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那群“像我们这样的人”
林苒高级教师,灵芝小学副校长、工会主席,出版《月牙如梳》《旧红》《片段》《古代家训与现代家风》《歌不尽一纸宽》《问渠》多部。
第一天见到娟姐,是在石岩赣深客专、轨道13号线和石清大道的征地拆迁工作的现场。那时我与著名作曲家姚峰老师共同创作了一首歌曲《石岩人民看见你》,要现场采风感受一二时,她便出现了。
初见时的她,朴素而简单,是那种放在人群中便淹没的人。然而,那天她嫣然一笑,一头短短的头发映着夏日霞光,潋滟如水般,冲入我的眼帘。那一刹那,她仿佛成了一部字典,是人们常常放在身边偶尔必要翻翻的那种。
一年后,朋友打来电话,邀请我一起到阳台山登山,我欣然前往。
于是,我又见到了娟姐。
原是不怎么关注她,一路上跟随着大队伍移动,路途中间开始力竭之时,她那大大的背包便尤为显眼了。背包有些大,显得很重,让她稍稍有些佝偻。中途休息时她似展开魔法一般,从背包里拿出一瓶又一瓶的水递给旁人:这单薄的肩膀,竟然背负了一群人的补给水,所以当她再掏出干粮时,我已经不惊讶了。
我突然对她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
她很喜欢说话,却是轻声细语、絮絮叨叨,犹如山间风吹过的声音,细细碎碎地总在你耳边响起。
那天的登山过程是愉悦的,因为阳台山很美,清新的空气是天然的氧吧,一路的风景展现出自然生态与精雕细琢之间的精妙统一。我们从鹿鸣广场拾级而上,经飞龙乘云台登顶,直达阳台叠翠。抬眼望去,林壑优美,望之蔚然深秀。我们随后登上承露台,经过阳台香雪,总觉得若是在古代,定是负薪者歌于归途,行路人休于树下。路途上,有游人在聚贤亭,我问及出处时,社区工作人员说,此地可思慕阳台英雄。随后,我们在溯溪步道穿过春风十里,在风门坳里看日出云归。沿山道而下后,发现街心公园、休闲广场就在百姓门前,不禁感叹:居于山水之间的石岩人,清晨可看林霏开,傍晚能观岩穴暝,饭后可在环河步道上闻潺潺水声,闲时可漫步松白路河口公园的四座小桥之上,回味浓浓的圩镇风情。
同行者自豪地介绍说,阳台山能够如此壮美,要感谢街道和社区的工作人员,为了一级水资源保护做出了极大的贡献。一路笑语晏晏的娟姐,却在此时安静了下来,只微微笑着,频频点头。
她悄悄地在我耳边说:“想当年,一水的征收真是一项伟大的工程。就是因为当年有一群像我们这样的人,才能有今天的石岩。”
像我们这样的人?我突然愣住了:像他们这样的人,不正是一直走在最前面,却坚守着最后一公里的人吗?
此时,一位老者声音洪亮地响起:“如果在青草排散步,可闻得到野芳发幽香,看得见佳木秀繁阴。”语言间,透露出来的是对石岩满满的爱。“如果那天刚好风日和畅,还可携友于主题公园里扫石而坐,感受暖风拂拂袅衣。”娟姐在一旁笑着说:“这位老人家是一位老党员,在三大项目征收时成为一名‘编外人员’。”
“编外人员?”我很好奇。娟姐侃侃而谈起来:“2019年街道邀请曾在石岩工作的10名老领导、老干部为三大项目征拆等重点工作支招献策,晚上9点钟结束后,这位老党员就直接赶到社区一名业主家中做工作,11点多发来信息,让工作人员与业主进行对接。他帮助约见年纪大的业主,陪同到现场对测绘数据有疑问的重新测量,用客家话翻译解读对于政策有不明白的地方,搭起了工作人员与被拆迁户之间和谐有效的沟通桥梁。”
这位老者并未打断她,只在微笑地听完后摆摆手说:“我是1965年入党的老党员,街道对我们这些老同志都很关心,能尽自己一点力,为什么不去做呢?”老人家叹着,“而且建设13号线对石岩来说是大好事,城市发展了,大家生活才会更好。”
我突然特别感动:石岩街道是一个具有悠久历史文化及厚重红色革命文化底蕴的现代化新兴科技城区,在大革命时期还是宝安党组织的重要活动地之一,阳台山一带更是东江纵队重要的抗日根据地。据说有“谢平藏枪处”、“游击队养伤石洞”,还有“港九中国文化名人大营救蕉窝村遗址”。一百年匆匆飘走,像阳台山上的流云,如石岩湖中的静水,而百年前的红色印记,却成为拓印在城市里的卷宗,不用翻阅都能倒背如流。那是生于斯长于斯的人们对原土的眷恋,更是居于此住于此的居民对石岩的热爱。活了这许多春秋的老党员,邂逅的人和事说不上多也说不上不多,但他在看尽了人生一出出戏之后,却没有幕落之前的微茫,而是选择走到台前奉献力量。我想,他应该是让内心存留着那一股热血再次燃烧,才能不负此番盛世。
“娟姐不止在三大征收中完成了区委区政府的任务,还收获了友谊呢。”身边有人戏谑地看着身边的娟姐。
这么神奇?我重新审视这一位平凡得再也不能平凡的人。
“我是用嘴巴和腿脚磨出来的友谊,还有一颗真心。”娟姐笑眯了眼睛,眼神闪现出来的神采,那么浓,那么柔。此时,日光温润,微风怡人,她一边漫不经心照顾着在座的每一位人,偶尔抬头看一下众人的动静,眼神柔若春水,嘴角翘起,稍黑的脸庞衬着两道眉影越见刚秀。“这个公司是港交所上市企业,将因拆迁停产而产生难以估量的经济损失,加上征拆初期阶段没有具体的赔偿方案,所以我们陷入了僵局。”她笑着说着,还捧出一份点心招呼着我们:“试一下,这是我自己做的客家点心。”
我笑着说:“娟姐像一位我认识了很久的大姐,特别善于照顾别人。”她有点害羞,嘿嘿地笑着。
她是真喜欢和别人拉家常,却影子一般地站在人群后面,偶尔会在别人说话时补充一两句表示赞同。但她的语音细细碎碎,这种表达方式在众人大声讨论时很容易让人忽视——很明显,她是一位一点也不习惯站在人群中央的人,能完成一件别人看起来很难的任务,是真的付出了一颗真心。
“我天天跑这个集团,跟保安拉家常,跟董事长说说话,一来二去的,了解了他们的困难,尽力解决他们的问题,就成为好朋友了。”
其时,一群人围着聊天。当娟姐说话时,大家都会笑着看她,眼里有浓浓的身同感受。“这真不值得让大家夸赞的。”她笑着摆了摆手:“只是因为我在石岩生活了几十年了,了解石岩的一草一木,能够参与石岩的建设,我觉得很有意义。”而后,她满怀希望地说:“以后看到石岩越来越好,我肯定会有成就感。”
我突然感受到了这群对石岩有着深刻感情的人。他们如娟姐一样,非常平凡,是常人口中的放到人群中便寻找不到的“小人物”。然而,正是因为这些小人物,却在工作中领略到石岩这座城市深处最能打动人的细节,让旁人感染到他们那份深沉的爱。有人会忽视一座城市留存的红色印记,然而我却认为正是这些因素产生的痕迹,成为城市的精神在社区工作者的信念里产生作用,让他们愈发宁静致远——
我所谓的“静”,不是指物界的沉寂,而是心界的坚定。这种坚定缘于内心的信念,日常生活中它会静留心底,在工作时能适时闪现,成为他们的价值观和人生观,并形成相同的磁场聚拢在一起。他们没有远大的理想和目标,有的只是一点属于人性的平凡的真诚情感——正是这种平凡,才让他们静静地沉淀。然而他们却朴实而开朗,果敢而蕴藉,是雕镂城市社会结构里的行动景观,一不小心就催化出这座城市里的价值观向智性层面发展的活菌素。
我突然想起在疫情当中的那些走在最前线的社区工作人员。他们默默无闻,一直没有出现在公众面前。他们仿佛是一批平常的题材,他们的故事也就只能像几笔写意的山水,却在传统的安分中透着潜藏的热烈,无私的奉献里承载着澎湃的信念,纵然刹那绽放,深处透露出来的却是“任尔东西南北风”的坚定。
说起社区抗疫,娟姐开始眉飞色舞,那平凡的笑靥竟然绽放出浅浅的妩媚,朦胧的皱纹竟像泛成了一阵阵灿烂的波光,有一丝丝无声的情感动荡其中。她说疫情中社区工作人员有最长的守夜,知道每晚的星月是否朦胧;他们付出最暖的关爱,在咫尺之内用关爱来隔离,把疫情挡在天涯之外;他们用最快的速度对抗疫情,却说出“心安处便是吾家”的感人话语。
四月的石岩春阳似酒,风景似画,微风吹暖了满城山水。环湖绿道上的二十四座小桥如巡城的侍卫,默默探望一幢幢久违的民房,墙脚下有几朵青苔就有几个平常人的心事。如今的石岩焕然一新,虽然居民的记忆会随着湖边民屋窗台上飘下来的落红缓缓逝去,而石岩烈士的凛然大爱却如同石岩那棵古香樟树一般,深深地扎根在石岩的土地里,影响着一代又一代的石岩人。
若说起百年前的时光倒流如梦,百年后的品相却灿然如新。如今,我所听到的种种石岩故事,像一幅一幅插画一般穿插着粘在石岩的书页上,每一幅都有居民对幸福生活的回应,每一面都有人们对未来想象的表达。
在这里,山、河、湖组成了一道生态桥,桥上花重石岩城,桥下绿水人家绕。桥的那头麒麟献瑞阳台论道,让山的底蕴更加厚重;桥的这头携妻牵子天伦尽享,让河的记忆篆刻成石岩的名片。桥的这边湖畔欢乐跑唤醒市民的青春激情;桥的那边环湖音乐节邂逅城市的诗和远方。一砖一瓦皆是景,一步一停又成因。这里走过的每一步不一定完美,但每一步都有值得深思的意义,成为石岩独有的城市印记。
回家后,我举笔写下了一首歌词《像我们这样的人》,送给像娟姐一样平凡又不平凡的石岩社区工作者:
星花灼日的岁月,年轻在追寻
守夜人都知道,每颗星的美丽
即使时光不语 即使奔跑不息
像我们一样的人 心中有天地
韶华倾付的我们,时光能重启
躬耕者的纯粹,在逆流中能寻回
即使山川不言 即使星辉不知
像我们一样的人 在坚守中站立
永远怀抱初心 永远身边有你
像我们一样的人
坚守最后一公里,永远有朝气
即使手持白纸,也能精彩演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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