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
文\兰溪石油 童钰景初读汪曾祺的作品是中学语文课本上的《端午的鸭蛋》，至此之后，见着咸鸭蛋时总不自觉想起高邮的咸鸭蛋。他写高邮鸭蛋“筷子头一扎下去，吱——红油就冒出来了”，仅用平实的文本即可铺叙出生动的场景，令人惊喜不已。前些日翻阅汪老的《人间草木》，书中谈论花鸟虫草，记录故乡风物，如同微风拂过，空气是鲜活的，有一种缎的柔软和温暖。
里面说到夏天，“西瓜以绳络悬于井中，下午剖食，一刀下去，咔嚓有声，凉气四溢，连眼睛都是凉的”，汪老以平淡简练的文字写下记忆中的难忘事，居然唤起我一种熟稔的感觉，甚至勾起了回忆。
在习惯去到水果店购买西瓜前，我也曾拥有过这样的经历。童年的夏天，我同外婆住在乡下，待午睡醒来后腰间挂上游泳圈，一路上呼朋引伴，趿拉着凉鞋一齐跑过田间小道。带起的风吹得路边野草摇曳，拔一根咬在嘴边，浓浓的青草味道轻巧钻入鼻腔，一屏息，“扑通”跳进溪水中，凉到人灵魂舒展。待到掌肉泡发得皱皱的，再爬上岸，迎着夕阳慢悠悠走回家。进了家门，我自觉蹲坐在石墩上，拿一块毛巾揉干湿发，等外婆捞上井绳捧出西瓜，刀刚切开一口，西瓜就自动裂成两半，甜甜的红色汁水浸润了我许多个夏天。
时代迅猛向前，我们在飞速运转的城市结构里忙得团转，为名为利，长长的信号线与网笼罩着生活，奋力奔跑着，唯恐稍有停下。像块海绵，被日头晒得灵肉干瘪。干瘪时，我习惯去看山，沿着小道走，草木旺盛，眼底是满眼的绿意。花蕾们滴着露水，鸟儿时而俏皮叫上几声，山雾仿若轻烟悠悠地绕着山腰，阖上双眼，猛吸一口微凉的空气，让人神清气爽。一如很多年的夏天，空气是湿湿凉凉的，浸得浮躁的心软软的。
不知是美好记忆作祟，还是人与自然之间存在千丝万缕的奇妙关系，在远离人际世事、亲近自然时，内心总是不自觉地变得绵软而温柔起来。
儒学大师马一浮在《旷怡亭口占》中有一句“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意思是经历世事沉浮后，俯瞰草木生绿，鲜花轻曳，依然能够生出喜悦之情。《人间草木》一书给我的感觉即是如此。
在繁杂纷扰的生活中，关心身边的一草一木，觉察到生命的闪光点，保有纯粹快乐的内心，这大概也是我们浮世之人所要不断面对的人生习题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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