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灶旧事
四十多年前,我们与父亲住在单位分给他的宿舍里。那是一间不足50平米的砖瓦结构的小屋,一小门一小窗,就算是白天,屋内的光线也显得比较昏暗。父亲没有抱怨,因地制宜地布置着屋内的一切,哪里安床,哪里放水缸,哪里做饭都安排有条有理,让我们的生活起居并不因屋子的窄小而变得零乱。父亲在公社上班,那时每周要工作五天半,只要不是下大雨飘大雪,他们都会全员出动。十多个同事,分乘两辆马车到各自的大队去工作。院子里有十多个孩子,每次大人们下班回来,我们都爱围上前去迎接他们。大人们下班回来,我们也该吃饭了。
许多时候,我们的饭菜清淡而简单。饭是金色的玉米饭,菜是清水煮的干板菜、牛皮菜,就着一碗拌好的干辣椒。偶尔,我们也会吃上一点用猪油炒的荤菜,甚至是猪肉。那时买猪肉,需凭票到食品站定量购买。有票,也还要经济上跟得上。我父亲的工资每月只有三十多元,要维持一家几口人的生活,很是拮据,自然每个方面的开支都要好好地精打细算。
炒菜做饭的灶炉,是我父亲自制的。他不知从哪找来一只废弃的铁皮水桶,然后又到离我们住处不远的田野上挖来一种俗称“白善泥”的黏土。父亲先在铁桶下方凿出一个如小孩拳头般大小的洞,接着便把这种泥环敷在铁桶内壁。一番操作后,一个简易却适用的炉子就制成了。可以烧柴,也可以烧煤。
白天的喧闹,随着夜幕的降临而归于静寂。孩子们被父母喊回了家。每户人家的屋子里点起了煤油灯。在没有月光的晚上,单位的院子是被厚厚的夜色笼罩着的。那时点灯用的煤油也需凭票到供销社购买,为了节约,不少人家常常是一入夜便早早地上床休息了。有那么一段时间,院里的大孩子们发现了一种易燃可以作照明用的树皮。我们在他们的带领下,来到附近的山林,用小刀将那种树皮取下,拿回家中先把它们缠绕在一根根细长的木棍上,然后借着炉火烘制成一支支像蜡烛一样的东西。夜里将它们点燃,尽管浓烟较大,但每支也可照明十多分钟。
我家点过的煤油灯,有三四种样式。最简单的一种,便是在装药的小玻璃瓶的上面放上一个铁制的带盖的灯管,然后用白棉纸或棉线做成灯芯。吸了油的灯芯燃烧时,有时会在顶端形成如茉莉花一般的灯花。父母说,那是吉祥的图案。于是,我时常关注这样的灯花,似乎里面会有传说里的神仙出现。过了几年,因为单位调整,我们一家搬到了区委会上。在这里,我家分到了一套带有厨房的住房,还接上了电灯。我们用的电来自许疃变电站,那时没有什么农网改造,供电并不正常。有时几天没有电,有时即使电来了,却只能让灯泡的钨丝变成一根红线。于是煤油灯仍是我们重要的照明工具。一次,我看书时离油灯太近,帽沿不小心挡在了灯罩的上方,当闻到一股焦糊味时,我的帽沿已毁了三分之一。这样过了半把年,有厂家针对电压不足这个情况推出了一种“氢棒灯泡”,就算电压很弱,这种灯泡也能发出很明亮的光。那种光亮,似乎很接近现在的LED灯的效果。到1990年左右,区委会上的供电已稳定和正常,不少人家开始安装电棒、吊灯了。
民以食为天,加工食物的炉灶是生活所必需的。刚到镇上不久,父亲便找来一个会砌炉灶的人,请他为我家在厨房里用砖砌了两个灶头。一个灶较小,呈直筒型,用来做饭菜,燃料是无烟煤;另一个是大灶,灶膛较大,上面安放一口大锅,烧柴或油煤,用来煮喂猪的饲料。大灶之外,是一壁贴墙而建的烟囱。每次使用大灶时,便可看到蓝色或黑色的烟从中升起。建灶的师傅很有创意,在两口灶之间还建了一个小水缸,利用炉子的温度将缸中的水加热,方便我们使用。
每到寒冬时节,我们一家九口围着父亲用铁桶自制的火炉取暖。炉火很旺,炉膛中一片火红,但砖瓦结构且无楼板的屋里寒气仍袭扰着我们的后背。这是烧煤的敞炉,需防范煤气中毒,为此我们常把门适当开启。当大家都准备休息了的时候,父母便会用稀的煤面将炉火封闭,然后提到屋外……
这些场景,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飘如风中的雨点,成为我们抚今思昔时的一种慨叹。
1996年,父亲花了几十元钱买了一个二手的“光明炉”回来。虽说是二手的,但这种封闭性能较好的炉子还是给了我们不一样的体验。它不仅可以完全能满足我们做饭做菜的需要,还能在冬天又来的时候,通过热辐射把屋内的空气调制得暖暖和和的。不过这炉子也有让人觉得麻烦的地方,除了生火费时外,便是一两天就要处理一次灰箱里的煤灰。2010年,父母搬到县城居住,在新的家里配置了使用方便且更加环保的电饭煲、电磁炉和电烤炉。此后,不管是做饭做菜,还是取暖,只要按下电源开关,便可达成心中所想。——那些以煤为燃料的炉灶,在我家已然成为了历史。
而今,在我身边还在使用煤油灯的人家是没有了的,还在用煤和柴草做燃料的人家,也是微乎其微的。然而,我仍会情不自禁地想起那远去的煤油灯和简易的小铁炉。——那是我曾经经历的生活。细想来,或许没有哪一户人家的日子能离开灯灶。灯与灶的历程,或多或少地倒映着我们一路前行的生活的影子。安徽省蒙城县供电公司(王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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