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不去的春天
图片立春过后,风开始多起来。
风紧一阵缓一阵,呼呼的从广袤的原野吹来。沉睡了一冬的土地从酣梦中苏醒,僵硬干燥的肌肤像敷了一层凝脂,变得酥软湿润,双脚踩上去软绵绵的。风掠过一户户青砖红瓦的屋顶,一群麻雀忽而落在这家的屋顶上,忽而又飞向另一家屋顶,叽叽喳喳叫着,好像在对人们说“春天来了!”“春天来了!”风窜向不远处的大夏河,青碧的河面上荡起一层层涟漪,河沿边、河谷里,一块块残冰慢慢消融。野鸭渐渐多起来,有几只在追逐嬉戏,还有几只在低头觅食。忽然,有一只扑棱棱地从水面掠起,身上的水滴一点点落在河面上,形成一道白线。有一只从远处飞来,落在河面上,下落时在水面上滑行了一小段距离,拉出一条长长的水痕。
一年之计在于春。闲不住的农人开始筹划春耕。哪块地种小麦,哪块地种洋芋,哪块地种玉米,哪块地种油菜,都得细细算计。长长的巷道里人声喧哗,有人在用木制榔头敲打粪土块,有人在用架子车往田地里拉运土粪,田地里的“小土丘”越来越多,一行行、一排排,均匀分布着。集市和村庄旁的农资商店里人们来来往往,络绎不绝,买化肥(硝铵)的,拉磷肥的,买种籽的,换种籽的,买农具的,买卖牲畜的,人们忙碌着准备农事。
白昼一天天拉长,天气越来越暖和。风轻柔地拂过脸颊,带来了泥土的清香。那些土粪被人一锨锨扬起又落下,均匀地散布在田地里,再撒上硝铵、磷肥。银色的铁犁划开一道道小沟壑,泥土像浪花一样在翻滚,一把把种籽如金色的细雨,纷纷扑进肥沃的土壤。有的人家养了牲畜,就用牛来拉犁,有些则靠的是强壮的劳力,而握犁的往往都是经验丰富的“高把式”。犁沟的深浅、间距的大小都掌控在握犁人的手中。撒种籽也是技术活,一块地播多少种籽都是事先预备好的,但一步的距离撒多少?一行的长度撒多少?那靠的都是手上的功夫。如果拿捏不准,撒的多了,到头来预备的种籽不够,到时出的苗太稠密了。撒的少了,种籽还没撒完,地已经种满了,出苗稀疏,影响收成。播完种籽,就要打磨地块。人或牛拉着一块用红沙柳编制的“抹子”,让一个人站在抹子上,抹子在往前缓缓拉动,站在其上的人左右摇晃,抹子就随人前后摆动。就像一把梳子梳理着泥土,抹子行经处,那些大大小小的土疙瘩瞬间变小变碎,田地变得无比平整。没有被抹子打磨到的边角,还需有人用榔头进行细细打磨。春耕时,许多人家的劳力已经出门打工了,今天我帮你,明天你帮我,邻里之间互帮互助成了一种约定,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拉得更加紧密。
路两旁的柳树抽出鹅黄的嫩芽,远看就像披了一件朦朦胧胧的薄纱。细长的柳枝轻轻摇曳,像风吹动少女的长发。柳树下传来呜呜呜的声响,那是孩童们用柳枝制作的“咪咪”。把柳条中间的木制部分抽掉,截取一段一寸来长的圆筒状树皮,筒壁上再掏一小孔,一个“咪咪”就制好了。也有用桶状的树皮配以木棍制成的,在一端吹气,一端拉动木棍,发出清脆的声响。除了制作“咪咪”,柳条还被编制成圆形的花环,还有的把树皮和嫩叶褪到枝条的一端,被美其名曰为“牡丹花”,这些都是孩童们的拿手好戏。
“草色遥看近却无”。田野里,麦苗一天天变绿,从远处看,绿油油一片。近处看,却若有若无。杏花开了,红的像少女娇羞的脸颊,白的像天空的云朵,杏树妆点着农家的庭院,也点缀着田边地头,开启了春的花事。接着梨花、桃花争先绽放,梨花白的似雪,桃花艳的如霞,一朵朵、一簇簇、一团团缀满树枝,一个个果园,就是一片片花海。那雪白的梨花映衬着瓦蓝瓦蓝的天空,显得分外妖娆。潺潺的渠水从果园流过,轻风拂来,落英缤纷,地上铺了一张五彩的花毯。一些花瓣落到水渠里,随着流水轻轻飘向远方。淡淡的花香在空气中飘散,整个村落都沉浸在迷人的香气中。成群的蜜蜂在花丛间穿来穿去,嗡嗡嗡的蜂鸣声不绝于耳,奏响了一曲辛勤耕耘的乐章。
布谷、布谷……布谷鸟清越的叫声响彻原野。暮春暖暖的阳光亲吻着大地,田野碧绿如黛,到处都是生机勃勃的景象。走在田间地头,麦苗已远远没过脚裸了。侧耳倾听,还能听见玉米拔节的声音。勤劳的农妇穿越于田间,在为禾苗除草松土,远远望去,就像在大地衣襟上移动的纽扣。绿树掩映着古老而年轻的村落,浓郁的花香在村头巷尾弥漫,农家宅院中的丁香、芍药、牡丹竞相绽放,花儿喧闹的样子,真有点“草木知春不久归,百般红紫斗芳菲”的韵致……
这是记忆中故乡的春天。如今的故乡,春依旧,却没有了哪些偌大的果园,也没有了那么多缤纷的花海。
这是一个回不去的春天。
怀念那些逝去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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