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
“小时候，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
我在这头，
母亲在那头……”
第一次读到余光中的《乡愁》时，我在杭州就学，对这段文字颇有感受，尤其是囊中羞涩时。说来惭愧，尽管老家在淳安，但一年只在寒暑假回家，究其原因无非是路途“太远”了。每每聊起这个话题，同学就会揶揄我，你是浙江人吗？其实，我还是杭州“本地”人，淳安不是属于杭州地区吗？事实上，当时乘坐公共交通工具，当天是到不了家的，必须在县城里住一晚。
上世纪，老家到杭州必经县城千岛湖镇，客轮是唯一的交通工具。客轮共两班，早上6点半、中午11点半，过时不候。客轮速度慢、沿途绕弯停靠站多，从老家到千岛湖镇至少需四个半小时，如遇上大雾大雨天气，时间就难以保证。千岛湖镇到杭州武林门汽车站，还需要5个小时。如果一路顺风，早上6点钟出发，在万家灯火之际，才能到达杭州。然而这种概率并不大，往往到千岛湖镇汽车站，当天汽车票已经告馨或错过末班车。买好次日早班车，找好旅店，独自在小县城晃荡，大概率会遇到同等遭遇的发小、同学。那时惺惺惜惺惺，三两句就能聊到共同话题，气氛确实相当融洽。
其实，我的情况还不算太糟，毕竟我家在姜家镇上，到码头也就几分钟的路程而已。远在郭村乡、浪川乡的老乡出门那才叫难，为赶早班客轮往往凌晨一两点动身往码头上赶，背着行囊一路疾行，早到早抢座位，唯恐上不了船。寂静的凌晨，“沙沙”的脚步由远而近、由近而远，我妈便知今朝码头上又有人滞留了。客轮载客量有限，船舱满员，工作人员就抽掉跳板，将客轮驶离码头，等天亮再启航。春运期间，总能看到一波人在码头上满脸焦虑等待加班船或中班船，在寒风中或踱步、或牢骚、或骂娘，只有上了客轮，大家才把心放下。
老家到杭州、杭州到老家，一路承载了太多的记忆。二十八年前初次进杭的经历，至今依然历历在目。1993年金桂飘香的季节，我从县城意气风发、满怀憧憬地坐上长途汽车，然而坑坑洼洼、峰回路转的盘山公路，顷刻把我晕得不分南北，黄疸水都吐出来。到杭州武林门车站时，一头黑发变成“灰发”，戳在尘土飞扬的街头，好半天才回神过来。第一趟长途汽车在心里落下了阴影，之后几年假期都是绕道320国道，途径新安江镇到毛竹源码头，经轮渡到千岛湖镇，这一路所费时间更漫长。
上世纪90年代末，除了早中客轮外，增加了定时快轮和摩托艇；千岛湖镇往返杭州的长途汽车班次大幅增加，出行的选择性和便利性大为改善。从那时起，没必要在千岛湖镇住宿了，真心希望在大街上邂逅心仪女生的梦想也终为泡影。
跨入新世纪，杭千高速通车，实现了淳安高速公路零的突破。之后，先后迎来了千汾线、淳杨线，并集结成为环湖交通圈。从老家直达杭州的长途车开通了，路过的长途车更是方便快捷，早饭家里吃，中饭杭州吃。客轮落寂了，不经意间退出了历史舞台，逐渐成为老一辈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环湖交通圈结束了淳安南北山水相隔的局面，越来越多淳安人走出山村，越来越多的城里人来山村领略湖光山色、人文历史。交通的变化，给老乡出行带来便利，更带来了无限的商机，房产开发商来了、旅游开发公司来了、专业养殖户来了……小镇在短短几年里，发生了颠覆性的变化，龙川湾、文渊狮城等景区闪亮登场；五星级酒店陆续进驻；农家乐如雨后春笋般涌现。一到假期，私家车塞满了整个小镇……
2013年，自己也开上了私家车，当车子在“中国最美公路”——淳杨线快速驰骋时，小孩总希望沿线多停留片刻，采几个覆盆子、摘几只李子、顺几个橘子。在他看来，回老家就是一趟短途旅游而已。当我讲述以往乘坐客轮、长途汽车的“趣事”时，小孩总是以夸张的表情，“不会吧，有这么落后吗？”是的，对于我们的下一代，这种经历也许仅是“趣闻”而已。
历史车轮滚滚向前，时代潮流浩浩荡荡。截至2019年底，中国高铁超过3.5万公里，位居世界第一；高速公路15万公里，位居世界第一；内河航道通航里程12.7万公里，位居世界第一……改革开放以来，出行的巨变只是我们“吃、穿、住、行”改变的一个缩影，很荣幸，我们赶上了好时代！
页:
[1]