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崔庄的那一场台风和暴雨
张崔庄这个名字是我在补写这篇日记时才问到的,之前没有听说过,虽然我是单位里跑现场去的地方最多的女同志。一直想要补写这一篇,是因为那一天的台风和暴雨实在是太难忘了。后来很多次从梦里遇到了大雨,在梦醒之后,能让我联想起现实里的,都是那一场大雨,记忆被一次次的梦境漂洗得异常清澈。
那场台风的名字叫“利奇马”。自从“利奇马”这个词一出现在渤海湾地区,我就知道我来活儿了。
上一次台风裹挟暴雨登陆的时候,我还在一线采油队上班。那一次,雨水倒灌进办公楼,淹没采油井场,土油池决堤,我抱着相机在各处现场泡了几乎一整天,而抢险的同事们是在雨中泡了一天一夜。
采油小站有一侧靠近海岸线,他们背土袋堵住土油池决堤的缺口;办公楼在地势低洼的公路下方,他们在楼门口筑挡水堤,用饭盆把楼里的水往外淘;他们在台风暴雨里,合力架高即将被水淹的抽油机电路控制柜……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很多人滑倒了爬起来又滑倒,一个个疲惫不堪的泥猴子,一直在我眼前来来去去。
我不知道通过新闻报道观众能否感受到他们在风雨中战斗的艰辛,反正我在现场看得总是鼻子发酸。我想,他们大概也累得想哭吧,这样大雨滂沱的时候,就算谁哭了也不会被发现。
一晃数年过去,上一场台风暴雨的记忆留在电脑某个角落的新闻稿件里。而今,只剩下那之后买的长雨靴还是崭新的:一双浅黄色的好看雨靴。我说:“你今天终于要派上用场了。
上午在办公室和生产、安全、各基层队四处打探现场情况,直到临近中午下班,接到生产科小狄的电话说:“下午要去现场,有一处鱼池决堤,淹了咱们的管线,你要不要去?”我说:“当然,几点出发?”他说:“正在等辖区基层队的人过来一起,看时间还来得及,赶去食堂吃一口饭。”
我抓起桌上的饭卡和雨伞,冲向食堂。中午吃的什么完全不记得了,只记得返回单位时,小狄和基层队的小魏正在单位大厅里穿雨裤。
他俩从应急库房给我也拿了一套分体雨衣雨裤,那种我这一米六身高能提到腋下的雨裤,还给我拎了一双40码黑色雨鞋,跟我说:“你将就点吧,最小号。”
跑上3楼,抱起塑料袋包好的相机,换上自己的黄色雨靴和那套均码的雨衣裤,裤腰上扎着一根证件卡挂绳,脚脖子上雨裤挽了五六圈。照相机挂在脖子上,揣进肥大的雨衣里像个孕妇。和他们汇合时,他们看着我的样子憋着笑。小魏说:“姐,你这鞋真带劲。”我说:“那是,穿你们那40码的,不知道得多狼狈。”
一路上,风嗷嗷地刮,雨哇哇地下,我们乘坐的皮卡车挡风玻璃上的雨点大得让人肝儿颤。雨刮器根本刮不及,司机手把方向盘,头向前探着看路,一路上几乎都是这个姿势,让我们有一种如临大敌的感觉。
后来,确实是如临大敌。
天地间,天水相连,看不出哪里是哪里。我跟着他俩下车,开车门的瞬间,风雨劈头盖脸地打了过来,我喊了一声“买噶!”赶紧关车门,嘴里喝了一口凉爽的雨水。
在车里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相机,看着小狄和小魏往渔池边走去,司机哈哈大笑,他说:“我看你是还没准备好,先把相机掏出来吧,不掏出来你下车更没法掏。”他说得对。我再次做好准备,下车追着他俩,朝雨幕深处走去。
连续的强降雨将渔业养殖池变成了一片汪洋。我一手护着相机镜头,一手抹着眼帘上的雨水,看不清镜头里的画面,无法对焦,甚至连镜头对准的地方有没有拍到处理隐患的人,只能盲拍。每按一下快门,都担心有没有雨点打在机身上,边拍边从兜里掏纸巾,一摞纸巾没擦几下就不能用了。
眼看水漫过围捻,眼看远处围埝路上的挖掘机被水淹到只剩下半截腰身,眼看小狄小魏脸上的雨水顺着下巴流成了小溪,我和他们一样在风雨中,能感觉到雨衣里的衣服渐渐湿透了。
记得当时从现场回来,车里车外、雨衣外面雨衣里面都是水,我们仨像是刚从锅里捞出来的挂面,头发都贴在脑瓜皮上,衣服都贴在身上。我拿司机擦车的抹布清理相机淋湿的地方,他俩在你一句我一句地讨论着怎么堵堤口、怎么下挖掘机、怎么填埋已经露管的天然气管线……总之一句话:雨不停,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行。
我边听他俩打嘴仗,边回看照片,所幸盲拍的照片有些还真能用。顾不上浑身湿淋淋的冷,有了稍许安慰。我将头靠在后排座靠背上,心里的一颗石头放下了。忽然就听到小狄声调高了八度说了句:“渔老板虾池子里的虾都顺着大雨游出去了,他比咱们还着急呢!”
车里一片安静,我知道,问题还得靠他们想办法去解决。
当天回家后,就着凄冷的风雨吃了顿火锅,觉得精神缓过来许多,然后早早躺下准备睡个好觉,却不得。
夜里听着雨打屋檐的声音显得特别刺耳。我一直盯着手机屏,23时,看到一条朋友圈:他们在天黑雨小后又去了现场,问题解决了。这次去现场,他们没叫我。 老师写得不错哈,文笔优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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