢着温情。今天,当越来越多的人从村庄里走出去,飘荡在城市的大街小巷,脚踏硬邦邦的混凝土,面对周围冷漠的目光,许多时候,只能怀着依恋的心情将思绪回放到当年的村庄,从中寻回些许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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